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書哪裡會不明白，李正清這是逮著機會乘機報複半日前他卸了他族老之位，自家兒子君栩不過是被借機教訓了。都說打在兒疼在娘心，當爹的哪有不心疼自家兒子的。李正書雖然心疼，卻不準備為自家兒子君栩做主。要知道君栩這孩子將來是要繼承李氏宗族族長以及李家屯裡正之位的，現在都快行弱冠禮了，這子還是這般躁躁的，這可不是好現象。現在老一輩還在，或許還能有所制，一旦……只怕那時他家也到頭了。

    哎，君栩這孩子都被他家婆娘給寵壞了。李正書在心裡長歎了口氣，雖然已經決定要借此機會好好磨練了一下自家兒子，不替自家兒子出頭。可瞧著李正清那張明顯帶著挑釁的笑臉，李正書還是不願意李正清繼續這麼得意下去。

    “清堂弟果然會管教人，只是自家的兒子跟閨都沒教好，就急著管教宗族其他房的孩子……”

    饒是臉皮厚如李正清，被李正書如此兌，這臉上也是無了。李正清要強了大半輩子，跟正支李來福家的老大李正書也爭了大半輩子。旁的什麼，李正清完全可以拍著脯，自誇一句不遜與那個只比自己大幾天的隔壁房堂哥。但唯獨在兒子嗣上，被李正書得一點勝算都沒有。即便最初時，李正書膝下清一閨。

    “多謝清堂哥為四房仗義執言。”李正清的尷尬自然被李正安看在眼裡。自從他那三哥以七叔祖家長孫份過繼到二房，在整個李家屯裡，願意為他們四房出頭的已經很了。即便李正安知道李來壽家的李正清並不是為了他們四房才跟裡正李正書針尖對麥芒，即便李正安很是瞧不上李正清那做派，在這種時刻。李正安也不會傻傻地拒絕。要知道敵人的敵人，可是朋友。有人替他挑釁裡正跟七叔祖一行人，李正安樂得在一旁添油加醋。

    李正清眉頭一皺，冷眼瞅了李正安一眼，當即心裡就有些不痛快。哪個不長眼的要替那家人仗義執言了？

    李正書抬頭與李五爺爺對視了一眼，隨後輕笑道：“看來清堂弟是認準了李氏族人用的是四房那加工方子了。”

    “難道不是？”李正清原也是頭腦一時發昏，想借此將李正書給拉下族長之位。即便不能功。也能惡心一下人。可現在稍稍冷靜一些仔細想想，也覺著不大可能是四房那加工方子。兩種條口上有明顯不同，一個無味一個略帶鹹味。而後者明顯更糯一些。

    “怎麼可能？他清叔，你也不好好想想。四海叔這十幾年來，將那配方牢牢掌控在手裡頭。”原本不想開口的李正書那媳婦，忍不住道。

    “哥。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四爺爺突然倒下，沒來得及將那配方告訴國大叔……”李正書的二兒子李君櫟悄悄地拉了拉自家大哥的袖。李君櫟的聲音並不響，但可以保證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有了李君櫟的提醒，在場之人倘若再不明白四房在打什麼主意，那便是傻子了。

    李小馮氏本能地往地上一坐。拍著自己的大，呼天喊地起來：“老頭子喲，你咋不睜開眼好好瞧瞧喲。你還沒死吶。他們就欺負起俺們孤兒寡母，了俺們家的方子。可是賺了大錢了……”

    李小馮氏那嗓門本就大，這般高八度的嚷嚷起來，還真將不曾防備的在場幾個給唬住了。李小馮氏見裡正幾個愣在了原地沒吭聲，自作聰明地以為這麼哭鬧很有效，便越發賣力的。卻不想這般哭鬧，非但沒有博得在場之人的同，反而越發證明李君櫟所說的話，說中了他們四房的心思。非但沒為四房謀得一好，反而給自己惹來不禍事。

    “娘，快起來，您快起來啊。”李正安只覺得自己的頭是從未像現在這般疼的。過來裡正家前，他還特意叮囑過，讓他那親娘李小馮氏別不就呼天喊地的哭鬧，凡事有他跟兩個哥哥在。最好李小馮氏就別說話。誰曾想，李小馮氏前頭還答應得好好的，轉眼又故態複萌了。

    “李小馮氏！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無所去，李氏宗族就拿你沒辦法了？”李五爺爺原也不想趕盡殺絕，對於李小馮氏之前的種種所為，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都過去了大半輩子，黃土都埋到脖子的老人了。真若以宗法置，未免有些不近人。可現在想來，當初就不該手下留的，為了李氏宗族這百年清譽，尤其為了四房的子孫，若是再這麼高高抬起輕輕放下，豈不是讓這不知所謂的愚婦越發有恃無恐？

    李五爺爺說話聲音並不大，但也足矣好似晴天霹靂一般轟四房上上下下的耳朵裡，將人直接給炸愣在原地。按著李氏宗族的規矩，族長的權限很大，有時可以決定一個族人的生死。但遇到重大事時，都是族中幾位族老共同商議做出了決定。李正書這個族長不過負責宣布決定而已。幾位族老一致裁定做出決定後，饒是族長也是無權推翻的。

    李小馮氏“嫁”進李家屯都幾十年了，哪有不清楚李氏族規的道理。只不過自從上頭的公公婆婆走了後，尤其當娘家父母也沒了，李小馮氏也明白了一些事。在天啟朝雖說有七出之條，可只要有三不去，有家男人李平海明裡暗裡的從容，就沒什麼可怕的。更何況，家裡老大跟老四現在可是堂堂大秀才了，明年開春後還要繼續參加科舉，以後還要當兒的。就沖著這一點，也不能有個被休棄回娘家的親娘不是。

    現在，這是要真格了不？

    李小馮氏原就不信，即便瞧見了李五爺爺此刻的臉沉得跟鍋底灰似的，李小馮氏依舊沒太當回事。反倒是李正泰跟李正安兄弟倆意識到不對勁後，趕忙七手八腳地將依舊坐在地上的李小馮氏給攙扶了起來。

    “娘。你癔癥又犯了不？”李正安頻頻朝李小馮氏使臉，一旁的李正泰也忙像李五爺爺跟裡正李正書鞠躬賠禮，“五叔，大堂哥，娘自從爹倒下後，這腦子就時不時犯迷糊……”

    “四海家老二，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李小馮氏鬧騰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一次兩次了。”李正泰的話還沒說完。便讓人給直接打斷了。打斷李正泰話茬的不是旁人，正是剛從外面走進院子的七叔祖以及李三爺爺。

    七叔祖顯然也是聽到了李五爺爺方才所說的那番話，對於李小馮氏。可以說想收拾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多看來四房李平海的面子上，加上四房好歹出了兩個秀才，這才沒有太計較。現在看來，為了李氏宗族其他族人。更為了李氏宗族這百年聲譽，這般不賢婦人也不該繼續留在李氏宗族裡。

    七叔祖為李氏宗族輩分最高年紀最大的一位族老。既然都這麼說了，在場之人哪有聽不明白的道理。這一次是真的真的真格了。

    這些，李小馮氏也著急了，掙開了攙扶著的李錢氏。囂道：“你們不能休了老婆子！老婆子可是秀才的親娘，當年又給老爺子守過孝……老頭子喲，你倒是快醒醒喲。你這一倒下不要，那些個挨千刀的。就立馬欺負上了門……”

    “住口！李小馮氏，當年你是如何進的李家門，如何謀害前頭的嫡妻李馮氏，如何待李馮氏所生的嫡子民子，正當族裡一丁點兒不知道？”裡正李正書緒有些激昂。

    “大堂哥好大的威。莫不是真被說中了而惱怒。取了我們四房的加工配方不知恥，現在還想越俎代庖替我爹休妻不？”事鬧到了這一步，李正安不再退在最後頭，甚是主地而出，“若是族長與族老執意要迫，休棄娘親，正安即便舍棄這生名號，也好去縣衙擊鼓鳴冤！”

    “好！既然小堂弟有所不服，堅持認為宗族所用的加工方子是自你們四房，那你們便走一遭衙門吧。是非曲直，自有縣太老爺一審便知。但李小馮氏這個心思歹毒的無知婦人，必須得驅逐出李氏宗族！四房李平海一脈若有不服，大可與此愚婦同去！”

    李正安原以為自己搬出秀才之名，可以給裡正李正書一點點力，畢竟整個李家屯也就那麼幾個秀才而已，而他可是李氏宗族第一個考取秀才的。誰曾想，非但沒能功施，反而徹底激怒了李正書。李正安當然不知道，李正書之所以會如此生氣，也是因為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四房上上下下那反應，其實都讓李君苒這小妮子給猜了七七八八。當時李正書還言之鑿鑿的跟李君苒說，李正安好歹是飽讀詩書知書達理之人，又是李氏宗族第一個考中秀才，不可能如此是非不分。誰曾想，轉眼四房，就給他來個了大大的子，而李正安這一記掌無疑是最響亮的那個。

    這事，到底事關李家屯，李氏宗族的家醜，到底沒鬧騰到越鎮，縣衙門那兒。可李小馮氏從李氏族譜除名這事是不可能改變了。原本李小馮氏不過就是個平妻，能上族譜也是因為為四房前後生下三個兒子兩個兒，功勞不小。要不然，以以為未亡人的份，如何能以平妻之名得李氏族譜。

    要說李家四房，在沒了李平海後，其餘幾個也就是個欺怕的主。見族長跟族老態度如此堅，一個個都了回去，連親娘被除名這麼大的事連個屁都不敢放。

    “要我說，那家人整個都除族了才好。”米花嬸子一邊幫著剝瓜子，一邊繼續八卦道，“之前，我就覺著四房那小四不怎麼順眼，這小子才是四房裡頭最壞的一個。”

    李君苒與翠花對視了一眼，笑嘻嘻地繼續小聲說著話。

    “柳兒，明兒你去鎮上趕集不？”翠花本就不是個能安心留在家裡安安靜靜繡花編纓絡繩的主，之前是因為沒有年齡相仿的妹子一道玩耍，現在有了李君苒這個臭味相投的好姐妹後，恨不得天天追貓攆狗，漫山遍野溜達。按著翠花的親娘米花嬸子原話講，家這個小閨，打從懷孕那會兒開始，就是個皮實的。可惜生的時候了快，這娃子這麼淘，將來可咋辦哩。

    米花嬸子上雖這麼說著，卻也並沒太拘著翠花。要不然，翠花也不可能如此活潑。

    “恩。娘說，要給小哥帶點吃食，順便問問臘八能不能回家來喝臘八粥。”而且這都十二月了，衙門也將不再辦戶籍這事了，總歸得問問小叔，之前拜托辦理的那事怎樣了。李君苒多有點著急，不知為何，總有一種覺，倘若年前不將假戶籍這事辦妥，來年只怕很多事都會相當被。最主要的一點，相信，程府裡不管是那個程張氏也好，程府那位庶出二小姐也罷，能讓回家過個安穩年，那是天大的恩賜了。怕就怕，過完年，這兩位就會跳出來找茬了。

    所以，若是辦好了假戶籍，就沒那麼被了。

    第二天，天啟朝景順四十六年農曆十二月初一，又是每逢初一十五趕大集的日子。這一天，天還蒙蒙亮，李君苒便被李徐氏給挖了起來。離開了無比暖和的被窩，李君苒本能地打了個冷，可真冷咯。早已習慣了空調的李君苒，還真不太習慣天啟朝這邊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