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雲南後,沐天波就闖進了晉王府,要李定國速發援兵去救皇上。
據沐天波的觀察,現在雲南的況不錯,他還記得當初孫可治滇的時候,雲南的老百姓個個面黃瘦,目裡也滿是畏懼和狐疑,要是被沐天波這樣的大人注視一會兒,就會害怕地低下頭,匆匆地走開。
那時沐天波見到他祖祖輩輩居住的雲南,老百姓已經變這個樣子,也是非常地痛心。不過沐天波知道雲南需要承擔沉重的戰爭開支,而爲了保衛大明皇帝,爲了擋住清軍進犯並反攻中原,這些似乎都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也正因爲此,不得不放棄雲南時,沐天波中痛得錐心刺骨。他曾經在戰時不止一次地暗暗發誓,要在戰後懇求皇上好好地補償雲南的子民。但這個誓言無法兌現了,這麼多年雲南百姓承的苦難,好像也變得毫無意義。
不過這次回昆明的路上,沐天波看到行人一個個面紅潤,看上去吃得不錯,而服也不再是破破爛爛的,還沒有到新年,但很多人已經穿上了新服;進昆明城後,沐天波詢問晉王府該怎麼走的時候,被詢問的百姓也會熱地給他指路,最後還有個厚道的昆明人把沐天波一直帶到了晉王府的門前。
站在大門口的衛兵表平靜,沒有表現出對沐天波或是對那個領路者的敵意和戒備。直到這個時候,沐天波才猶猶豫豫地報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並從懷裡掏出黔國公的印信來——之所以一路上沐天波不肯說,是因爲知道大兵的脾氣都非常不好,有可能會稀裡糊塗地倒黴。本來沐天波還準備了一份聖旨,打算化妝使者,見到李定國後再相認的,但看到那個臉上掛著和氣笑容的王府守衛軍時,沐天波放棄了一開始的打算。
軍大驚失,作爲一個雲南人,見到世世代代都深戴的黔國公後,這個軍不敢怠慢沐天波久等,就親自陪同他去見李定國——反正李定國肯定會認識正牌的黔國公,只要不讓來人靠近晉王邊,就不會有什麼機會行刺。
沐天波跟著軍走進大廳後,看到了一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的場景。那個時刻甲冑在,總是眉頭鎖,從來見不到笑容,就是偶然聽到好消息也難掩憂的晉王李定國,現在穿著一寬鬆的綢緞裳,兩道濃眉舒展得很開,一副心愉快的安詳模樣;沐天波還記得,晉王因爲案牘勞形,臉頰十分削瘦,而現在卻已經顯得圓潤多了;最讓沐天波震驚的是,這個他一眼就認出是李定國的人,正在給一盆花卉小心地澆水。
沐天波驚奇地呆住了,不知說什麼纔好。那個帶他進來的軍已經向李定國做了報告,站在李定國邊的另一個人聞言猛地回過頭來,比李定國更加迅速地失聲大起來:“黔國公!”
見來人確實是黔國公無誤,值班的軍放下心來,又向沐天波恭敬地行了一禮,匆匆退出大廳返回他的崗位去了。
沐天波盯著第一個認出自己的人看了幾眼,也認出了對方,此人不是李定國的左膀右臂、西營中驍勇善戰的騎將白文選又是何人?其實白文選的眉目沒有太大的改變,但神同樣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變化甚至比李定國還要大——沐天波記得很清楚,鞏昌王的眉總是倒豎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也總是出鷹一般的目來,讓人一看就心生懼意。
但今天白文選也和李定國一樣穿著寬鬆的袍子,那雙注視過來的眼睛,目也和了不。而鞏昌王的那雙眉,讓沐天波竟然聯想到了近幾年開始流行的那種時鐘——白文選的眉看上去就好像是時鐘上八點二十時的兩指針。
“哎呀呀,真是黔國公啊。”又有一個人喊了起來,差不多在李定國轉過來的時候,他從椅子上起向沐天波奔過來。這個人已經顯出了一些富態——在沐天波看來,李定國和白文選的神態顯得過於放鬆了,但他們的依然勻稱矯健,穿著袍子也難掩武人的姿。而第三個人不但臉孔圓圓的,就連肚子的凸起好像也可以看到。
定睛一看,沐天波發現這也是一個老人——正是和白文選齊名的西營好漢,李定國兩厥名王的時候追隨左右,被大家認爲是秦王孫可屬下的第二號人,坐鎮貴州多年的慶王馮雙禮。
馮雙禮退休後,一個人在建昌呆著也有些無聊,每天能做的事就是回憶往昔。而且手裡沒有兵權後,不用再整日擔心李定國和白文選來攻打自己,對這兩個人的戒備之意一去,馮雙禮再想起他們的時候就只剩下往日的戰友之了。幾年前馮雙禮來昆明拜訪晉王和鞏昌王,本來想住幾天就走,但歸期一拖再拖,最後乾脆就不走了,還把建昌的家人也都搬來了昆明。
雖然李定國雄心仍在,但據馮雙禮觀察,這幾年恐怕也是李定國過得最開心的幾年。靠著緬甸的賠償金,以及珠寶生意的進口關稅,雲南的收遠超孫可時期的數倍。晉王終於可以給雲南百姓大範圍地減稅,對過去多年的兵、匪擾做出一些補償;看到百姓能夠穿上新,吃的日子也不斷增多,晉王的心裡好像有一塊疙瘩悄悄地解開了。
晉王雖然也在組織北伐,而且也在積極拉攏吳三桂,但很多西營的年輕人都跑去參加了帝國軍隊。以前爲了照顧這些子弟,李定國費盡了心思,他那麼看重永曆皇帝的原因之一,就是希能拼上自己的這條命,換來朝廷對西營舊部的另眼相看。而現在那些去了帝國軍隊的西營子弟都到鄧名的照顧,趙天霸也爲鄧名的首席大將了——鄧名宣佈,如果他出了任何意外,趙天霸就暫時看守帝國軍隊,直到六個月後院會選出最合適的接班人爲止;其他的西營子弟也都不錯,比如康熙六年,狄三喜跟著鄧名去北京立了功,被授予帝國上校銜。班師後這個傢伙還找機會跑來一趟昆明,給馮雙禮展示他的亮閃閃的肩章和勳章。和他一起得到晉升和勳章的人,不有西營秦系、蜀系的,也有晉系去四川的,聽說這些人在帝國軍隊中也融洽。
李定國十歲就進張獻忠的子營作戰,到十八歲的時候已經帶兵打仗,後面是更艱苦的南征北戰;雖然後來爲了親王,但日子依舊不舒坦,不但和清兵作戰,還要和義兄孫可勾心鬥角;需要擔憂皇上對自己的觀,更需要安部下、考慮他們的前途和未來,籌集糧草、生產武、募集兵員……從十幾歲開始,李定國就常常在夜間猛然驚醒,莫名地張和心慌,讓他無法再度眠;這個病到了中年後變得更加頻繁了,沒有什麼事是順心的,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憂慮……倒是最近幾年,軍餉不愁了,也不用擔心吳三桂打過來,晉王理公務之餘,還能養兩盆花,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過夢魘了——每天早上醒來,都到力充沛,心裡也有一說不出的踏實。
剛纔李定國給花澆水的時候,正在跟馮雙禮和白文選打趣,他們互相揭發小時候淘氣、惹禍的老底,讓幾個的年輕衛士都聽得忍俊不。
……
康熙四年後,鄧名就從來沒有瞞過他對雲南的規劃,多次在公開場合說過他希有一天能實現川滇統一,但他不打算用武力解決這個問題;而對於李定國和白文選等人,鄧名也公開表示過,如果不是他們把抗清的火炬堅持到永曆十二年,那麼鄧名也沒有機會接過火炬。但英雄不該是苦一輩子的同義詞,鄧名覺得老一輩的人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新一代的人也得盡到他們的責任,讓英雄們有機會過兩天輕鬆的日子——趁他們還活著。
據沐天波觀察,雲南方面的人似乎相當信任鄧名和平解決的諾言。而就沐天波來說,他也不認爲勞苦了一輩子的李定國,就該繼續整日煩憂——雖然沐天波堅信鄧名使用的是刀子。
晉王府的人聽沐天波口口聲聲要他們去勤王的時候,都出了尷尬之。誰都知道,現在雲南的好日子和永曆呆在緬甸是分不開的,除了李定國之外,雲南上下恐怕就沒有一個人還想把永曆搬回來;就是願意皇上回來的晉王,對永曆的中,恐怕也是愧疚的份高於忠誠了。
晉王和鞏昌王還好,像賀九義和馬寶這種對大明毫無可言的西營將領,聽到沐天波的要求後甚至出了不耐煩的表。他們讓下一代滲四川,計劃進行得很功,依靠雲南西營的人脈和財富,他們的子侄都有很強的競爭能力。有幾個人在軍校的績名列前茅,最先去的一批有不爲了帝國的軍。現在賀九義、馬寶等人經常討論的話題,已經不是如何用西營晉系這個山頭和帝國抗衡,而是如何擊敗帝國部的浙系、川系和闖系,讓西營爲帝國部最大的山頭。既然西營已經滲進了帝國部,後代的安全和地位都有了保證,這些西營將領就不覺得永曆對他們還有任何益,皇上最好繼續呆在緬甸別回來煩人,永遠地呆下去纔好。
在平西王府說起這些見聞的時候,沐天波的心也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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