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個小時的航程后,飛機順利抵達溫哥華。降落的時候, 不遠層疊起伏的雪山像是戴了一頂頂的白帽子。出海關外加轉機, 到達黃刀鎮時,當地時間剛過晚上十一點半。
黃刀鎮是加拿大人煙罕見的西北地區唯一熱鬧的地方, 可人口也不過兩萬人。
機場很小,卻似乎是世界版圖的小小影——初冬時分, 在這個全世界最靠近北極的鎮子上, 前來觀賞極的游客來自各個國家,各種的人們用不同的語言談,讓在夜晚本應寂靜的機場顯出些熱鬧來。
林景鑠把手機在耳邊, 邊走邊講電話:“Yep, 我們現在剛剛拿到托運的行李,飛機提前了半小時起飛……Ok,我帶他們出來。”
他掛了電話, 轉說道:“周導安排的車子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一會兒我們先去hotel。”
劇組眾人經過了長途跋涉、舟車勞頓,聞言皆是歡呼好, 疲憊過后才察覺出公費旅游的好來,于是興地討論著當地的天氣、文化和風景。
卻沒有人注意到走在隊伍最后的兩個人。
謝昳和江澤予一起慢悠悠地綴在人群末尾。到達口的咖啡廳邊上,幾個印度裔的小孩兒因為搶一塊兒bagel在他們旁嬉笑打鬧追逐著, 這復雜的“通狀況”令得剛睡醒不久、視力還于模糊狀態的江先生躲得很狼狽。
謝昳干脆拉過他的袖, 幾步帶著他闖出熊孩子們的包圍圈。
上穿著之前在商場買的加拿大鵝,厚重又笨拙。可再怎麼樣也比不過邊這個男人。
他出發得匆忙,除了必要的證件之外, 幾乎沒帶任何行李,裳也穿得薄——于是這會兒上披著因為長時間坐飛機而發皺的羊絨大,脖子上掛著謝昳從商場胡買的頸枕,領口還圍著給他綁上去的芥末黃Burberry圍巾,這土洋結合的新流就連對時尚挑剔至極的Max都不由回頭看了好幾眼。
謝昳笑得促狹,指了指他上的羊絨大和腳上那雙一塵不染的郎丹澤:“我剛剛在飛機上看了當地溫度,黃刀鎮現在外面零下二十五攝氏度,你這服和鞋子肯定不行。”
江澤予任牽著袖,臉上沒什麼表:“擇優在加拿大的分部負責人已經提前過來,他們會準備。昳昳,一會兒你跟著我,我讓人在城堡酒店定了兩個房間,就是你們劇組的人住的酒店。”
謝昳點點頭,今天這麼晚不可能再開會或者工作,跟著哪邊的車走都無所謂。
江澤予見乖巧模樣,愉悅地彎了彎角。
兩次航班加上轉機時間,幾十個小時里,他除了睡覺便是在自我檢討,總算把心里的郁氣下去,也大致說服自己不要拘泥于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
他們錯過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兩人都有回頭的意愿,又何必因為那些瑣事把彼此的距離拉得更遠?
從航站樓到達口往外走,機場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夜晚的黃刀鎮昏沉黑暗,隔著厚厚的玻璃依舊散發出冷的氣息。
這是一個堅又浪漫的地方,有最冷的風,最烈的酒,也有最的極。
機場門口的馬路兩側都積了極厚的雪,零下二十五度的猛烈狂風給了旋轉門極大的阻力。幾個人用力才讓那旋轉門艱難地轉起來。
待步履維艱地從玻璃門走出來,遠SlaveLake刮過來的湖風像是一柄柄冰刀,毫不留地穿。
天氣預報顯示此刻的氣溫是零下二十五攝氏度,可這溫度絕對超過了零下三十。一剎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念起北京那頂多把梧桐葉卷到幾米高的秋風來。
不過更加令人震撼的,是這漫天風雪里停著的三四輛林肯加長。
——劇組眾人咋舌,暗道他們家導演最大場面,出差出到這份上還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為首的林肯車邊,一個年輕人神奕奕地靠在車門口,他上穿著正兒八經的短款極地羽絨服,渾上下都是挑不出任何病的戶外裝備,就是直接去附近雪山上雪都不會引起異議。
如果不是長著張亞洲面孔,這專業打扮倒像是在這兒住了幾十年的本地人。
林景鑠見著人,立刻眼神發亮,頂著兩天沒刮的胡茬和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走過去,出被凍得通紅的手勾了勾那年輕人的肩膀,咕噥著抱怨道:“嘖,周大爺親自過來接我們,算你還有點良心。”
兩人一番寒暄后,劇組眾人紛紛和導演打過招呼,興地拖著箱子上了那幾輛林肯車。
謝昳抱著胳膊站在上風口,等兩人寒暄完后,跟林景鑠代了幾句話,這才跟著江澤予往停在那排車后面的一輛黑奔馳車走去。
司機是擇優的員工,神恭敬地從駕駛座上下來,親自替他們打開后門。
“謝昳?”
謝昳方要上車,忽然聽到后遲疑的問候。這異國他鄉竟然能遇到個認識的人實在是稀奇,挑著眉轉過頭,發現后站著的是剛剛和林景鑠寒暄的年輕人。
也是這次倉促出差的罪魁禍首,周子揚,周導。
謝昳參加公司的活以及這次代言工作用的都是Sunny這個網名,所以驟然聽到他導演了的本名,著實有些怔愣住。
周子揚頂著十分神的板寸頭,一張臉棱角分明,過分的眉顯出些狂野來。
他沖謝昳勾了勾一邊角:“果然沒看錯,咱們在我父親辦的慈善晚宴上見過,那時候你才上高中吧?說實話,Max給我看的照片實在是有點不像你,P得太過,沒有本人三分之一的神韻。”
他說完頓了頓,“不說這個,謝叔叔最近還好吧,家里長輩總和我提起他,都說這兩年淡了來往很可惜。”
慈善晚宴?
周子揚……周子駿,周家。
艸,想起來了,這個周子揚是周奕大哥的兒子,周子駿的堂哥,因為離了商場了一位廣告導演,基本淡出人門的視線,以至于沒想起來還有這麼個人。
謝昳心下一凜,忽然出手,干脆利落地把一旁聽到聲音正作勢要回頭的男人猛地推進車子后座里,然后“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了長發,抖落大片幽冷雪花,背抵在車門口沖這一米八幾的平頭故作隨意地笑了笑。
扶著門的手卻微抖。
時隔五年,養了每周查一次有關周子駿和周家的新聞的習慣,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周家人。
謝昳的聲音很穩,笑容更是挑不出一點病:“家父不錯,周導也替我像周叔叔問好啊。”
周子揚聞言,略帶探究的目從關閉的車門收回來,聚焦在孩兒漂亮的臉上。他正要再說話,那邊林景鑠恰好從車窗里探出個腦袋來沖他招手。
周子揚于是對謝昳頷首:“今天太晚了,咱們明天拍攝再見,我帶你去喝當地印第安人釀的Pulque。”
謝昳繃著禮貌的微笑沖他擺手,等人大步走遠了,才皺著眉站直子,拉開后車門,坐進去。
黃刀鎮夜蒼涼,大奴湖湖風肆,奔馳車燈暖黃。車門關住外面的冰天雪地,車卻好似氣溫更降幾度。
謝昳:“……”
看著車子里冷著張臉不理的男人,以為他是在氣剛剛推他的那一下太過用力。
謝昳拉不下面子道歉,只皺著眉手挽住他胳膊,輕輕晃了晃:“……別生氣了,要不我讓你推回來?”
江澤予聞言氣笑,又發作不出來。
還生氣……他現在哪里是生氣啊?
滿肚子的氣,早就被某一種酸腐蝕得氣焰盡滅了。他就這麼見不得人?還是說,剛剛那個人也是的某一個老相好?小鮮倒也罷了,一夜之緣也算他過去,現在又來了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讓下那麼大狠勁推他進車里。
真他媽有本事。
江澤予覺得自己在飛機上思來想去說服自己要心寬廣包容萬的那些個小時,腦袋里簡直塞了一坨狗屎。
謝昳咕噥完,自己都覺得有點過分。
剛剛見著周家人,本能反應之下推的力道可不輕。現在仔細想想大可不必,江澤予來黃刀鎮的事,周子揚總會知道。
也自然會知道他是和一起來的。
何況在現在才想起來,周家從老一輩起便一直紛爭不斷,周子揚的父親和周奕就屬于兩個派系,所以其實對方是敵是我還不明朗。
可謝昳這人的大小姐脾氣本來就厲害,五年過去了也沒有毫的長進。從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便是這樣,就算做錯了事也從來拉不下臉來認錯。
當然大多數時候,謝大小姐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就算極數的時候自覺理虧,也只會像現在這樣十分敷衍地搖搖他的胳膊。
便算是示弱了。
可是他一向脾氣好,不論萬般驕縱都照單全收,太過好哄以至于謝昳從來沒有深刻反省過自己。
北極圈以外四百公里,黃刀鎮的天空被風雪蓋住,傳說中在這兩周會發的神極沒有一點點的影子。
謝昳看著男人冷峻側,慨這人五年下來脾氣漸長的同時,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在從前的日子里,對他實在不算好。
或者說,曾經以為來日方長,所以還沒有來得及對他好。
謝昳于是放低了姿態湊過去,聲音的帶了些鼻音,兩只手輕輕地上他的胳膊:“……是胳膊疼嗎?我給你好不好?我不該推你,下次一定注意。”
江澤予轉過頭,方才滿腔的火氣被這麼不痛不的和道歉瞬間扶平。
他想明白這一點之后,臉頓時像是吃了蒼蠅一樣難看。
可忍了又忍,一開口卻依舊是毫無氣勢和骨氣的酸意。
“既然是老相識,怎麼不去坐他的林肯加長?”
謝昳:“……”
一雙眼睛里瞬間含了滿滿的笑意,笑了會兒后,閉上眼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又了一只手到他僵直的背后,如同抱著一個巨大抱枕一樣環住他:“……別吵,我哪兒也不想去,困了。”
趴在他的肩頭,聲音細細小小鉆進他耳朵。
“剛剛那個人我不喜歡,但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警惕。阿予,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想明白了,我什麼都告訴你,好不好?”
了這個從前每一次吻他之后,都會在他耳邊呢喃的昵稱。
只屬于一個人的法。
然后便看到男人如同七八年前年時一樣,霎那間紅了耳朵尖。
作者有話要說: 唉予妹啊予妹,能不能有點骨氣,真的被吃得死死的!明天,相信我,明天予妹會揚眉吐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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