等了沒一會兒,進去通傳的小太監出來了,笑模笑樣地說皇帝讓顧憫進去。
走進殿,皇帝因為今日要接見大臣,穿了一明黃盤領窄袖袍,雙肩及.前各用金線繡了一條威風凜凜的盤龍,頭上戴著一頂翼善冠,烏紗帽下眉墨眸沉,角下不茍言笑時,已然有了天子之威。
但是當一抬頭看到顧憫,沈映的角立即勾了起來,一雙明亮的眼彎月牙狀,滿臉都是歡喜之,好像又還是那個沉溺,只想縱.聲的小皇帝。
來之前,顧憫本來都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但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地就見到了小皇帝,而且小皇帝也沒給他臉看,好像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依舊是和以前一樣對他笑臉相待。
可不知為何,顧憫竟覺得這樣的小皇帝看起來有些不真實,就好像戴了一張笑臉面,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小皇帝這張臉的表都不會變。
顧憫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想的有點多,斂了斂心神,行禮請安:“臣恭請皇上圣躬金安。”
“朕安。”沈映放下手里的奏本,笑著問顧憫,“怎麼想到這個時辰來給朕請安?”
顧憫說:“臣今日出宮,在西市得了一件稀罕,便想著來把東西獻給皇上,希能博皇上一笑。”
沈映微詫地挑了下眉,哦?這家伙竟然是來給他送寶貝來了?真是難得啊。
顧憫應該也是意識到自己昨晚惹了他不高興,所以才會放下尊嚴,急著來討好吧?
這就對了。
他是皇帝,而顧憫只是男寵,不過是一只他養的金雀而已。
就算皇帝再寵金雀,那也得是金雀先讓皇帝開心才行,沒理由讓一個皇帝紆尊降貴、忍氣吞聲去哄男寵高興,那還不得尊卑顛倒,慣得顧憫騎到他頭上去了?
就算是當個傀儡皇帝,那也得有當皇帝的骨氣,該是讓顧憫知道他們之間,到底該是誰要看誰臉了。
不過沈映也沒想為難顧憫,畢竟他已經肯先低頭來討好,也就沒必要再給人臉看。
“哦?是什麼稀罕?”沈映裝出一副興趣的樣子,朝顧憫招了招手,“快拿給朕看看。”
顧憫上前,從袖子里掏出一表面鍍金鑲嵌著寶石的管狀,雙手遞給皇帝,介紹道:“皇上請看,此是從西洋人購得,將它置于眼前站高遠眺,則數里之外的所有事,都如在眼前般清晰可見。”
沈映微笑著把東西拿過來,心里卻頗不以為意,還以為是什麼稀罕寶貝呢,結果就是遠鏡?這東西他上小學的時候就不玩了,也只有這些沒見識的古人才會把這東西當個寶。
但人家興沖沖地把東西拿過來,也總不能潑人家冷水,沈映把遠鏡象征地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便拿下來隨意地放到桌上,點頭說了句,“不錯,有點意思。”
顧憫察覺到皇帝態度里的敷衍,問:“皇上,是不喜歡臣獻給您的東西嗎?”
沈映抬頭笑看他,道:“沒有啊,朕很喜歡,只要是君恕送給朕的,朕都喜歡。”
皇帝雖然是笑著的,可顧憫卻總覺得那笑容并不是發自真心,他可以肯定小皇帝對他送的這個“遠鏡”的玩,并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興趣。
顧憫想起上午和江水平在西市古玩坊里淘到這支遠鏡的形,江水平只不過拿這遠鏡看了一眼,就興得如同挖到了巨大寶藏一般,而對比此刻的小皇帝……
是了,他是皇帝,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自己這點破銅爛鐵,哪里能得了這雙見慣了寶貝的眼?
可是若是送禮還不能哄小皇帝開心,那他還能做什麼才能讓小皇帝對他恩寵不絕?
沈映見顧憫臉有些失,便想把話題從遠鏡上岔開,手指叩了叩桌子,問:“對了,你送禮給朕,那朕理應也該回你個禮才是,君恕有什麼想要的嗎?”
顧憫淡淡微笑道:“皇上已經待臣如此之好,臣別無所求。其實臣此次來,一是為請安,二是想向皇上賠罪,昨晚臣多有失禮之,沒能讓皇上盡興,還皇上莫怪。”
就知道顧憫來是為了這件事,沈映心里冷笑,若是他那一腳踹得能令顧憫認清楚自己活兒爛的事實,醒悟之后好好練練技再來侍寢,那倒也值了。
“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朕突然沒了興致,好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就讓它過去吧。”沈映皮笑不笑地道,“不過那燕卿和玉憐……”
顧憫主接過話茬,“皇上既把他們賜給了臣,那就還是留他們在臣邊伺候罷,臣也有許多問題要向他們請教。”
沈映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好好學,朕相信以你的悟,必然很快就能融會貫通。”
“融會貫通”?這詞是能用在這種事上的嗎?
顧憫雖然比小皇帝大上幾歲,但到底以前對斷袖這種事了解得甚,沒有“閱人無數”的小皇帝放得開,天化日談論起這種事,臉上還是不有些微熱。
小皇帝這是真把他當上的男寵了。
顧憫低頭似覺不堪地閉了下眼,咬咬牙悶聲道:“臣定不會辜負皇上的期。那臣就不打擾皇上理公務了,先行告退。”
沈映才聽禮部尚書在他耳朵邊念完經,哪有什麼心看奏本,宮里又除了宮就是太監,連個正經說話的人都沒,便住顧憫,“不急,朕這里也沒什麼事,你陪朕說說話吧。”
顧憫看了眼案,上面工工整整擺了兩疊奏本,看樣子小皇帝是連翻都沒翻過、
顧憫裝作關切的語氣,問道:“皇上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嗎?”
沈映坐得有些久了,腰有些酸,于是把手到背后托著腰往前了,語氣不耐煩地道:“還不是為了明日的殿試考題,真是頭疼。”
顧憫心頭一,往案前走近了些,自然而然地問道:“皇上難道對閣預擬的考題都不甚滿意?”
當然不滿意,那些題目出的都沒問在沈映的心坎上,可即使他有心自己出考題,但他畢竟接的是現代化教育,水平有限,心里想的什麼也不會用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寫出來。
殿試是代表大應朝最高文化水平的考試,全國飽學之士皆匯聚于此,要是他問出來的問題不倫不類,反倒會鬧出笑話,讓別人更看輕他這個皇帝。
所以沈映哪兒能不愁呢?昨夜一腳把顧憫踹走后,他幾乎是想了一.夜,可寫出來的東西和閣大學士預擬的一對比,簡直都登不上臺面。
沈映懨懨地了額頭,忽然瞥了眼顧憫,眉心一跳,瞬時計上心來。
“君恕。”
“臣在。”
沈映上朝前傾,趴在案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顧憫問:“朕看你談吐不凡,應當也讀過圣賢書吧?怎麼沒想過要參加科考步仕途?”
顧憫看了看小皇帝,輕輕扯了下角,“回皇上,臣考過。”
沈映睜大眼,“哦?你也考過科舉?到了哪一試?”
顧憫:“已過了鄉試。”
沈映奇怪:“既已中了舉,那為什麼沒繼續再考?”
顧憫目定定看著皇帝半晌,忽而朝沈映深深一拜,沉聲有力地道:“因為如今的場,相護,上欺下,若踏場想要出人頭地,免不了要同流合污,倒不如棄文從武,拿上劍上戰場殺敵,保疆衛土,哪怕只是做一個兵卒,起碼也能無愧于心,對得起皇上和大應!”
沈映被顧憫這番鏗鏘有力的話染,心也忍不住有些激,雖然顧憫曾經有過殺他的念頭,但也的確不失為一個國的熱青年,或許顧憫想殺他,只是因為對昏庸的君主失,對這個腐敗的朝廷失,想要改變目前的統治格局。
在這一點上,顧憫的想法,倒是和他不謀而合。
顧憫見皇帝沉默,久久不言語,便起擺跪下,“臣失言,請皇上恕罪!”
沈映回神,雖然顧憫的話說得正中他心坎上,但他還不知道顧憫到底對他忠不忠心,所以現在還不宜暴他有整頓朝綱的意圖,只是抬了下手,輕描淡寫道:“起來,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你何罪之有?君恕你過來,到朕的邊來。”
顧憫起,繞過案,走到皇帝的邊,沈映忽然站起來,先把屋子里伺候的宮太監都打發出去,然后一把將顧憫拉過去按到他的位子上坐下。
但這是龍椅,臣子哪能坐得?這可是僭越犯上的死罪!
顧憫不明就里,作勢起,卻被沈映按住肩膀,“朕讓你坐你就坐!”
然后又把桌上的筆拿起來,塞到顧憫手里,命令道:“你來替朕擬道策問題,就以‘吏治清明,君臣相和’為綱要,好好擬,別朕失。”
顧憫本來的打算就是想要引導皇帝往吏治這一方面出考題,如今目的達,他也懶得惺惺作態地推辭,不假思索地應了,都沒花多時間思考,便開始落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字。
沈映讓顧憫坐在他的位子上幫他寫策問考題,自己則端著茶盞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喝茶,等了一會兒有些無聊了,便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用手支著下打盹兒。
顧憫寫了約有小半個時辰,才終于擬好了策問考題,放下筆正想皇帝過來參詳,卻發現小皇帝歪斜著子靠在椅子上似乎睡著了。
從顧憫的角度看過去,沈映睡容乖巧恬靜,沒了平日里的驕縱乖張,圓領微敞,出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再往上是小巧玉白的耳垂,竟讓顧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燕卿和玉憐教他的一些。
燕卿說,耳垂和脖子是大多數人的敏.部位,歡好時,可以通過親吻這些部位來讓人放松更好地投。
經過昨晚燕卿和玉憐的教學,顧憫才明白,原來男人的也并不是都如他想的那般強健結實,得住疼,起碼小皇帝金尊玉貴的子,就和皮糙厚的江水平不同。
他用力在江水平上打一拳,江水平都不見得會喊一聲疼,可他伺候小皇帝的時候,手上稍微用上點力,小皇帝就會忍不住紅了眼眶。
顧憫還記得那一.夜小皇帝是怎麼哭的,他從來沒見過哪個男人能流這麼多眼淚,當時只覺得小皇帝氣,小題大做,現在想想,那時自己應當是真的弄疼他了吧,若不是催藥的緣故,恐怕小皇帝早跟他翻臉了。
這樣想著,心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若是能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一定會做的比上一次要好。
顧憫盯著那截白皙的脖頸出神,并不知道自己看沈映的視線已經漸漸染上了溫度。
不知道燕卿教的這一招對小皇帝管不管用,會不會安到他。
假如他真照著燕卿說的做了,不知道小皇帝臉上又會是什麼樣的表神態?
起碼這一次,他總不可能再被踹下床了吧?
心中竟生出種一雪前恥的期待。
顧憫并沒有醒打盹兒的沈映,也不知道看了人家多久,突然萬忠全辦完差從外面回來了,進門看到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皇帝,立即大驚小怪地喚了起來:“皇上,您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小心著涼!伺候的人呢?都干嘛去了!”
再扭頭一看顧憫居然坐在皇帝的案后面,萬忠全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翹著蘭花指指著顧憫尖聲道:“大膽!皇上的位子也是你能坐的?還不趕下來!”
沈映被萬忠全吵醒,睜開眼,一腳踢了過去,“吵什麼?是朕讓他坐的,你好大的膽子,倒做起朕的主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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