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蘇敏充電完畢，睜眼邊無人，自己抱著一卷被子。

整個洋樓關門落鎖，只留個手寫便條。

“對不起，有事先走！”

氣得他磕了一整壺鋪子里最貴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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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錢莊門口果然還在兌。伙計們疲憊地跑來跑去。

“大家都別急……我們東家剛剛拿到洋行貸款……全都可以償還，說假話天打雷劈……”

錢莊也在積極自救。大清律規定，錢莊閉門欠款的，一百二十兩就可充軍，欠一萬兩以上就是絞監候，留下的妻兒老小還得繼續還款。雖說這大清法律執行力就是個笑話，但大伙可不敢拿自己命開玩笑。

林玉嬋很順利地被迎進了后門。

“姑娘請，太太請，哈哈。”

華掌柜以為還是來注資的，剛要熱介紹一些砸在手里的抵押，冷不防旁邊那個高挑的夫人發話：“取款。”

華掌柜眼前一黑，覺自己又被套路了。

但沒辦法。人已進門了，那個郜夫人亮出份，原來是洋太太。華掌柜不敢和作對。

好在今日手頭還有點余款，趕優先給兌換了莊票。

不過利息就付不出了。好在林玉嬋知道20%太夸張，也不貪這個心，拿回本金就謝天謝地。

郜德文來上海三天，洋場還沒逛過幾次，從沒去過大清錢莊。今日旋風一般走了一趟，再看看手里的五千兩銀票，心有余悸。

再晚幾日，是不是這錢就取不出來了？！

不由得對邊這個機靈的姑娘更加刮目相看。

從十四歲起開始行軍打仗，于理財之事一竅不通。回到博雅的路上就問林玉嬋，還有哪些錢莊比較靠譜，能讓安穩吃個利息。

林玉嬋苦笑：“等過它三五個月，看看還有哪些錢莊沒倒閉，應該就是資質很過的了。現在這些錢你還是兜里揣著吧。”

郜德文面為難之，點點頭。

林玉嬋立刻敏銳地想到。老公……

做需要鉆營，需要孝敬，需要各種疏通人脈。萬一哪天手頭，隨手“借”去妻子的一些私房錢，完全合合理合法合規，就連大清皇帝也管不著。

郜德文突然道：“存在你這里行嗎？”

林玉嬋差點又捂心口。

對萍水相逢的朋友托付家……在腐朽大清斗日久，還真不太適應這種春秋時代的高尚思維。

且不談利息的事。萬一哪天進來個賊……

林玉嬋別無選擇，怕是只能敲開義興的門，灰頭土臉“求包養”。

看著郜德文的雙眼，認真說：“姐姐，今日是咱們第二次見面，你真的不要那麼信任我。”

郜德文朗聲笑道：“哪些人可信，哪些朋友可，我心里有數。林姑娘，當初你在酒會上，冒著被洋人怪罪的風險給我解圍；我父親死訊傳來，旁人都等著看笑話，你幫我留了最后一點面子——我知道，你不是為了在我上得到什麼回報。但像你這樣的人，如今太了。我要是連你都不信任，我跟這花花世界里，那些自私自利的懊糟人，又有何區別呢？”

林玉嬋咬住，一瞬間有些鼻子熱。

黃老頭的忘恩負義，像一把刀，把的心削得了。告誡自己，叢林社會是陷阱，對別人的盲目信任，就是在給自己挖坑。

可今日，突然之間，那些堅的部分重新融化，一種的緒到腔組里面。

在別人眼里，是這樣的人麼？

那些隨手幫助過的、也許一輩子不會見第二次的人，對的印象是這般麼？

林玉嬋想了想，認真地說：“錢財寄存之事，還要慢慢商量。俗話說狡兔三窟，我的建議是你把這些錢分散存著……嗯，給我點時間，我幫你想幾個點子。”

說著，順便取了信箱里一封信。

開門一看，蘇敏已經走了。他心細如發，不會讓旁人察覺這樓里留宿別人，繼而對林姑娘生出作風上的懷疑。

林玉嬋一瞬間覺得十分歉疚，心里盤算，下次跟他道個歉。

不過轉眼就在柜臺上發現那張自己的手寫便條，在硯臺下，背面讓他寫了幾行字。

“下次補上！”

還真是一點虧不吃！

趕把這便條藏起來。

郜德文當然不肯爽快走。正好奇地觀察洋樓里的貨架書架——如今博雅總號里沒有那麼多琳瑯滿目的怪誕商品，貨架上主要是一些樣品孤品陳列，還有自家茶棉土貨的詳細介紹。當然，容閎時代留下的產——容閎的翻譯作品、常保羅發表在報紙上的各種小詩、還有過去幾年里的量照片——都裱起來掛在墻上，把這座小洋樓的格烘托至全上海最佳。

林玉嬋任俠參觀，自己磨墨提筆。

要借用義興商會場地辦校，這事跟博雅無關，得跟理事會商議。理事會的幾位委員都是比較開明的外貿商人，只要資金到位，不影響商會運轉，應該不會到太大阻礙。

咬著筆頭，開始列預算。

悠長的午后一下子變得充實而張。短暫的午休時間已經過了，現在的林姑娘重新充滿干勁，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費。

對學校的運作還是很悉的。假設從五位學生開始開班，則要至聘請教員一名、監院一名，此外還有辦公用品、郵資、設備維修、教材講義、差旅費、伙食費……

郜德文湊過來，看得半懂不懂，笑問：“把我那五千兩銀子一并花了，要開就開個大書院，讓上海的孩子都來讀書，夠嗎？”

林玉嬋頭也不抬：“你先給我找出十個愿意讀英文、家里也不反對的孩子出來看看。”

郜德文想做一番大事業，但凡事不能一口吃個胖子。真拿五千兩銀子大張旗鼓辦學校，當地府得先嚇個半死：郜夫人您先住手，您想干嘛？復辟長匪國啊？

“先拿五百兩試試水足夠。”林玉嬋笑瞇瞇拍板，“作為金主，最初的課程當然是給你獨家定制。下禮拜日商會例會，請你一同參加，考察一下場地。至于剩下的四千多兩……”

漫不經心地收拾筆記，拿起一封新信開拆。

不介意給郜德文一點免費理財建議。但是理財有風險，倆還沒太，不能太激進……

林玉嬋目忽然定住，接著出黃紙大信封里的圖紙，鋪開來仔細看了好幾遍，忽然間笑逐開。

郜德文湊過來，眼睛直了，完全看不懂那紙上畫的啥。

“徐建寅大才子幫我設計的茶葉加工機！”林玉嬋得意非凡，介紹道，“郜夫人，想給你那幾千兩銀子找個去嗎？來做博雅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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