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宓染的寒癥不重, 藥也用的及時, 是以很快便有了好轉。
但想完全恢復, 倒也還是需要些時日。
因朱景煜之前提及的青州鹽運使的案子, 秦衍在府里只多待了兩日,見蘇宓無礙, 他便以快馬趕赴青州。
室里, 熏籠里頭的暖香襲來, 蘇宓趴在繡桌上, 陣陣困意襲來, 又打了一個呵欠。
蘇宓來回翻了幾本話本冊子, 心思卻都不在上頭,數數日子, 督主已是去了半個月,怎的還沒回來呢。
春梅由外掀開門簾,手上端著一碗茶藥湯, 藥的濃苦氣味立刻便蓋住了籠里的蘇合香味。
走近蘇宓, 見撐著下雙眼無神的樣子,就知道是在想姑爺了。
春梅笑了笑,“小姐,姑爺指不定明日就回來了, 您先趁熱, 喝了這碗。”
蘇宓都沒抬頭, 聞著味道就知道是藥, 擺手道:“春梅, 我都已經好了...”
“這可是姑爺吩咐的,是補藥,您還是喝了吧,不喝,奴婢明年的饗銀都沒了。”
噗嗤一聲,蘇宓被春梅逗笑了,只得接過一口悶盡。
“對了,春梅,我還想睡一會兒。”
春梅拿回藥碗,“是,小姐,我替您去取青鹽水漱。”
頓了頓又狐疑道:“可是小姐,您最近怎麼那麼嗜睡呀,昨晚才夜就睡了,早上起的還不久,您就又困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染病的緣故吧。”
春梅應了一聲下去準備,蘇宓腦中卻突然一閃而過一個想法,不會是有孕了吧....
除了嗜睡,仔細想想,也喜歡吃酸食的。
蘇宓的困意頓消,眉頭不由得蹙起,秦衍的份知道的突然,這幾日趁著秦衍不在,還在慢慢接,是以現在才想起這件事。
若是有了自己當然是歡喜,可真是這般,那別人不就知道督主的份了麼。
***
青州離京府不遠,是相對于其他十三州而言。若是從應天府騎馬快行,大約也要兩日才能到青州的主城。
青州背山卻無水,田地不多,因此大多是年邁老人和婦人稚子留在家中,年輕有力的男子外出賺了些本錢再回來做些營生,長久下來,青州一地每年的賦稅竟于十三州的前列,當地的缺自然也了差。
私鹽案件原本在這欣欣向榮之中不易被發現,但自從去年戶部盧文廣被左遷,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翻查歷年冊檔,許多事就出了敗跡。
只不過哪怕在鹽政院監察之下,鹽運使換了一批又一批,私鹽之風依舊屢不止。
已夜,青州城的繁華街市上,一家最為有名的酒樓喧鬧聲不絕。
天氣雖冷,但酒樓門口依舊車馬相接,客似云來。
一樓大堂是藝人的彈唱,吹簫彈阮,座無虛席,時不時發出的哄笑聲,臨街的商鋪都能聽得到。
包廂則設在二樓,其中一間天字號房里,此時正是推杯換盞,觥籌錯的時候。
秦衍坐在正東主位,手里捻著一個酒杯輕晃,卻是沒有飲。
他眼神隨意地掠過座位上的人,畔帶著笑意,后的陵安手里捧著一個紅木箱,看起來便是沉甸甸的。
氣氛活躍了一番之后,青州的鹽運使姜游才自然地對上秦衍,諂笑道:“督主這次來青州,怎麼不早一些知會下,下等也好多作準備。”
席間除了秦衍,便是姜游的份最高,此時他一說,眾人皆是笑著附和。
秦衍臉上笑意不減,“今日姜大人不是來迎了麼,何況這禮,也甚合我心意。”
姜游一聽心下安定,看來一箱子黃金還是有些作用的,秦衍既收了他的黃金,他也有底氣說些‘自己人’才說的話。
“其實,督主,下手上雖算不得干凈,但跟私鹽是真真沒關系。私鹽一事,前頭都栽了兩個鹽運使了,我哪還敢在這風頭上尋事啊。”姜游自己敬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督主,您說是不是?”
秦衍聞言笑笑,并未回應,而是看了一眼姜游一旁安安靜靜的運副沈亭,“沈大人覺得呢。”
姜游肩肘推了一下沈亭,沈亭似乎是在想什麼事,這才回過神來,拱手道:“姜,姜大人對鹽務極為用心,下也覺得大人絕非是貪污賄之人。”
嘖,這話說的在場各人都有些不聽了,什麼貪污賄,他們手里哪個人還干凈了?連話都不會夸,也難怪這個沈亭運副這麼些年,就是升不上去。
姜游對這個運副也是一臉嫌棄,只是他做事認真,算是可用之人,不然姜游才懶得帶上,他生怕秦衍不高興,立刻接上了一句,“督主明察秋毫,定能替下洗刷這臟水,若是有用得上下的地方,督主可要盡管提啊。”
“姜大人倒是很識時務。”
“督主您這般的人,能用的到下,那真是下三輩子積攢的福氣啊!”
陵安站在秦衍后,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會奉承拍馬的人,眉頭跳了一下,臉屏住了沒變。
酒席過半,姜游覺得這廠督看起來心是不差,但總覺得了些什麼,他與小廝耳語了一陣,很快,門外便進來了幾個時妝袪服,容清秀的麗子,皆是穿的輕薄。
如今正值初冬,天氣寒冷,室雖有暖爐,但們這般形容,還是惹得男人天生出一疼惜,除了秦衍,其余人的視線都似乎粘著了們上,移都移不開。
“奴家參見各位大人。”整齊的聲,如出谷黃鸝,清脆好聽。
姜游滿意地看了一遍,回頭對著秦衍笑呵呵道:
“督主,咱們青州的子,雖不如江南的,但也自有一番味道。這家酒樓之所以有名,這些個酒姬可當了大用。”
他說的興頭上,秦衍卻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眼神掃過,不帶多余的緒。
姜游之前查探過,雖說是宦,但聽說也娶了個商戶寵的很,所以該不是不近,怎麼現在看起來一點意頭都無。
他繼續道:“若是督主喜歡,們皆可以陪督主喝兩杯水酒。”
酒姬們難得看到秦衍這等俊男子,不暗暗期待,畢竟在這場面上,有人會直言推拒。
誰知。
“不喜歡。”
秦衍說完,見姜游愣著沒什麼靜,他抬眸笑了笑,“姜大人,是要我說兩遍麼?”
明明看著秦衍是笑著說這句話,姜游的背后卻無端起了一層冷汗,他忙道:“是,是下有失考慮。”
姜游皺眉迅速揮了揮手,酒姬們進來還未站熱,又不甘心地被趕了出去。
幸而姜游是個臉皮厚的,這一時的不快,很快就被他的自說自話給遮了過去,席間又是一派熱鬧。
沈亭在其中,卻一直是那副笨的模樣,跟著姜游說的話,偶爾重復一句。
無人將他放在心上,唯有秦衍時不時以余掠過。
...
快至散場之時,突然,門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不一會兒,門就被一把推開,巡鹽史劉志松黑著臉邁進門檻,冷眼瞪著廂房眾人。
姜游坐的離門最近,起便與劉志松相對,他的臉也登時落下來,“劉志松,你這樣來法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劉志松站在門口也不進來,只冷笑一聲,“國家財收,私鹽之苦,你們倒是逍遙。”
秦衍看了他一眼,向后將手臂搭在椅沿,好整以暇地輕笑了一聲,今晚還真是熱鬧。
檢舉姜游的人,他記得,不就是青州的巡鹽史劉志松麼。
姜游對著門口的黑面神哼道:“朝廷派了大人來,我在此接風,用的皆是能上報的府特供,可沒犯什麼律法,你這樣私闖,實在不符合你史之名吧。”
巡鹽史是從三品,他鹽運使也是從三品,他憑什麼看劉志松眼,更不用說劉志松還上了奏折彈劾他。
“這里不是民宅,我怎麼不能進來了。”劉志松看向主位上的秦衍,意有所指道,“我就是來看看,朝廷派下的大人,來了這半月不查案是在做什麼,若是想飲酒作樂,應天府可比此地要好的多。”
陵安聞言臉一冷,腰間的刀就快出鞘。
秦衍緩緩開口,“劉大人不知,這青州的私鹽一事,實在是難查的很,本督查了半月,可惜還是沒什麼進展。”
陵安看向秦衍,明明督主早在幾日前已經尋齊了姜游貪賄的證據,為何要這般說,不過他素來只聽秦衍差遣,其余的事,于他不過是腦海劃過。
劉志松皺眉還想再說,“廠督....”
一向呆愣的沈亭突然對姜游耳語了幾句。
姜游點了點頭,回頭看向劉志松,“劉大人,督主想怎麼做事,自有督主的道理,這也是巡鹽史能來監察的麼。”
“還請劉大人先回,不要朝廷看了咱們青州的笑話。”
劉志松聞言,看了看秦衍,以及秦衍后那個一臉殺氣的男子,只得恨恨地留下一句,“真是不堪目!”便甩門而出。
劉志松一走,姜游立馬恢復神,原本就要散席,如今被人一打,當然還得迂回一陣,總不能給秦衍最后留下個怏怏而歸的印象...
回去的路上,陵安走在秦衍后。
“去查查沈亭。”
“是,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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