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這兩天討論得最熱烈的，莫過于周家獨子奄奄一息、衛家千金出嫁沖喜這一事了。

大家都以為，這次出嫁的是衛家的嫡衛瓊琚，不由調侃衛大人真是舍得，而衛瓊琚對那紈绔未婚夫真是深義重云云。

同時令城中百姓們唏噓的還有另一件事。

大都督來了這里視察過后，城里經常有錦衛和士兵調，短短一個月不到，這行省十三州已經有數名員落馬。

錦衛做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僅嚴刑供，還花樣繁多，若是順從者還有可能押解回京再聽候置，而反抗者則是洗滿門，全家老小無一放過。

有人說大都督此番前來是查這些貪污吏的，也有人說大都督是借著機會來鏟除異黨的。

殷璄這幾日確實不在城里，而他回來的這一天，正好上衛家嫁兒。

殷璄坐在馬車里，手上徐徐翻著新得來的一份供詞，上面落了一道道的畫押印，泛出微末的腥味。他低著眼簾，細長的眼梢俯視往下微彎弧，神清淡若無。

一名錦衛從偏道打馬出來，走在馬車旁邊，稟道：“大都督，今日衛大人嫁，原本出嫁的應該是衛家嫡，但是衛家送上花轎的卻變了二小姐。周家獨子不行了，是被嫁過去沖喜的。”

錦衛在這城里無不在，且耳目發達，衛家的那點事本瞞不過他們。

這些錦衛對衛卿還是比較悉的，殷璄親自送過回家，也在都指揮使府上相聚過數次，故而覺得這件事應該向他稟報一下。

結果錦衛稟完，馬車里半晌不見殷璄有回應。

錦衛不由喚了一聲：“大都督？”

殷璄頭也沒抬一下，“你說這些，是想我去搶親還是送禮？”

錦衛默然，筋皮殺人滿門的事做多了，偶爾做做強搶民之類的，也是可以的嘛。

況且好不容易遇到個對大都督胃口的。在這之前錦衛從沒見殷璄和哪個子走得這般近還這麼有耐的。

但見殷璄無甚表示，錦衛只好作罷。

衛家門前敲鑼打鼓、喜氣連連，衛家一大家子人送到門口，眼睜睜地看著衛卿上了花轎，又眼睜睜地看著迎親隊伍走出了巷子，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

很奇怪，那種心不是衛家送，反而像是送走了一尊大佛一般。

衛卿這一出嫁，衛瓊琚與周家的婚事總算是徹底沒影兒了，而衛家也總算可以清靜消停下來了。

眼下迎親隊伍走在街上，引來不百姓圍觀。

喜轎一邊是喜婆揮著手帕高聲吆喝，一邊是漪蘭作為陪嫁丫鬟疊著手安靜跟隨。

而衛卿則坐在喜轎，手里若無其事地掂著幾塊碎石。

這行省州城的街上相當繁華，不只有迎親的隊伍，還有來往的行人與車馬等，遇到對面有車馬經過時，需得緩慢通行。

漪蘭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前方的路，時不時提醒衛卿到了哪條街，對面有多車馬行來，但衛卿始終不置一詞。

漪蘭不由著急了，著喜轎的簾子，咬著與里面的衛卿道：“二小姐，再耽擱下去，就快到周家了，到時想跑也跑不了了啊……”

衛卿不慌不忙道：“我沒記錯的話，前面不是還有個十字路口？”

不多時，衛卿所說的那個十字路口就緩緩呈現在了迎親隊伍的視野里。

十字路口通繁忙，從各方都有車馬和百姓往來。因而最是好混淆耳目，也最方便衛卿。

這時另一隊人馬也正經過十字路口，從另一個方向來，正好給了衛卿一個很好的掩護。

遠遠看去，那隊人馬中間擁著一輛馬車，他們所走的方向，是從城門那邊來的。應該是大戶人家外出后回城的吧。

可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漪蘭就覺到不對了。

看清那些人的廓，只見個個著錦、腰佩長刀，中間悠悠行駛的那輛馬車貴不可言，頓時就對衛卿道：“二小姐等一等！對方來的人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家的人？但是他們的裝扮明顯不是一般的衙門差役，漪蘭只在當初大都督到衛府時見到過一兩眼，好似他邊的侍衛便是如此著形容的……

漪蘭臉變了變，踟躕著又道：“二小姐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奴婢覺得他們可能不太好相與……”

可是已經晚了。

漪蘭話還沒說完，只見衛卿捻著一塊碎石，手指忽而十分有力，往喜轎前側方一拋。

那碎石穿過喜轎的簾子，直直地擊打在抬轎的轎夫的上。

那轎夫冷不防了這麼一擊，一瘸，人就歪倒了去。

他這一倒，喜轎失去了平衡，便跟著往一邊倒。

衛卿在轎中穩住姿，隨著簾子劇烈晃時，終于看清了轎外前方的路。

迎親隊伍正好走到十字路口上，而前方周家派來代替周皓結親的堂兄正騎著高頭大馬，與此同時真有一支隊伍從對面來，往旁邊勘勘經過。

衛卿又揚手拋了第二枚碎石，直直擊打在那高頭大馬的屁上。

頓時馬匹嘶一聲，當街揚起了蹄。

馬背上代為接親的男子連忙勒著馬韁極力控制，也仍舊控制不住馬匹四下竄。

抬腳的轎夫摔倒了，轎子也歪倒在地上，外面的眾人為了躲避馬匹竄而東倒西歪，原本還整齊有序的迎親隊伍霎時如散沙。

喜婆還在外面高聲道：“都別慌，大家都別……”

話還沒說完，那喜婆兩眼一翻，就癱倒在地。

衛卿站在后，一手劈在頸后，又及時接住的子，反手一把給塞進了喜轎里。

衛卿抬頭看見那輛緩緩駛來的馬車，分毫不外界的干擾，正從喜轎前經過。哪顧得上許多，當即快腳兩步上前，手就住了對方的車窗。

子清瘦玲瓏，作也相當利落，只見手臂一用力撐起，一抬蹬上車窗，三兩下就功地翻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