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城外漫步時,王家卻已經是飛狗跳。王善泉拿了著紙條, 想了想, 再確認了一遍:“你確定顧家要跑?”
“是, ”前來稟報的男人恭恭敬敬道, “安排在他們府中的探子說,他們昨日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應當就是這幾日了。”
王善泉琢磨了一會兒,隨后道:“點兵備馬,我們立刻去顧府。顧府人可都在?”
“今日暗樁被調了出去,暫時不知。不過這麼晚了,他們明日又要走, 應當都是在的。”
“那立刻去顧府。”
“大人, ”幕僚有些猶豫, “就這麼貿貿然過去, 不大好吧……”
“無妨。”王善泉抬手道, “江城在朝中已經自顧不暇, 陛下就等著找機會將他和梁王一網打盡, 陛下不知梁王厲害, 他了江城,梁王反,等梁王反了, 這世上哪里還有什麼天子?都是一群名不正言不順的貨,到時候便是我們自個兒的天下。”
“您說得極是,”幕僚思索著道, “到時候要增兵就得有錢,直接和這些富商要錢,他們怕是不會應允,得用些鐵手段。顧家富庶,過去又對大人多番辱,從他們開始,也是應當。”
“照著陛下的意思,江城也就這些景了。”王善泉思索著,隨后道,“咱們先手拿了顧家,等江城倒了,消息傳過來,也差不多時日。今日若不出手,放著他們到了幽州,那白花花的銀子到了幽州,就回不來了。”
這樣想著,王善泉打定主意,吩咐道:“他不是一直嫉恨顧九思嗎?讓榮兒去辦這事兒。”
王榮領了命,立刻點了親兵去了顧家。
這時顧朗華和江正準備睡下,江嘆息著道:“我心里總有些不踏實,總怕明日走不了。”
“不用擔心,”顧朗華勸著道,“咱們做得蔽,無論是準備路引還是裝船,都是分開人來做,除了咱們一家人,誰都不知道消息。我準備了陸路水路兩條路,到時候一條不通換另一條。咱們的路引水路走得,陸路也走得,別擔心了。”
“你說得……”
江話沒說完,外面忽地傳來兵馬之聲,兩人對看了一眼,顧朗華警覺不好,立刻道:“你帶上必要的文書,領著柳夫人,趕從地道出去,一個時辰后我未趕到,你就開船。”
“那你怎麼辦?”江一把抓住顧朗華,有些焦急,顧朗華拍了拍江的手,溫和道,“你放心,到時候我會想辦法,你開船直接出淮南,在第三個停靠口淮城等我,我會想辦法。”
江匆忙點了點頭,知道此刻不能遲疑,便迅速開始收拾東西。
而顧朗華走出門去,剛到大門前,便看見王榮領著兵正和家丁爭執,顧朗華站在門口,雙手攏在袖中,朗笑道:“王公子,稀客啊。”
“顧朗華,”王榮帶兵走在前方,冷笑道:“你顧家可知罪?!”
“王公子說笑了,”顧朗華有些疑,“我顧家向來本分,何罪之有?”
“梁王意圖謀反,江城與其勾結,你顧家參與其中,你敢說不?”
“王公子,”顧朗華聽著這話,淡道,“說這些話,你可有證據?”
“如今已有人證,證就在你府中,一搜便知!”
王榮大喝,顧朗華聽到這話,笑著道:“王公子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了,也就是說您現在手里沒證據,等著搜完我的府中,就有證據了?既然沒證據,你怎能說顧家有罪,既然顧家無罪,為何要白白被人搜刮一遭?”
“放肆!”
王榮怒道:“如今我是奉命搜查,顧朗華,你不敢讓路,是不是心虛?!”
“我心虛?”顧朗華大笑,“心虛的怕是你!是你爹!今日江尚書剛一出事,你王家便急不可耐上我顧府搜查,司馬之心路人皆知!不過是你王家眼紅我顧府銀兩,尋著由頭來搶劫罷了!一堆山匪賊子,還打著朝廷的名義。我就問你,你說江尚書謀反,如今可是證據確鑿?!他怕是方才獄,你們就急急趕來了吧?!”
江城必然不會已經定罪了,若是已經走到了定罪這一步,顧家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而且梁王謀反沒有這麼快,所以此時此刻,必然是皇帝已經想對梁王手,干脆按了一個梁王手的名,然后將江城下獄。一切都是暗中的事,還沒放到明面上來,所以顧家做為商家不知道,而王家或許早就得了皇帝的命令做些什麼,因此手得這樣快。
顧朗華心里謀劃著,面上毫不顯慌張道:“你王家想要找我顧家麻煩自是可以,不過王榮,你去同你爹說一聲,今日他了我顧家,當年揚州賑災銀兩一事,他怕不怕。”
聽到這話,王榮面上愣了愣,顧朗華臉上毫無懼,他一時竟也拿不準注意,顧朗華這是裝腔作勢,還是當真拿著王家的把柄。
“王公子,”顧朗華看他面上怯,大方道,“你年紀小,做不了這事兒的主,這事兒趕去問你爹去。”
說著,他讓人給他搬了凳子,倒了茶,悠閑坐在凳子上。
而王榮咬了咬牙,抬手道:“將顧府團團圍住,一只鳥都不能給我飛出去!”
顧朗華和王榮僵持著的時候,江領著蘇婉等人迅速從道里出去。
蘇婉跟在江后,有些不安道:“顧夫人,我們這樣走了,玉茹和九思怎麼辦?”
“我們先出去,我派人去尋他們。”
江迅速道:“您放心,不會有事。”
江和蘇婉沿著道一路出去。
一個月前才挖的道,并不算長,一路只是延到顧家不遠一個鋪子里,江領著人出了道,便派人去找顧九思,然后領著人往碼頭趕過去。
而顧九思這時候還在城外教著柳玉茹騎馬,柳玉茹已經差不多學會小跑,這匹馬子溫順,顧九思帶著玩鬧了一會兒后,便牽著馬帶著往城門慢慢走去。
離城門不遠時,能夠聽到喧鬧之聲,他笑著回頭同柳玉茹道:“揚州就是這點好,不管多晚,都這麼熱鬧。”
柳玉茹笑著應聲:“是啊,也不知道去了幽州,有沒有這樣的繁華。”
柳玉茹剛說著,就見楊文昌和陳尋從前方疾馳而來,顧九思拉停了馬,站在原地,皺起眉頭。
他直覺兩人這樣去而復返不是什麼好事,他心中忐忑,卻也沒表出來,就看兩人一路飛奔到顧九思前,陳尋焦急道:“九思,你家被兵圍了。”
“被兵圍了?!”
柳玉茹驚喝出聲,隨后立刻道:“誰帶的人?”
“是王榮。”
楊文昌皺著眉頭,拉扯著幾個人到旁邊暗草坪,楊文昌迅速道:“你現在不宜回府,不如先在城外留著,我們在城里幫你打聽著況。一旦有靜我們立刻通知你。”
“不必了。”
顧九思打斷他們的話,他心如麻,用了好大力氣,才鎮定下來,隨后道:“你們不必替我打探消息,也絕不要和我們有任何聯系,立刻置辦一些財產,先出揚州城去。”
“九思,”陳尋有些擔憂道,“這是發生什麼了?”
“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顧九思急促道,“你們只需知道幾件事,揚州城或許有,王榮打算找富商開刀,他與我有仇,你們又向來和我好,怕是不會輕饒你們,你們速速帶著家人離開揚州,看著況若是不對,立刻離開淮南!”
“至于嗎……”陳尋有些結,似是不可置信,“王善泉就算是節度使,也不能這麼目無王法吧?”
“要是天下了,哪里還有什麼王法?”顧九思抬頭看了陳尋一樣,楊文昌面震驚之,隨后他一把抓住顧九思,嚴肅道,“你說的可當真?”
“絕無兒戲。”顧九思冷靜開口,楊文昌面上恍惚了一瞬,隨后他立刻道:“陳尋,我們立刻回去通知家里離開。”
“九思,”楊文昌轉過頭來,認真看著顧九思,他一時似乎想說很多,然而許久后,他卻與顧九思狠狠擁抱了一下,隨后紅著眼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君珍重。”
顧九思原本大大咧咧的子,在這一刻竟也有些傷懷,他點著頭,嘆息道:“去吧,日后平穩了,我還回來找你們喝酒。”
楊文昌和陳尋翻上馬,疾馳離開。
柳玉茹抓著韁繩,看著揚州的方向,心里系著蘇婉,卻還要強作鎮定,低頭看向顧九思,開口道:“郎君打算如何?”
“我們先去碼頭。”
顧九思神平穩:“我父母必有辦法,他們若沒有辦法,我們去了也沒用,我們到碼頭等著,等他們來了,即刻開船就走。”
柳玉茹有些著急:“可是……”
顧九思翻上馬,他抓住韁繩,抬手握住的手,他的手有些抖,可他還是道:“玉茹,我們去碼頭。”
那一瞬間,柳玉茹驟然明白。
他也在怕,也在掛念。
不知道是什麼著他長,只是蜷在他的懷里,覺夜風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們兩個像是在寒冬里互相依偎的小,依靠他,而他則是把懷里這個人當了一種信念,束縛著他,不讓他做出傻事兒來。
城外距離碼頭不遠,兩人一路狂奔到了碼頭,顧九思找到了原本安在碼頭上的人。這艘船是顧朗華悄悄買下,他和漕幫的人悉,就把船掛在了漕幫的名下,因此王榮就算知道顧家要走,也想不到顧家會在漕幫里有一條船。
顧九思讓早準備好的人全都上了船,然后開始清點人。接著他們就兩就坐在甲板上,靜靜看著揚州的方向。
夜里坐在船上,風就更冷了,顧九思抬起手,攬住,為遮擋著風。
“我有點害怕。”
柳玉茹看著揚州燈火通明,的聲音飄在夜里:“我娘在還在那兒,我好怕走不出來。”
“我也是。”顧九思苦笑,“我爹娘都在那里,我好怕他們沒有辦法。我派了人進城了,如果天亮前沒有帶消息回來……”
顧九思抿,好半天,才抖著聲道:“我們就開船。”
柳玉茹不敢說話,抓著顧九思。
知道顧九思這個決策是最理智的,可是做不到。
娘在那里,怎麼可能在這時候開船?!
有些話說不出口,可是心底卻是明白的,如果這時候和顧家離了關系,因著柳家和蘇家的緣故,或許還是能活下來的。
可是說不出口。
前一刻才想著,才想著要在顧家過這麼一生,此時此刻,當顧家落難,又要同他說棄他而去?
做不到。
于是只能靜靜看著面前年,而顧九思看著含著眼淚的眼睛,卻似乎是讀出了眼里的意思。
他輕輕笑了,聲道:“若是一封休書就能讓你安枕無憂,我不得給你,可玉茹,不行的。”
他含著眼淚:“人心哪里這麼好?如今皇上了梁王,梁王謀逆不日在即,皇帝天高地遠,不知梁王深淺,其實以梁王實力,打東都不過早晚之事。各地節度使早就已經有了各自的心思,誰都不會管東都,到時天下大,節度使手掌兵權,便是一地之王。天下混戰,王家豈止是要找顧家一家的麻煩?他要的找的,是整個揚州富商的麻煩,是銀子,是錢。揚州很快就會為地獄,你一個弱質子,我怎麼能留你在那里?”
柳玉茹被他說愣了。
可反駁不了。知道顧九思估得沒錯,王家哪里是為了那麼點仇怨大干戈?王家是盯上了顧家的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