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散散地坐著七八桌的客人，有人喝茶，有人拍手，有人談笑，眾生百態，卻無人留心云鬟一行。

陳叔便隨那小二的去辦了住，要了二樓上的幾間挨著的房間。

小二引著一行人上樓時候，才有幾個客人察覺，便紛紛抬頭相看。

云鬟因出門，便只做男孩子打扮，那些客人約見是個小公子模樣，倒也不甚在意，又都只顧看戲去了。

進了房中，卻見客房還算干凈，鋪陳擺設等也都好，關了門后，下頭說笑的聲音也弱了許多。

于是洗漱完畢，林嬤嬤便道：“今晚上我便睡在這屋罷，在外頭不比家里，要守著你才安心些。”

云鬟便依了，林嬤嬤又道：“你好生坐會兒，我去看看珠兒跟曉晴，方才兩個看下頭的戲好，兩個便低低嘰咕，別趁著我不看著，兩個就下去玩鬧了，我且約束約束們。”

這一次離開素閑莊前，云鬟便先吩咐了陳叔，對底下只說是要去探個遠親，因路途遙遠，若有那些不愿意跟著的小丫頭小廝們，便都厚厚地給錢打發他們自去，免得不愿地跟在邊兒，走了消息，恐怕節外生枝。

有幾個不耐寂寞的聽聞可放他們自去，又且厚賞，便果然趁機走了幾個，不必多提。

林娘聽聞了，不免問要去哪個親戚家里。

云鬟便試著同了不愿回府等話，且看如何反應。

當時林娘聞聽，瞪著眼睛半晌，才幽幽嘆道：“唉，果然我猜的沒有錯兒。”

云鬟不解，林娘便低著頭道：“哥兒，我畢竟從小兒看著你長大的，你的子我還不知道？先前侯爺來，你竟不肯跟著他回去，雖說侯爺信了你是為了守孝，然而你又怎麼能瞞得過我呢？后來你竟又打發我先跟著侯爺回去，可知我離了你后，越想越是不對……加上你又在那時候陳叔出門……我便胡大膽地忖度你必然私底下打算什麼……且同我說實話，你究竟想怎麼樣呢？”

云鬟見林娘竟然猜到了，便道：“我不愿回府，府是非太多，我想帶著陳叔，去一個誰也不認得咱們的地方住著，我只是怕那地方清苦，且不想拖累娘，若娘改了主意，現在仍可回京去，只說……”

林娘不等說明，搖頭道：“可知我當時路上回來，就已經打定主意了，只要陪著姑娘，就算是一輩子不回京又怎麼樣？”

林娘說罷，又嘆：“何況這幾年在莊上住著，我的心也散了懶了，前兒胡來了那一場，我看著那些做派，委實也是不喜歡，倒覺著這里卻也清凈呢。”

云鬟見說的懇切，便終于把居江南的打算和盤托出。

誰知林娘聽如此說了一番，雖仍不免意外，可悄悄想了半晌，卻又喜歡起來，因笑道：“也罷了，橫豎主子說的話，我們做下人的是要聽的，且我私心來說，常常聽人說江南地方好，可究竟是怎麼個好法兒卻不知道呢，做夢也想不到如今竟有機會去見識見識了。”

云鬟見喜滋滋地，并無預料中的愁惱怨念之意，那一顆心才算放下。

正巧兒那幾日黃誠來探云鬟，云鬟便又拜托他給開了一張路引，黃誠一來欠人，二來已經當是忘年的小小知己，自然無有不應。

且黃誠為人謹慎，見云鬟不底細，他竟也一概不問。

云鬟因連日趕路，人自然累極，正昏昏沉沉地將睡，忽聽外頭一聲尖，竟像是林娘的聲音。

半夢半醒里，云鬟驀地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