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回

今兒又安出院，真是拖家帶口分外熱鬧，周江兩家的人都來齊了，兩位首長來了，跟著的隨行人員自然也得來，烏泱泱一樓道都是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孩子裹好了被周首長抱過去，其實又安覺得，公公那個板眼氣質，懷裡抱一個塌塌的小嬰兒，忒不搭配，尤其，平常一張不大笑的臉上，不時低頭看看襁褓中的孩子，角上揚，樂一朵花的樣兒，看著太詭異，連他老人家邊的隨行人員都不大習慣。

這抱孩子的差事是他公公搶過去的，雖然鍛煉了十來天，不過抱著孩子的姿勢，還是有些古怪，周夫人說丈夫抱孩子的姿勢像抱個要炸的炮彈，看著就懸，又安覺得，更像抱著一個輕薄的大玻璃瓶，那珍貴小心的程度，可見是周家頭一個金孫，恨不得含裡頭。

周自橫可不管他兒子誰抱著，樂意誰抱誰抱，最好抱的遠遠，不讓他看見，省得那小子鬧他，周自橫開始後悔，當初就該避孕不生孩子，沒這小子現在多滋潤，可是微微低頭，看到旁邊乖巧牽著他媳婦兒的燕子，又覺萬一是個兒不生就可惜了。

無疑周自橫是偏心的，偏著燕子，當初一醒過來見到燕子的時候，真有些意外，大概從小單親，又有個劉金燕那樣一個母親，燕子比同齡人早很多，而且並不開朗，甚至有些接近自閉的向，很笑 ，總是看著別人的行事，令人不由自主心疼。

可現在的燕子，卻彷彿換了人，雖然懂事，但開朗外向，小張著，總是笑著說著，這才是個孩子的樣子快樂天真，跟又安相良好。

知道馮媽媽去世，又安收養了燕子，周自橫真心覺得，他家小媳婦兒長大了，知道替他去承擔某些責任。

小燕子牽著又安的手，很小心的往前走，到了臺階，還會小聲提醒：「媽媽有臺階。」又安笑了，側頭親了兒一口：「我家燕子真乖。」見停車場一拉溜的軍車，又安不有些黑線，再看那邊院長點頭哈腰的樣子，又安覺得，這出院的儀式是不是過於隆重了。

江東走過來拍了周自橫一下：「坐我的車吧！」周自橫低頭看了眼又安，扶著小媳婦上了江東的車，張秀清把燕子抱到了們車上。

周自橫抱著媳婦兒看著前面駕駛座的江東道：「我以為你忙到不出空來？」自從自己醒過來，江東就來過有數的幾回，且匆匆來去。

江東的從後視鏡裡掃過又安，過得很好，這就夠了不是嗎？他還有什麼求的，收回目點點頭：「是忙，可我妹子妹夫出院也得過來。」

周自橫嗤一聲笑了：「我是你妹夫？你他媽滾一邊去，老子比你還大幾天呢！」江東酷酷的道：「誰讓你娶了我妹妹，你就是比我大十年，這妹夫也當定了。」

周自橫不失笑，從來不知道，江東這小子還有如此稚的一面，不過妹妹總比別的好，周自橫剛醒過來的那幾天，心裡跟烙餅一樣煎熬，清楚記得，自己把小媳婦托給了江東，當時那種況也是真沒法兒了才那樣做，但能有第二種方法，他也不樂意江東照顧他家小媳婦。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江東有多稀罕又安，從又安十六歲守到二十五歲，整整九年的都耗在了他家小媳婦兒上，以江東的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喜歡第二個人，而且，江東也跟他說過，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不會客氣，那麼有這麼好的機會，江東難道會放棄，他家小媳婦在最脆弱的時候本能的依靠江東，彷彿也合合理。

他昏睡的時候，也能覺到江東跟他家小媳婦的互，很親近，親近的令他嫉妒，他媳婦兒生孩子的時候，抱著送去醫院的人也是江東，也不知兩人這是什麼緣分，從小是發小，一起當兵，喜歡的又是同一個人，然後兒子……

周自橫最不平衡的是兒子對他雖然抗拒，卻非常喜歡江東，明明兩人差不過 ，真不知道他兒子怎麼分辨的，他一抱那小子就嚎，江東一抱就老實的不行，黑亮如葡萄珠的眼睛轉啊轉的，有時還會咯咯笑兩聲，這待遇差別太大了。

好在他家小媳婦兒立場堅定，不然他醒過來發現，媳婦兒兒子都了江東的，死的心都有了，如今這樣，讓江東占占頭上的便宜也沒什麼。

想通了，周自橫抱了他媳婦兒道：「行，大舅子，妹夫知你的了。」江東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別瞎，誰事你大舅子？」

又安不笑了，頭一次發現這兩個奔四的男人在一起，跟倆小孩子一樣，不過他們能像現在這樣自在的相，也令又安鬆了口氣，某些事過去了就不要提了吧！讓它塵封在歲月中，那是屬於年青的時代。

到了周家，自橫留下，說有些話要跟江東說，又安頗有些擔心在兩人上掃過，還是進去了，江東跟周自橫兩人下車，不約而同往旁邊的籃球場走去。

走到籃球場邊上，江東上下打量他一遭問：「恢復的如何？」周自橫扯扯角道：「怎麼著，想打架？以為我躺了大半年手就差了，放心，就是再躺半年，收拾你也是小菜一碟呃……」

話音兒剛落，江東一拳就揮過來，周自橫都沒，生生挨了一拳，手抹了抹角笑了：「你小子就這點兒力氣，我還以為我的牙得掉兩顆呢。」

江東哼了一聲：「怎麼不躲，也不還手？」周自橫道：「這一拳是我欠你的，我得承認，我後悔了，後悔把我媳婦二托給你，如果你真把我媳婦撬了，我也無話可說。」

江東道：「別他媽得了便宜賣乖，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撬，如果能撬走，你是我哥們也沒用，當初是你自己把給我的，怨不了誰，可我死心眼，也抵不上又安死心眼兒，就想守著你，你不醒也守著，著個大肚子天伺候你這混蛋，你倒自在，躺在哪兒滋滋的，你知道又安多累多辛苦，多難過，知道你不喜歡看哭，就拚命忍著，在你面前眼淚都不掉一個，背過，你知道心裡什麼樣兒……」

周自橫眼中湧上濃濃心疼：「東子，這些我知道的……」「你他媽知道個屁，你知道還不醒，一躺就是大半年，你知道讓一個人面對這些，長大了，懂事了，你知道這是以什麼為代價，如果讓我選擇，我寧可永遠是以前那個氣倔強的又安，而不是現在的賢惠小媳婦兒。」

周自橫沉默的聽著江東數落他，周自橫知道，早晚得有這一天兩人得當面把這些說清楚，不然，以後存在心裡就是個疙瘩，他不想，江東也不想。

等江東說完了，周自橫才開口問他：「還有嗎？」江東道：「有，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不過現在老子累了。」

周自橫點點頭：「你累了，該我了……」抬一腳踹過去，江東被他踹在地上，其實周自橫現在的腳真沒多大力氣，但這一腳也幾乎用盡了最大的勁兒，江東在地上著自己的肚子道：「行啊！自橫夠狠的。」

周自橫道：「狠嗎，沒你他媽狠，別在這兒充我大舅哥，你那心思誰不知道，我把我媳婦兒托給你，可沒讓你撬牆角，你跟我說實話，我媳婦怎麼知道你喜歡的事了，就那糊塗的子，你要是不說，一輩子都能迷糊下去。」

江東痛快的點點頭：「我表白了，我跟說，我很早就喜歡，從他十六歲開始一直到現在，並且也承認喜歡過我，只不過，那時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又被我們彼此的份限制，所以才讓你拾了這個便宜柴火，如果時間能倒回去，早沒你什麼事了。」

周自橫一愣，這個他還真沒想到，以他對江東跟他家小媳婦兒的瞭解，這兩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彼此的心意，這也是他心存僥倖的最大依憑，這事兒他家小媳婦可沒跟他說，不過那是他兩口子的事兒，等回去再算賬，現在是男人之間的問題。

周自橫手過去：「東子，謝謝你幫我守著又安。」江東握住他的手，一個鯉魚打站了起來，掏出煙扔給周自橫一。

周自橫沒拒絕，卻沒點燃，只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為了媳婦兒跟兒子，我戒煙了。」江東的手頓了一下點點頭：「自橫，我申請了駐外武已經批下來了，下禮拜就走。」

周自橫愕然：「去哪兒？」江東沒說話，周自橫忽然就明白了，別管哪兒，江東是要走的，因為放不下丟不開，只能一走了之，這是下下之策，但周自橫發現，自己竟然無法開口阻攔，因為，如果是他，估也會做出如此選擇，遠走他鄉，讓時間去沉澱一切，那些忘不掉的和人，他們是男人，是爺們，是漢子，但在面前都是最平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