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想去慧溪寺拜拜。”芝芝說。

慧溪寺是京城郊外五云山上的一個尼姑庵, 京城中也有不貴會上去修行一段日子。

公主聽到這句話, 微擰了下眉尖。

芝芝垂下眸, 繼續說：“這段日子妾老是夢見那個孩子, 妾想是不是去超度一下，祈祈福，那個孩子就會安心地去投胎了。”

公主聞言, 他手握住了芝芝放在膝上的手，慢慢地俯下去。他將臉在芝芝的膝蓋上, 明明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 他此時卻像是個脆弱無助的稚子。他側臉看著不遠的蠟燭，眼神一片幽深。許久后，他閉了閉眼, 從牙關里出一個字。

“好。”

幾日后, 芝芝就去了慧溪寺。公主陪一起去的，說路上危險, 他照看著才放心, 他易容了駙馬的樣子。芝芝能離開公主府就很開心了，也不計較這個。他們花了兩個時辰才到了慧溪寺, 到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慧溪寺的師太帶著全寺的尼姑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師太見到他們就行了個禮, “阿彌托福, 貧尼云照見過駙馬和五姨娘。”

芝芝好奇地看著云照師太, 也回了個禮, “信芝芝見過師太。”

云照師太年紀大的了, 但是慈眉善目，見到芝芝給回禮，邊綻放出一個溫的笑容。

公主微微頷首，便看向了芝芝，“先用膳還是先去拜拜？”

芝芝想了下，“先去拜一下吧。”

慧溪寺不是特別大，但是非常古樸，據說是前朝就存在了。正殿是平時信男信祈福的地方，芝芝在正殿門口站了下，抬起頭看了下牌匾，如今識字了，也認出牌匾上的字寫得是“慈航普度”。

塵世為苦海，世人便希佛祖能普度自己。

芝芝忍不住笑了下，走進了殿。

公主沒有陪著一起，只是讓師太帶芝芝進去。芝芝看著正殿里金碧輝煌且慈眉善目的觀世音娘娘，沒有猶豫地跪在了黃的扇上。

雙手合十，云照師太站在芝芝后，口里念起了經法。

師太念經的速度很慢，芝芝耳邊聽著念經聲，從外面還傳來敲鐘的聲音。

“哐——”

笨重卻悠遠的鐘聲仿佛一下子洗滌了，抬起眸看著觀世音，覺得自己的煩惱似乎已經消去了。

芝芝留了下來，采苓和鈴仙作為的丫鬟，也同一起住在慧溪寺，因為是尼姑庵，不好有士兵守衛，公主便給了芝芝一個會武藝的丫鬟。

那丫鬟飛雁，一功夫俊得真像一只大雁，剛出現在芝芝面前，就是從樹上飛下來的，皮黝黑，材高大，同普通子都不一樣，連給行禮時，說話的聲音都氣勢如虹，如雷貫耳。

公主看著芝芝，抿微笑了下，“好好照顧自己，缺什麼想要什麼都告訴飛雁，有辦法通知府里。”

芝芝點了點頭，公主深深地看了芝芝一眼，便轉過，走了幾步后，公主突然又回了頭，他看著站在原地的芝芝，出一個極其溫的笑容。

公主走了，芝芝還站在原地，采苓、鈴仙和飛雁都站在后，主子沒，們也不敢。

許久之后，連一點背影都看不到了，芝芝才轉過了，看著三個丫鬟，“要辛苦你們陪我在這里吃苦了。”

拜完觀世音，便跟公主說想留在慧溪寺住一段時間。

“住多久？”公主聲音很輕，仿佛芝芝不認真聽，他的聲音就被風吹散了。

芝芝給了心里的答案，“不知道。”

“那你想回來了，一定要告訴我。”公主出手，好像想芝芝的臉，但是還是收了回去。他的眼神平靜如湖水，仿佛早已經想到了芝芝的決定。

芝芝在這里一住就住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里，芝芝每天早起跟云照師太一起念經，念完經之后便去慧溪寺的后院，那里特意給芝芝劃了一塊地，讓種花。挪了些花苗種在那，希等開春了，那些花就能長出來，飛雁還給挪了一棵桃樹過來。

“主子，桃樹四月開花，六月結果，最好不過了。”飛雁一板一眼地說，跟采苓和鈴仙不一樣，不喊芝芝為五姨娘，只喊主子。芝芝初聽覺得不習慣，想讓飛雁改，可是糾正再多回，還是一樣地芝芝為主子，芝芝就放棄了。

芝芝每天都會來看的花圃，但是天氣太冷，連個葉子都沒發出來。了下，十分擔憂自己種的花開春后一棵都長不出來。想到這，嘆了口氣，又往的花圃里灑了一回水。

目睹這一切的飛雁默默轉走了。

主子是個不會種花的，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飛雁每天都要寫信，這信是要送到公主府的。在慧溪寺養了幾個信鴿，專門用來送信，只是這兩個月寫的容都差不多，大主子好像有點生氣了。

譬如前日，寫的是——

“十二月十五日，主子晨起隨云照師太念經，末了，種花，澆水，用膳，午睡，種花，澆水……”

昨日，寫的是——

“十二月十六日，主子晨起隨云照師太念經，末了，種花，澆水，用膳，午睡，種花，澆水……”

……

在信的最后，都寫上四個字。

一切安好。

前幾日，大主子給回了封信，激的飛雁連忙拆開，只見上面寫了兩個大字。

“豎子！”

嚶，被罵了呢。

飛雁面無表地想。

飛雁寫信的事，芝芝是在慧溪寺住了一個月之后才發現的，發現之后每天都在看飛雁寫什麼，如果飛雁寫了的丑事，芝芝就會抗議。

“不可以寫這個。”

飛雁無法理解，“為什麼？主子。”

芝芝臉通紅，“我癸水弄了一床，有什麼好寫的，不行！”

飛雁哦了一聲，在信的后面加了一句——

“主子愧難當，責奴婢不許詳寫癸水是如何像大水淹了龍王廟，便作罷。”

芝芝磨了磨牙，想揍飛雁，可是打不過，上次采苓和鈴仙打鬧，鈴仙撞到飛雁上，就直接被彈得摔到了地上，疼得鈴仙直接哭了出來。

目睹一切的芝芝驚悚地看著飛雁，飛雁一臉英氣走到鈴仙面前，“你撞到我了，道歉。”

采苓：“……”

鈴仙：“……”

芝芝默默轉走了。

這個丫鬟真是可怕。

慧溪寺的師父們不吃葷腥，但是芝芝虛，要補營養，云照師太便破例讓芝芝可以吃葷腥，但唯獨一點，不能在寺廟里殺生。飛雁一開始是每日早上天未亮提著一只淋淋的或者魚回來，從寺廟門口一直滴到后院芝芝住的地方。

跡斑斑，每天都可以把晨起掃地的小師父嚇得尖。采苓和鈴仙連忙去把跡給拖了。

芝芝便讓飛雁不要這樣了，“其實不吃葷的也可以。”

飛雁默默點頭，然后每日在外面把那些放了，再帶進慧溪寺。

芝芝呆了兩個月，經常會爬到山頂上去，通常是飛雁陪著，飛雁步步跟在芝芝后面，一雙眼睛猶如鷹眼，芝芝若是力不支，便老老實實在旁等候，并不說話。好不容易到了山頂，芝芝有時候對著山下大喊大，喊完之后只覺得心舒暢。

扭過頭看著飛雁，“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可以一起喊啊。”

飛雁沉默一瞬，搖了下頭。

芝芝不依不饒，“飛雁，你試試嘛，真的超級爽。”

“有多爽？”飛雁反問了一句。

芝芝默然無語，突然臉紅。

飛雁雖然不太懂主子為什麼突然臉紅，但是看著那遼闊的風景，也起了興致，上前兩步，對著遠大喊。

“月例銀子下個月多發一點啊！！！每天都吃不飽啊！！！”

芝芝：“……”

如果一直在慧溪寺呆下去，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芝芝發現自己的質比之前好多了，但是在夜里，的魂魄開始離了。

剛開始離的時候，芝芝以為自己死了，飄在床邊，看著睡在床上的自己，但發現口還在起伏。這時候才想起曾經有個男鬼告訴。

“……鬼氣太重最后會魂魄離，重新變鬼。小姐若不想鬼，只有世上至尊至貴的人才可以幫小姐。小姐只要與之相，上鬼氣會逐漸散去。”

大概要重新變鬼了。

芝芝有點難過，至于難過什麼，覺得也不清楚。

重活一世，依舊活得渾渾噩噩。

一開始魂魄離的時間還比較短，后面越來越長，最近已經可以離兩個時辰了。

芝芝覺得還不想死，還沒有活夠。

所以……

“飛雁，你今日的信寫了嗎？”

飛雁點頭。

芝芝問：“寫了我什麼？”

“寫了主子今日午膳吃了三碗飯。”飛雁老實答話。

芝芝眉都要飛出去了，“你你你……你怎麼可以寫這個，不行。”

飛雁面無表，“大主子讓奴婢事無巨細，一五一十匯報，前幾日主子非要吃涼薯導致拉肚子，奴婢也寫了。大主子還回了信。”

拉肚子都寫……

芝芝磨了磨牙。

“回了什麼？”

飛雁輕咳一聲，“讓奴婢不要寫得太繪聲繪。”

芝芝嗷了一聲，對著飛雁撲了上去，“我今日非打你不可。”

飛雁不如松，“隨意，反正傷了有銀子。”

飛雁是個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