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賤蹄子，我爹說你‘沒家教不懂尊卑’就是‘沒家教不懂尊卑’！”李君苒的話音才落下，耳邊便響起李瓊花那寬宏的大嗓門。

    李君苒其實早在還沒走進四房的院子前，便聽到李瓊花那說話聲了。雖說之後進院子後並沒瞧見李瓊花的影，李君苒也沒覺著方才是的錯覺聽岔了。這不，這會兒不過稍稍將帶上，人便自己個兒跳了出來。

    在天啟朝這邊，子年滿十五歲便要行笈禮以示年。年後，差不多也該議親可以嫁人了。即便再寵自家閨的人家這時候最多也只會再多留個一兩年而已，在年滿十八前肯定會讓自家閨親。若是過了十八，尤其拖到二十，就屬於標梅已過，算是老姑婆一枚。不但容易遭周邊鄰裡的詬病，還會被要求雙倍人頭稅。

    在天啟朝這邊，種田自然是要稅的。田稅是一年到頭的收三，也就是說每一百斤完全曬幹的稻穀裡頭三十斤是要上給家的。若是佃了那些個地主富紳的地，自然還得從收裡頭挪出佃地的稻穀。一般佃地的租金在一到兩間，像七叔祖這樣上等良田只收一地租的並不多，所以每年七叔祖家的地總是第一時間被附近田地的人家給搶著佃了。倘若不願意上稻穀，用銀兩折價也不是不@ 可以。只不過是按所謂的收購價，基本也就是市場價的兩倍折算銀兩。所以多數莊戶人家還是更願意用稻穀。

    除了田稅外，天啟朝這邊還有額外一筆人頭稅。起征點是年滿十五歲到四十五歲的壯丁。老人婦人跟小孩是不用人頭稅的，但家中閨若是年滿二十歲沒嫁人依舊留在家中，就要額外掏這筆人頭稅了，而且還是雙倍人頭稅，直到年滿三十歲為止。當然為家中長輩守孝的不在此征稅範圍。要說這個設置還是人化的，一個孩子真到了三十歲還沒嫁人的，估著也是確實困難，著實難嫁出去了。（這一條若是擱到李君苒前世所生活的現代，最起碼有一半孩子要上雙倍人頭稅了。）

    這李瓊花是李正清的老閨，許是上所繼承的李牛氏那些基因太彪悍了。長得雖說比李牛氏濃了一些。可到底還是比周邊同齡的孩子要高大不。其實長得高大壯實些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老一輩眼裡那屁大的還更會生兒子呢。而且長得壯實了也不容易生病，屬於好養活類型。是好生養這一條其實已經足矣無視李瓊花從李牛氏那兒繼承到的極有李牛氏特的沖天牛鼻子。

    可惜，李瓊花的運氣著實差了一點。

    就在李瓊花已經找好了婆家。即將行笈禮然後準備出嫁的時候。李來壽瀟灑走一回。駕鶴西去了。親祖父嘎嘣了，作為孫自然要守孝。李瓊花那寓意著年的笈禮也在守孝中簡單得草草結束了。原本男方就是子嗣比較困難人丁不怎麼興旺的人家，之所以選擇李瓊花也是看上屁大好生養這一點。要說李瓊花所找的那戶人家也算是厚道。知道李來壽這是喜喪，雖然心急可到底還是表示願意等李瓊花守完孝。

    誰曾想只過了一年，李來壽那填房，也就是李大夫那親娘也甩甩帕子走人了。李大夫那親娘雖說是填房，也是正了八經八抬大轎抬進門的。李瓊花作為晚輩，自然得給這位沒多的繼祖母守孝。這下，李瓊花那未婚夫那邊不樂意了，原本他們之所以選李瓊花就是指著進門後開枝散葉，最好是三年抱倆，不，一年抱倆。現在可好，別說三年抱倆了，連人都沒娶進門。總不能旁人家的娃都能滿地跑了，自個兒家這邊就這麼了了無期地跟著等下去吧，而且還是等完一回繼續再來一次。即便作為孫給親祖父繼祖母只要守一年半就可以了，兩個人加起來不就是實打實的三年了嘛。（天啟朝這邊，為父母，包括嫡母生母雖說守孝三年，實際上只有二十七個月，為祖父母守孝時間雖說減半，但是實打實的十八個月。）

    於是，李瓊花的未婚夫果斷選擇了退婚。不願意退婚的李牛氏知道後立馬單槍匹馬地上門去鬧，誰曾想路上卻出了意外。在去男方家裡的路上，因為走得急，不小心從田坎上摔了下去，當場就摔暈了過去。當時附近恰巧沒人經過，而李牛氏又是面朝下摔倒的，水田裡的水又整好沒過了李牛氏鼻。

    於是……李瓊花還沒來得及為那個繼祖母守完孝，還得為自己個兒的親娘李牛氏守孝三年。這下本就一心想退婚的男方立馬以子嗣艱難，耽擱不起為由，上報自家這邊的裡正。李家屯這邊，饒是有心為自家堂侄做主的李正書知道前因後果後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李瓊花那未婚夫家裡是五代單傳，就這麼一獨苗了，還不怎麼健壯。將心比心總不能真讓人家跟著李瓊花等六年吧，到時候李瓊花都二十多了，還能不能生出娃來，都是個問題了。

    李瓊花最終到底還是被男方給退了親。最讓李正清不滿的並不是自家閨讓人給退了親，而是不知何時開始，周邊這一片竟然傳出一些對自家閨名聲很不利的謠言，說李瓊花命，會克母克夫。事後，李正清多番打探後才知道，這謠言竟然是李瓊花前頭定親的那戶人家讓傳出來的。至於原因嘛，李瓊花那前任未婚妻退親後不到三個月就因為一場風寒翹辮子了。那戶人家斷了嗣後，便將這筆賬算在了李瓊花頭上。在那戶人家的人看來，若不是李瓊花克死了李來壽，而是順順利利地行完笈禮，然後年底前嫁進門。一年多的時間不說將兒子生下來吧，也好歹能留個種。若是最初是立馬退親，也能另外找個好生養的兒媳婦回家不是？結果……這麼一耽擱不要，生生將自家的給耽擱沒了。現在既然他們家兒子沒了，那麼李瓊花就別想平平安安地守完孝，然後幸幸福福地親嫁人。

    何況李瓊花本就不是什麼天香國的人兒，甚至按著當前主流的審觀，還能劃分到醜那一類裡頭。當然，老百姓娶妻向來就那麼幾個標準，不求傾國傾城是個絕大人。貌什麼的還是排在“好生養勤勞能幹溫賢惠”的後面。偏偏李瓊花作為李正清唯一的寶貝兒。從小深李正清跟李牛氏的寵，並不擅長做家務，最要命的脾氣也不是很好，像李牛氏。雖說被人退婚對於子的名聲而言很是不利。可畢竟是因為給家中長輩守孝的關系。饒是守完孝這年紀都過了二十。影響其實也不算太大，可若是因此背上個克母克夫之名……

    壞了名聲的李瓊花因為這事一直沒能清倉出門，自然了好些年的雙倍人頭稅。連帶著脾氣也比沒退婚前更古怪些，可以說是喜怒無常。深刺激的李瓊花最是見不得那些個容貌出眾的年輕小生在面前晃悠，可惜李君苒在遇到李瓊花之前並不知道這事。

    前兩天李瓊花拿著加工好的條上裡正家出售，就條品質問題跟裡正家的大兒子起了小爭執。偏偏好巧不巧的，李君苒跟翠花兩個人手拉手地也來裡正家上自家加工好的條。且不說二房跟米花嬸子家加工的那些個跟條所使用的添加劑是李君苒特意從自家莊園裡梁換柱出來的面改良劑，是制作手藝上，兩房人也比其他人家練許多，所出來的條品自然品質更好一些。這品質高了，收購價自然也高。

    因為負責驗貨稱重的裡正家小堂哥將李君苒跟翠花所帶來的條判定為優質，這讓李瓊花很是不高興。之後當李瓊花看清楚翠花，尤其是看清李君苒的容貌時，李瓊花又開始犯病了。李君苒雖說在此之前從未見過李瓊花，可在場的其他人都是清楚李瓊花本的。結果，在場的那些人又看了回李瓊花在那裡丟人現眼。

    李正清知道這事後，很是生氣。尤其在知道這事還是因為李君苒跟翠花倆丫頭引起後，對李君苒越發沒什麼好了。要說之前在四房發生的那些事，李正清並沒在場，可之後也是陸陸續續地從屯裡其他人那兒知道了前因後果。對於李君苒，李正清第一印象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比較糟糕。

    在李正清看來，李君苒這個黃小丫頭真的太不孝順了。四房他那四叔李平海即便再有不是，他那個明子堂弟為四叔的三兒子，怎可以心存不滿？要知道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他那個明子竟然嫌貧富地過繼給了二房，為早仙遊多年的二叔的嗣子不說，還搭上了七叔祖，變七叔祖家孫子。現在這個不孝的明子堂弟還將原本屬於四房的加工配方給了出來，鼓他那個頭腦從來就沒清楚過的大堂哥（也就是裡正李正書），讓整個李家屯的李氏族人一道學做跟條賣錢。

    他那個明子堂弟果然是養不的白眼兒狼啊，生出來的閨那個七柳也是個不懂得規矩，不知道孝道的野丫頭！更可恨的是，這個沒教養的野丫頭竟然跟那個五叔家的翠花那瘋丫頭，一起欺負他那可憐的瓊兒。

    萬幸的是，李君苒並不知道李正清心裡頭是如何看待還有家包子爹了。也虧著李君苒並不知道，要不然準會被李正清那奇葩腦回路給嚇一大跳。尼瑪，這還能好好通不？

    李君苒敏銳地從李正清那張並不友善的面孔裡捕捉到了一些明顯敵意。對於那些對自己有著明顯敵意的，李君苒從小就被李家長輩反複洗腦，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而且在沒絕對把握前，必要的低調與示弱是必須的。若是一旦出手，那麼就絕對不可以心慈手……

    所以當李君苒聽到李瓊花囂張地囂時，只是淡淡地看了李瓊花一眼，隨後便將目轉向一旁的裡正跟李五爺爺，擲地有聲地開口道：“不怎樣。柳兒雖說確實只是個黃小丫頭。但事關柳兒名聲，清族老為堂堂李氏族老，如此草率便如此斷定，柳兒不服！相信整個李家屯但凡家中有同齡的李氏族人都不服！”

    “那……柳丫頭你想怎樣？”李五爺爺幽幽地開口問道。

    “既然清族老之前說柳兒‘沒家教不懂尊卑不知孝道’，那麼煩請清族老一一指明柳兒哪裡‘沒有家教’‘不懂尊卑’‘不知孝道’了？”

    咬文嚼字什麼的李君苒從來就沒怕過，雖說出來天啟朝這邊時語言不通，當了大半年的啞。可在此之前，也算小有名氣的伶牙俐齒了。尤其換概念什麼的，可謂信手拈來。旁的不說，李正清想要在沒家教問題上是做不得什麼文章的。要知道這兒可是李家屯，大部分居住的都是李氏族人。說李君苒沒家教，豈不是在說李氏族人？一支筆可寫不出兩個“李”字來！(未完待續……)

    ps：差點把自己害死……小黑屋定錯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