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見琛紋風不地坐在車上, 陳如把頭靠上他的肩膀, 孟見琛輕輕著的頭發，問道：“要回去嗎？”

陳如一雙桃花眼中眸微閃，纖長的睫，微翹的上張了張，卻沒說話。

孟見琛知道陳如到了不小的打擊, 一片善心被人當驢肝肺一樣踐踏, 任誰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接這樣的事實。

他就這麼抱著，靜靜地陪在旁。

陳如頹喪地在孟見琛旁依偎了一會兒, 忽然說道：“我想去看看上次給我送花的小孩。”

之前陳如跟孟見琛提過這個小孩，他知道陳如一直牽掛著, 所以孟見琛微微頷首, 說道：“我陪你一起過去。”

兩人下了車, 往村寨里走去。

那個大娘沒有騙陳如, 今天村寨里果然有人娶親, 現在到了中午, 到敲鑼打鼓放鞭炮，熱鬧非凡。

這些村民都到這戶娶親的人家吃飯，隨禮是牛和羊。

一戶人家結個婚，竟然能收幾十只牛羊。這麼一算, 起碼得有十幾二十萬。

再看他們吃的東西, 牛羊切大塊, 放進大鍋里用白水煮, 然后就這麼吃掉。

從村民們的對話中可以得知, 這戶人家娶了個高中學歷的孩，花了將近二十萬彩禮。

聽說這里學歷越高的孩，彩禮的價格也越高。但這些彩禮錢父母通常都會留下，給兒子娶媳婦用。

一個人均年收兩三千的地方，卻在婚喪嫁娶之事上極盡奢侈，陳如想不通當地為何會形這樣的風俗。

看到他們吃飯，陳如又是一陣反胃。

想起小時候曾經無意間吃過白水煮羊，膻味濃得令作嘔。

而這些村民卻大快朵頤，把這當做無上的味。

直到婚宴散場，陳如的心依舊久久不能平靜。

得知他們吃掉了扶貧的生產資時，陳如是非常震驚和憤怒的。

看到這麼原始的生活場景，陳如不知作何想——小尚且懂得收集食埋地底留著過冬，可他們卻鼠目寸，只顧眼前，不顧長遠。

說句難聽的話，他們仿佛像是穿越到二十一世紀的原始人。

陳如在村子里走了兩圈，終于發現了那個給送過花的小孩。

“就是。”陳如對孟見琛說道。

孟見琛看見那個小孩穿著一件老舊且不合的藍棉襖，渾上下臟兮兮的，正趴在一個跛腳的板凳上用筆在本子上寫字，而左手邊還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本。

那小孩一抬頭，正好和陳如打了個照面。

很高興，放下筆飛奔了過來。

“姐姐，你又來啦。”的臉蛋雖然臟兮兮的，但是眼睛卻像麻雀一樣亮。

“我過來看看，”陳如說道，“你在做什麼？”

提到這個，小孩有些扭，說道：“在練習寫字。”

陳如走過去，拿起的本子，上面寫著“相信末來”。

陳如和孟見琛面面相覷，這是個什麼詞呢？怎麼他們從來沒見過。

于是陳如拿過小孩的書本一看，原來這上面印著的是詩人食指寫的《相信未來》。

但這是一本不知從哪里得來的盜版書籍，竟然將“未來”的“未”字印了“末日”的“末”字，令人唏噓不已。

陳如問小孩：“你沒有穿新服嗎？”

上次明明給孩子們捐了不新，為何依舊穿這樣呢？

小孩說：“媽媽不讓我穿新服。”

陳如問：“為什麼？”

小孩答：“他們說，穿了新服，別人就不會再來看我們，也不會給我們送東西了。”

陳如：“……”

原來這些狡猾的村民正是利用了別人泛濫的心，明明可以給孩子更好的生活條件，他們為了攫取補助和捐贈，故意將孩子弄得臟兮兮，騙取別人的同。

這種行為和折斷孩子手腳他們上街乞討有區別嗎？陳如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流。

小孩又說道：“姐姐，謝謝你送給我的筆，真的很好用。”

獻寶似的將那支自鉛筆拿過來給陳如看，“這樣就不用削鉛筆了。”

小孩的乖巧和大人們的猾形了鮮明的對比。

人之初，本善。如果這個孩不是生在這樣的環境里，未來的人生一定會很明吧。

陳如不敢想象，要是繼續被這村子里好逸惡勞、驕奢逸的風氣熏陶幾年，還能不能繼續保有這顆純真的心。

想到剛剛那場婚禮，那個新娘年紀不大，因為有高中學歷，被他的父母賣了個好價錢——這個孩將來也會走上這條路嗎？

陳如恍然聯想到自己，其實不管是先進還是落后的文明，在某些事上沒什麼本質差別。

只不過，陳如的婚姻被包裝得鮮亮麗，人人稱頌。

陳如蹲下子，用手指去小孩臉上的污漬。

卻捂著臉，不讓陳如，小聲說道：“姐姐，會弄臟你的手的。”

陳如問：“你想讀書嗎？”

小孩怔怔地看著陳如，“我想讀書。”

“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才能改變你的人生。”陳如說道，“要一直讀下去，至讀到大學，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一輩子留在這里。”

小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陳如后傳來一陣孩子們的玩鬧聲。

一群年紀不大的男孩子，在一片空地上追著一個破胎跑。

陳如的目追隨著這群孩子，若有所思。

孟見琛握了握陳如的手，問道：“在想什麼？”

陳如搖了搖頭，說：“我們回去吧。”

回城的路上，陳如依舊沒有說話。

晚上回到賓館，孟見琛摟住的腰，將臉埋的長發。

“婠婠，”他沉聲說道，“別想太多。”

“嗯。”陳如木然地點點頭。

如果知道做慈善這件事能把陳如變心事重重，孟見琛一開始就不會讓接這件事。

做個自私自利的小金雀好，起碼天天能開開心心的。

現在一下子接了那麼多沖擊，很難去消化這些緒。

“要記住，你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孟見琛靠在耳邊，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都是普通人，不要期待一切事都被做得很完。”

之前那幾個慈善項目大獲功，似乎讓陳如真把自己當了活菩薩。

然而，即使是菩薩，也只渡有緣人。

如果這些人自甘墮落，注定生活在泥潭里，那誰不能把他們拉出來。

陳如：“我想把下面幾期的扶貧計劃都取消了。”

孟見琛：“都聽你的，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其實京弘最開始做慈善的目的，也并沒有那麼純粹。

包括孟祥東讓陳如去公益事業部幫幫忙，更多也是出于商業宣傳的考慮。

只要京弘把資和善款捐出去，再大肆宣揚一番，那麼目標就已經完了。

可陳如現在想的東西變多了，是真心想幫助這些人過得更好，所以在發現捐款捐沒法達到的目標時，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挫敗。

失敗就失敗吧，小金雀探出小腦袋窺測籠外的世界，看到了殘酷的外界，嚇得回了籠子。

那不如做一只為他歌唱的夜鶯，他會為遮風擋雨，護一世周全。

陳如從孟見琛的懷里掙出來，抬起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我想給這里蓋一座希小學，我想把那條路修好，我希至那個村寨里的孩子將來能走出大山，過上和他們父母不一樣的生活。”

孩子就像的橡皮泥，任大人塑造他們想要的形狀。

如果跟在那些好吃懶做的村民后頭，那遲早也會變混吃等死的人。

然后他們用這樣的生活信條去教育他們的下一代，世世代代惡循環，永遠做質和神上的窮人。

陳如今天想了很多，一開始確實是退了，甚至覺得這里的人活該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當窮人。

可是看到那些生機的孩子之后，不再這樣認為。

這個村寨形這樣的風氣，必然有深固的歷史原因。

在車上用手機查了很多資料，發現原來這里的人離奴隸社會才短短不過幾十年。

人類能形現在這樣先進的文明，經歷過漫長的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現在世界上大部分國家正在資本主義社會。

而這個村寨由于通閉塞、生產力水平低下，竟然在建國前還是奴隸社會。

如果用現代人的眼去看待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那無疑是不公平的。

一個人剛學會爬，你就用鞭子催促他學會奔跑，這現實嗎？

村寨里那些年人的思維已經定式，但孩子們還是白紙一張。

人類如果被狼群養大，那就會為狼的伙伴，稱之為狼孩。他們智力低下、以四肢行走，即使回到了人類社會，也無法學會人類的生活習慣。

這足以證明年期的教育對一個人心智的發展是多麼重要。

人類的才能與知識并不是天賦，而是由于后天的教育。

即使別人告訴，這些人沒救了，他們自作自，可陳如還是在這群孩子們上看到了希。

這只不過是一次小小的失敗罷了，不該退，因為那些孩子才是最需要幫助的人。

“婠婠，”孟見琛定定地看著，“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