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想，洋人可不是傷風敗俗嗎，他在沙面租界里見過的外國公使夫人，無一不是袒懷、態十足。那胳膊大，嘖嘖，太不堪目了。

王全收斂心神，換了個角度：“哼，你也看到了，那洋不是省油的燈。你年輕魯莽，真去他手下做事，遲早怒了他，到時沒好果子吃。況且……對，況且你的契還在我手里。那個赫大人既然是大清的，就得守大清的法，總不能強搶別人家奴婢。你就死了這攀高枝的心吧。”

他當然也不愿林玉嬋“跳槽”到海關。他心里比誰都清楚，這妹仔不老實，對他、對齊府，都毫無忠誠度可言，若以后得了洋大人的歡心，也不會給德行帶來毫好。

若不巧冒犯了洋大人，洋人必定遷怒德行，再來一遭“查稅”他可不了。

所以不如把留在茶行里，萬一以后赫德再來，還讓應付。

反正這個年紀的妹仔，過不了兩年就都得配人生崽。就算現在嚷嚷著不要嫁人，等過兩年了老姑娘，還不是哭著喊著求主人家給安排終大事。

“再忍兩年就行了。”王全自己安自己。

王全打好算盤，橫一眼林玉嬋：“要做學徒可以，但從今日起你要穿男人裳，不許讓人看出來是的，否則繼續回去做妹仔！”

林玉嬋想這還不容易，戴個帽子遮住發際線就行了。

立刻高聲答應，笑道：“那好，麻煩詹先生起個文書，咱們有憑有據。”

詹先生覺得有點不妥，但還是笑瞇瞇磨墨。片刻之后，一份“自愿學徒，食宿全包，每月五錢銀子”的合同書就熱騰騰拿到了手。

王全哼了一聲，收了副本，鎖進柜子里。

按照常理，學徒工是自由人，妹仔是買斷奴婢。這兩個份原本自相矛盾，不會應用到同一人的上。

但這妹仔事事不講規矩，王全也拿沒辦法，只得暗暗祈禱這事別讓府知道。

林玉嬋也收好自己的學徒工合同，放在最里面。

能個自己爭取到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進步，已經十分滿足。

趁著洋大人余威尚在，趁熱打鐵，指著廚房方向說：“對了，里面的西菜別忘了給我留著。”

眾人都無話可說，齊齊不理。

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的人。

林玉嬋才不管他們怎麼想，愉快地跟眾人告辭，奔向廚房，先兌現榮升學徒以來的頭一份福利。

好香！

嗯，是先吃小牛排好呢，還是先吃葡國？

林玉嬋沒有大快朵頤的福氣。剛啃了一只，就聽到倉庫那邊的保鏢匆匆跑來，急吼吼地報訊。

“掌柜的，咱們的炒茶房外面……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