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十三年正月初五,昆明
昨日清軍開已經無人防守的昆明,從倉庫中繳獲數以萬石計的軍糧和不計其數的布匹,半個月前明軍撤離昆明時既沒有帶走也沒有焚燒儲存在昆明的大量資,現在它們和倉庫一起完好無損地落清軍手中。
“聽說是明主下的命令,”一個偏將向吳三桂報告道,在正式報告上清軍當然不會使用永曆這個稱謂,不過在日常的言語裡他們對永曆天子仍有基本的尊敬,就連派來吳三桂軍中滿兵滿將都認爲他是南朝之主,儘管是敵國依舊份尊貴,尊卑不可廢。城之後吳三桂見到倉庫裡積蓄如山時非常驚奇,於是立刻讓人打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經過一番瞭解後部下向他回報:“明主說恐我們掠奪昆明百姓,所以留著倉庫裡的糧食不要。”
這個回答讓吳三桂啼笑皆非,連連搖頭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最後只是笑道:“李定國就因爲這句話就不燒倉庫了嗎?”
不等部下回答,吳三桂就又說道:“李定國流寇本發作,雲南看來是平定了。”
之前數年明軍一直在四川、湖廣、廣西與清軍對峙,幾年反覆拉鋸清軍一直不能向前推移,坐鎮湖廣的洪承疇憂心忡忡,幾次上書朝廷爲無法擊退李定國而謝罪;那時吳三桂在漢中的主要工作也是防備蜀王劉文秀攻陝西,並沒有攻四川的打算。但突然之間南明就後院起火,秦王孫可意圖篡位,李定國、劉文秀救駕,秦、晉、蜀三王自己打一團,最後孫可戰敗逃奔清廷,將南明的虛實部署盡數相告。
清軍出兵以來進展之順利連吳三桂等將都有點難以置信,從四川到廣西,在這長達千里的戰線上,每一的明軍都潰不軍,不但原來數年難有尺寸進展的湖南戰線迅速被清軍攻破,就連侵貴州這種已經爲明軍數年地的領地也輕而易舉。大批原西營兵在看到孫可通過清軍送來的手書後倒戈投降,清軍攻破貴的速度竟然比李定國從昆明前來增援的速度還快。
大批清軍源源不斷地進貴州後,李定國就開始不停地後退,似乎完全喪失了戰的勇氣,這次向昆明進軍前吳三桂還認爲會在城下遇到明軍堅定的抵抗,完全沒有想到早在半個月前所有的守軍就統統離開了。
“唯一可慮的是,李定國會保著明主退往四川,現在川陝空虛,”吳三桂自言自語道,他周圍的將領臉上也紛紛贊同地點頭。李定國不停後退顯然是爲了保存實力,吳三桂知道西營和闖營出的人思路和大明政府軍相當不同,在領土和軍隊之間起義軍將領往往更看重後者。昔年闖軍、西營的戰略就是不斷的避實擊虛,現在清軍以舉國銳侵攻滇、貴,後方留守的都是戰鬥力相當不可靠的地方部隊,看起來李定國又要故伎重施,開始大範圍的流作戰。吳三桂寧可與李定國決戰也不願意追在他後面,他知道李定國非常善於這種戰,重兵集結在一起很難追上李定國的主力、若是分兵出破綻又很容易被對方反咬一口。
“大帥不必過慮。”在衆人臉上紛紛出憂慮之時,一個武將昂然而出,正是副將趙良棟,崇禎十七年清軍關,他跑到阿濟格的軍前投效,協助清軍在陝西一帶厲行保甲,剿殺大順餘部,因功勞卓著而一路青雲直上,屢次到清廷嘉獎。洪承疇經略湖廣時,指名道姓調趙良棟到帳下聽用,此番進攻雲貴,趙良棟歸吳三桂節制,他勇爭先,多次大破明軍的抵抗,此時清廷新的嘉獎令和晉升他爲總兵的命令已經在路上。
在萬縣的鄧名也曾從周開荒的口中聽到趙良棟這個名字,當時他覺得這個名字頗爲耳,想了一會兒想起好像是鹿鼎記主人公的義兄,可看到周開荒敘述趙良棟在陝西、寧夏殺害順軍軍屬時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又覺不像——因爲鄧名記得看過的小說裡講趙良棟被桂公公從天津挖掘出來的時候還是個不懂得溜鬚拍馬的芝麻小。
這個只能怪鄧名對清初歷史一無所知,康熙年間趙良棟確實在天津不錯,但他那時已經是堂堂的左都督、天津總兵、正一品武,三藩之時趙良棟被啓用後更是爲清廷屢立奇功:制止了王x輔臣的連勝勢頭,帶領節節敗退的清軍轉戰略反攻,收復陝西、定寧夏、兩年克定四川、半個月下昆明!漢人趙良棟二十二歲投清軍,從大順軍開始一直到大周軍結束,他與所有反抗清廷的漢族軍隊都過手,消滅了每一支遇到他的漢族抵抗軍,南征北討爲滿清朝廷鎮了全國範圍的漢人抵抗,有“清初第一良將”的譽,獲贈“滿洲一等奇尼哈番”,在寧夏去世後康熙命皇長子前去致哀,筆親書對聯一副:憶昔鷹揚能百勝,每思方略冠三軍。
“明主非能與李自、張獻忠相比。”趙良棟對吳三桂說道,雖然李自和張獻忠用這種戰拖垮了大明,可趙良棟對此一點也不擔心:“大帥請看,自從李、張二賊伏誅以後,他們的黨羽可還用的了這招嗎?”
吳三桂稍稍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用手點著趙良棟道:“將軍當真了得。”
“大帥過獎,”趙良棟知道吳三桂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恭恭敬敬地躬謙虛道:“末將不過是一得之愚罷了。”
可除了吳三桂和趙良棟外,其他的將領都還糊塗著呢,有人就問道:“還請大帥明示。”
吳三桂把手一揮,就讓趙良棟出面解釋,後者先是謙虛再三,然後才轉生衝著大家道:“兩軍對壘,下面的將校無論何可都是看著將旗的;和這個一樣,我們雖然出征在外,但還是眼看著京師、朝廷的,這些明軍自然也都看著昆明。”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將旗搖那就離全軍潰敗不遠了,若是京師遇險、朝廷傾覆,那軍隊自然也了一盤散沙,不過大家還是沒搞懂這和剛纔趙良棟問題裡提到的李自、張獻忠有什麼關係。
“李、張二賊兇頑,先士卒、親冒矢石,軍隊在哪裡他們人就在哪裡,雖然居無定所但是軍心士氣不墮,可現在李定國他們是明軍了,明主一聽到戰爭就遠遠遁逃。就好比,戰陣之上,將旗雖然搖但只要是向前去的,兵們眼睛都向前看,那自然不但不會潰敗反倒會跟上;若是正好反過來,士兵打仗時一步三回頭,整天看統帥又逃遠了幾裡,那這仗還打什麼呢?”
聽完趙良棟的這番解釋,衆將也都覺得他說的有理,人人臉上都出笑容。
“況且以末將之見,李定國未必會去四川。”趙良棟又向吳三桂說道。
“將軍所言極是。”之前吳三桂單純把自己放在李定國的位置上,設想若是自己面臨這樣的危機局面該如何用兵,因而對戰局有些擔憂。可剛纔被趙良棟點了一下後,老謀深算的吳三桂哪裡還能不明白:永曆的本領遠遠無法和李自、張獻忠相比,過去兵經年累月地追在他們後,兩人照樣吃得香、睡得著,若是他們遇到眼下這種局面肯定想也不想地朝著空虛的四川去了,但是永曆看到清兵從北而來,唯恐逃得不遠哪裡還敢繞到清軍後面去呢?既然永曆不去,那李定國就是想去也去不,他現在是大明晉王不是大西王子。
環顧周圍的將,看到他們的臉上又多顯出茫然之,吳三桂微微搖頭,心中暗歎俊傑稀,回過頭又看到立的趙良棟,吳三桂不有種英雄相惜的覺涌上心間。
……
怒江,李定國大營。
“皇上,”看著從營那邊回來覆命的使者,李定國的聲音有些嘶啞:“還是不肯回來麼?”
使者無聲地點點頭,接著又說道:“皇上說,一切軍務殿下可便宜行事。”
“退下吧。”李定國無奈地說道,在貴州看到清軍勢大,他就有了讓城別走的念頭,現在中國大半淪陷,李定國不打算和清廷打一場消耗戰,因爲這是本無法消耗得過的。以前每當這個時候,張獻忠就會帶領軍隊開始流,避開集中起來的兵主力,等他們分散的時候再尋找戰機。
從貴州返回雲南後,李定國就說服永曆朝廷放棄昆明,不但說服了天子並且定下了經過建昌去四川的計劃,連命令四川等地做好迎接天子準備的命令都已經發出。可就在離開昆明前,天子面前的近臣馬吉祥等人跑來和李定國說,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四川,而要去滇南。
在一片人心惶惶中,李定國無可奈何地同意了,而且當時他還想可以收攏一下滇南的部隊,然後再設法繞開清軍主力,但沒想到命令一下就收不住腳,天子帶著衛軍飛也似地逃離了昆明,然後就是各路兵馬,一個賽一個快地逃離昆明,唯恐落在後面。出了昆明後天子一路南奔,逃過怒江後猶嫌不足,又生生逃開上百里才停下來一口氣,見天子如此各路明軍哪裡還有戰心,也是一窩蜂地逃過怒江。
隨後趕到的李定國招呼各路兵馬集合時,衆多將帥都舉出保護天子的招牌拒絕回來和李定國會師,現在別說繞過清軍主力流作戰了,李定國能說服軍隊不繼續自行南逃就不錯了。
“殿下,”李定國的老戰友白文選走他的軍帳中,手中拿著幾封勸降信,都是清軍派人給送來的,然後被收信人上給白文選:“都是孫可親筆寫的。”
現在李定國心裡最恨的恐怕就是他以前的結義兄弟孫可,他好不容易纔打出兩次大勝,擊殺孔有德和尼堪,打破了清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重新鼓舞起天下人的希,也大大提高了西營的聲。結果孫可那個傢伙居然想篡位!義兄他居然真的想立刻篡位!
李定國一直不明白看上去聰明,政也搞得相當出的義兄怎麼能愚蠢到這個地步,西營,不,準確地說是雲南明軍在湖南、廣西進展順利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地方士紳熱歡迎,爲明軍籌備糧草、打探消息,還幫助明軍籌糧籌餉——他們是在幫明軍不是在幫西營!如果讓孫可篡了位,那領兵在外的李定國和劉文秀立刻就會被打回原形,馬上從大明王師變回西賊。
不要說這些心向大明的士紳對軍隊的幫助,你孫可真的篡位了,那督師四川的文安之,還有川東、鄂北的前闖營,建昌、都的川軍,還有誰會聽你孫可的?更不用說福建的鄭功,浙東的張煌言,他們已經因爲擁唐、擁魯的問題和朝廷貌合神離了,對擁戴桂王的西營戒備十足,要是真篡位造反了,還想鄭、張出一兵相助麼?哪怕是戰略上的牽制都再也不會有。
所以只有趕走孫可,李定國和劉文秀立刻達了共識,就算訌傷害元氣也在所不惜,雖然西營中下層有很多人對此不解,奇怪李定國爲什麼會如此忠於一個曾經反抗的朝廷,但李定國卻很明白,如果自己毀了永曆這面旗幟那西營立刻就會馬上爲衆矢之的,好不容易形的抗清同盟立刻就會土崩瓦解。
當時李定國已經覺得義兄的愚蠢難以想象,但事實證明他還是高估了孫可,有句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西營幾年前能有如此大的聲勢就是在吃永曆朝廷,孫可砸了一次自己的飯碗,但他即便逃去清廷那邊他還是在吃永曆朝廷的飯——若沒有永曆朝廷,清廷搭理你一個沒兵沒權的孫可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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