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說話的陸錚,卻見有個執法的小青年從腦袋上給了小姑娘一掌,罵道:”敢哭?敢哭弄死你!”自是見小姑娘轉淚覺得心煩。
看到這一幕,陸錚臉猛的冷了下來,,沉聲道:“你們幹什麼?趕把蛋還給人家小丫頭,幾個大男人欺負個小丫頭,丟人不?!”
執法隊員們都看向陸錚,剛拍了小姑娘一把的那小青年顯然是執法最魯的,也不乾淨,罵咧咧道:“你算個鳥啊,沒你的事,好好剃你的腦袋就得了!”
陸錚也不理髮了,回站了起來,說道:“你們打擊的是投機倒把,知道什麼是投機倒把嗎?要不要把法律條文給你拿出來看看?再說了,你們這暴執法!”
幾名執法隊員互相看看,就都咧笑,覺得遇到了個彪子,暴執法什麼的,現在完全沒這種概念,他們更不知道陸錚在說什麼,其中一名執法隊員就要向陸錚前靠,顯然想陸錚領教下什麼纔是暴。
那位周科長畢竟是幹部,聽了陸錚張條文閉法律,就冷笑道:“一沒有去集貿市場,二沒有營業執照,就是非法經營,投機倒把。”
小姑娘抹著眼淚,在旁邊說:“我媽說我去集貿市場,可我不認識路,正找人問路呢……”
立時旁邊就有人兇:“胡說八道,小小年紀就會狡辯啊,不學好!”
陸錚心裡一陣火大,其實現在農民們把自留地的菜、自家養的下的蛋送來城裡賣很正常,不去集貿市場其實也是常態,畢竟集貿市場不夠大,而且固定的日子纔開集,現在經濟剛剛搞活,相應服務和規章制度都跟不上,這些人就是拿著當令箭,還用幾年前的做派欺負人。
而且國一直以來的弊端就是制度和服務跟不上法律,法律超前,制度和服務落後,這也給了執法人員可乘之機,那就是,完全講法律,很多行業都是想懲罰哪家企業就可以懲罰哪家企業,想不被懲罰,就要真金白銀說話,今天這個小丫頭的遭遇便是一種雛形。
陸錚回頭對小姑娘道:“你是小花是吧?你媽不是說你在集貿市場門口把那藍蛋給你表姨夫嗎?家養下的蛋,給他們嚐嚐鮮。”
小姑娘呆了,怔怔看著陸錚,心說這位好叔叔怎麼知道我小花?自不知道小花是陸錚胡謅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小花,你認識……認識我媽媽?”小花怯怯的問。
真小花啊?陸錚滿頭大汗,卻也急忙點頭,說:“是,今天早上聽三嫂子也就是你媽媽唸叨送蛋的事兒來著。”
說著陸錚就看向周科長,說:“周科長,借一步說話?”想亮明份,趕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誰知道周科長早就火冒三丈,眼見這不知來路的青年唱雙簧,那小丫頭年紀小小,就狡詐的很,還知道配合,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罵道:“放你媽屁呢!我看你也是破壞社會主義經濟的敵對分子!”
這正是“你跟他講法律,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講法律”的雛形版。
不過周科長的話可了陸錚的逆鱗,陸錚年時命運多厄,當時父母境都不好,他剛剛出生就被保姆帶走,他和保姆的也最深,在他心裡,這位養母纔是他真正的母親,可惜的是,八歲的時候,顛簸流離的養母在廣寧病逝,他便被廣寧本地一戶同樣姓陸的人家收養,戶口也上在了這裡,但新的養父養母,對他卻很差,從小就要下地幹活,直到他十幾歲離家出走後,父親母親才輾轉找到了他,並且送他進了部隊。
不過面對生母,陸錚心裡總繞不過那道坎,到今天,也沒喊一聲媽出來,總覺得這聲稱呼應該永遠留給陪自己顛簸流離在困苦中去世的養母,沒有養母的話,自己也活不到現在,怕早就被餵了野狗。
而這些,杜小虎都是知道的,他也親眼看到過首長也就是陸錚的生母背地抹淚。
所以,不管周科長這句“放你媽的屁”侮辱的是陸錚的養母還是親生母親,在杜小虎眼裡,都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周科長不理陸錚臉是不是冷了下來,還在大聲訓斥的當口,杜小虎突然站起來,飛起一腳,正中周科長後腰,周科長慘一聲,向前趔趄了幾步,像個麪條似的趴在理髮椅上,巨大的慣,又使得他抓著椅子“噗通”倒地。
旁邊的執法人員都愣了一下,隨即就全撲了上來,不但杜小虎,便是陸錚邊,也圍了幾個人打,理髮店,立時一團。
陸錚和杜小虎都是好格,槍林彈雨裡出來的,尤其是陸錚,只覺自己力氣又大了許多,三五個壯漢本不在眼下,但畢竟對方人多,一時不能全部放倒,混中他臉上也捱了好幾拳。
王大爺眼見店飛狗跳,“砰”一聲,理髮椅前的鏡子被誰扔來的椅子砸碎,裂出千百道裂痕。
王大爺心疼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跑出理髮店大喊:“快來人啊,打架了,來勸架啊。”
恰好垂柳道上,駛來一輛綠三托,車上是三名穿制服的民警,見到這形,飛快下車,衝進了理髮店,爲首的瘦高個大喊著:“住手,都給我住手!”
勉力爬起來的周科長見到來人大喜,這人他認識,城關派出所所長侯建軍,平時在一起稱兄道弟的,他利馬大喊:“候所兒,快抓了這兩個流氓!他媽的敢手毆打執法人員,都是反革命,反革命!”
周科長歇斯底里的吼聲中,侯建軍看到了正和人扭打一團的陸錚和杜小虎,立時怔了。
在全縣公安系統,如果說陸錚還有自己人的話,就是這個城關所的所長侯建軍,同樣軍人出的侯建軍今年三十出頭,時常和陸錚、杜小虎一起喝酒,相投。當然,已經在地方爬滾打了十幾年的侯建軍比起陸錚和杜小虎,氣可重多了。
眼見幾個人和陸錚扭打在一起,陸錚的眼睛還有青腫,侯建軍二話不說,大步走向周科長。
周科長指著陸錚囂:“你等著,看爺爺咋收拾你!……啊……”話音未落,就是一聲慘,卻是被侯建軍一腳踹到了肚子上,被踹得又是一個趔趄,腳下絆倒一把躺著的椅子,摔了個四腳朝天。
“你媽你們工商的造反了,咱們政委都敢打!給我弄死這幫孫子!”侯建軍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其實不等他說話,那兩名年輕小夥子已經撲了上去,周科長這幫人本來就於劣勢,下來馬上就被揍得哭爹喊娘。
大概十幾分鍾後,理髮店中安靜下來,周科長被用手銬銬在了椅子上,他手下那幫人則被命令蹲在地上,有鼻青臉腫小聲哼哼的,馬上就會捱上一耳。
理髮店已經關門上了木板,免得被人看到裡面形,畢竟都是穿制服的,羣毆在一起,若是傳出去,在場的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周科長腮幫子鼓鼓的青腫一片,眼睛烏青,眼鏡早就不翼而飛,後腰痠疼,好像折了一般,打量著陸錚,這位公安局的副政委,也太年輕了吧?心裡有後悔,有憤怒,更有些忐忑,事不知道該如何完結。
陸錚著略有些痠痛的手腕子,對侯建軍使了個眼,他放人。
其實陸錚現在好笑的是那小丫頭不見了,而且那籃子蛋也沒了,顯然混中,這個小機靈鬼趁機溜走,只是,也太不講義氣了吧,這個人小鬼大的傢伙。
侯建軍出鑰匙,把周科長手腕上的手銬打開,裡說:“要依我的脾氣,你們就是襲警!”
周科長想反駁,卻見侯建軍一瞪眼,嚇得話就進了肚裡,實在被打怕了,想不到,平日稱兄道弟的侯建軍變臉後手這麼黑,人又這麼可怕。
他媽的公安的人,果然翻臉跟翻書一樣!
侯建軍接著說:“不過我們陸政委寬厚,今天的事就算了,老周,你沒異議吧?”
周科長點了點頭,雖然窩火,但形勢比人強,鬧下去的話在單位肯定被人看笑話,而且公安一向強勢,又是嚴打期間,如果和他們關係鬧僵了,那辦什麼事怕都路路不暢。
“你們都起來吧。”侯建軍做了個手勢,周科長那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帶頭,這才都慢慢起。
陸錚這時候笑著說:“聽說以前北京城驍騎營和前鋒營的便經常打架,咱們這一場誤會,質也差不多,就是個樂子吧,跟以前的武鬥可比不了,說起來也是我和周科長在執法觀點上的分歧,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解決的方式最後這個,這個,不太文明。”
陸錚說完,有個派出所的小夥子就笑,幾名工商執法員也覺得好笑,心裡都說還是人公安局的陸政委有文化,明明一場羣毆,都能給遮擋到工作上去,而且,聽陸政委說完,工商執法員們心裡原本的屈辱也漸漸淡了,倒真覺得剛纔不是被幾個公安欺負,不是給人暴打了一頓,反而覺得事搞笑,有大水衝了龍王廟的覺。
陸錚又說:“周科長,改天吧,我請你們哥幾個一頓,現在,咱都有傷,都找個地方治治傷?”
現的臺階周科長哪能不知道下?見陸錚手,就和陸錚握了握,說:“那改天聊。”想說別的,終究面子上下不來,遂帶著鼻青臉腫的同伴開了理髮店後門,去他家做些洗臉藥的功課。
陸錚則對王大爺道:“大爺,一切損失算我的,回頭我找人給您修,賠您的損失。”
王大爺期期艾艾的,也不敢說什麼。
開木板門出理髮店,卻見遠遠的三三兩兩有人看熱鬧,雖然後來上了木板,但羣毆時肯定還是會有人看到。
陸錚心說幸好不是拍照手機時代,若不然被人拍幾張照片擺上網,自己不被一擼到底纔怪。
杜小虎和派出所的小夥子從外面幫王大爺上了木板,今天肯定不能營業了,關了門也省了有人來打聽。
陸錚拍了拍侯建軍肩膀,說:“你趕回去吧。”
侯建軍看了下遠方稀稀拉拉有看熱鬧的,也知道不好久留,點頭說:“那行,今天要出了事,我兜著。”其實侯建軍心裡微微有些後悔,倒不是後悔今天打這一架,而是後悔一年前陸錚剛剛來到縣局時,他押錯了注,以爲陸錚將來定然步步青雲。所以沒有什麼過靠山的他很快就和陸錚走的很近,卻不想,一年之後的現在,陸錚儼然了縣局的邊緣人,連帶著他侯建軍都吃掛落,經常被那位現在紅得發紫的高副局長批評,每天真是抑的很。
看著三托噴著黑煙遠去,杜小虎站在了陸錚後,不無擔心的說:“政委,我是不是捅婁子了?”手的時候,杜小虎可沒想到會演變這樣的局面。
陸錚笑了笑,說:“沒事。”
杜小虎有些著急的說:“怎麼會沒事呢?這事兒要是被高志凱知道了,他肯定興風作浪,把事鬧大。”
高志凱?陸錚聽到這個名字眼皮不跳了跳,拳頭不知不覺中握起。
前世今生,生離死別,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這個名字,曾經是自己的噩夢。
高志凱,比自己年長五歲,是現今廣寧縣局的副局長兼刑偵隊隊長,在自己來廣寧之前,警校畢業的他曾經是最快提爲副科級的縣局幹部。
現在從中央到省委市委,都推行幹部“年輕化、專業化、知識化、革命化”,高志凱,無疑便是非常符合這種標準的新四化幹部。
兩年前,他被提爲副局長,當年二十五歲的他作爲全縣最年輕的副科級幹部,自然意氣風發。
卻不想他剛當上副局長的一年後,自己便轉業來了廣寧,打破了他的“神話”,尤其是,又和他同一個系統,他自然會不服氣,畢竟,他在縣局打拼了多年後才由正級提升,和自己比起來,可就是老公安了。
在前世,自己辭職下海多多便是被他背後使壞所致
在這一點上,自己倒不怪他,畢竟人人都有私心,可是怎麼也想不到,陸家垮臺後,帶頭來自己公司查自己的又是已經高升省公安廳副廳長的他。
這要多大的仇恨,要他這麼多年都不肯放過自己?
或許是因爲,自己在商場的呼風喚雨,又了他嫉妒的神經吧?他絕對無法忍,時隔多年後,被他走的自己過的還是比他好。
當然,查封自己公司這麼大的事,定然有幕黑手,他只是執行者,但只要看到當年他這個執行者眼裡興的彩,便不由得令人心寒,畢竟,是多年未見的老同事,總得有香火之吧?
可是,他的手段是那樣毒辣,虎子的死,怕他就不開關係,而他直接迫害的,還有自己的親人,直接的自己不得不違心認罪。
陸錚怔怔的回憶著這一幕幕,久久沒有說話。
看到陸錚出神,杜小虎有些擔心的小聲問:“政委,您怎麼了?”
陸錚回神,晃了晃腦袋,揮去那些雜緒,拍了拍虎子肩膀,說道:“虎子,我說過了,從今天起,咱們只打勝仗!”
杜小虎似懂非懂的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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