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然連忙帶上眼鏡,看了看莊建業指的原文,有瞧了瞧筆記本上已經翻譯過來的話,變得有些古怪,良久才摘下眼鏡自嘲道:“好嘛,饒了一大圈兒,又繞回來了。”
莊建業聽得有些茫然,直勾勾的看著周亦然,心說什麼況?
周亦然也沒瞞他,便把幾年前的事跟莊建業說了一遍,原來在七十年代末,永宏廠就意識到焊在航空工業上的應用前景,便組織人手開始攻關。
可隨著經濟改革,廠裡把目投降利潤更大的民品上,專供軍品的焊項目就顯得吃力不討好,於是永宏廠索就把這個項目給停了。
哪想繞了繞去,又在民品上繞回來了,這讓周亦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無奈
這當口莊建業也不好說什麼,免得徒增是非,到是周亦然覺察到氣氛的尷尬,想轉一下話題,便指著面前的原版資料道:“後面說了什麼?”
“這個……”莊建業有些猶豫,可看周亦然一副求知若的模樣,也不好拂了領導面子,便翻譯道:“上面說,國通用公司在70年代就把焊工藝應用到軍用航空發機轉子部件(盤+盤、盤+軸)製造中,另一家國公司生產的新型大功率T55渦噴氣發機的前盤與前軸、後軸的連接都是採用盤+軸一的焊接技。”
一聽這話,周亦然的臉就更難看了,他參與的焊攻關就是爲了解決渦噴6發機的盤+軸一焊接問題,從時間上看並不比國人晚多,結果因爲廠裡的業務專項生生的耽擱了,導致如今的卡脖子。
這已經不是無奈,而是諷刺了。
於是周亦然的臉瞬間漲紅,火辣辣的彷彿捱了幾記耳,但下一刻卻隨著和煦的笑容,將這一切化作一縷春風,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拍了拍莊建業的肩膀:“小莊,你們這批人比我們那批要幸運得多,好好珍惜吧。”
說完便站起,朝著閱覽室門口走去,莊建業狐疑的看著周亦然消失的背影,晃了晃腦袋,嘀咕道:“周科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莊建業索也就不想了,那麼累幹什麼,反正公家又不多給一分錢。
就這樣兩人又在星城呆了兩天,把省請報所有關焊方面的況查了一遍後,這才返回永宏廠,還沒來得及把資料整理好,周亦然便通過關係打聽到魯省某同系統廠有兩臺閒置的焊機。
於是便上二室主任秦自立急吼吼的跑去魯省,準備把設備給買下來。
頂頭上司和科室老大一同走了,整個試驗科立即進放羊模式,本就劃水磨洋工的莊建業自然要從羣衆來,到羣衆中去,跟著一起放羊。
把一摞資料往桌上一放,裝模作樣的寫了半頁稿子的技彙總,便端著茶水跟著挑起話頭的老大姐和老師傅們各種神侃。
什麼英阿馬島的走向,什麼蘇聯的演習影響,什麼國星球大戰,什麼廠裡的那家閨又跟誰好上了。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不是國家領導人的心,就是批判當下三俗的社會風氣,弄得一個純理工的試驗科,像搞社會科學一樣,那一個百家爭鳴。
等捱到快下班時,隨著一位大姐急吼吼的一聲:“我得接孩子去了。”
大家便如同加了發系統一樣,茶水一倒,報紙一收,晃悠悠的離開科室,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莊建業非常這種閒得蛋疼的工作節奏,哪怕知道這樣的生活長不了,可過一天是一天,更何況有他準岳父在,害怕丟了飯碗?
提到他的準岳父,莊建業悠閒的心就有些鬱悶,回廠的第二天,寧曉惠就過來找他,還拎了一大包行李,說要跟他住一起,就此家立業了。
莊建業嚇了一跳,這要是私奔也就算了,在一個廠子,你老爹還是廠裡的組織部長,就不怕老爺子火氣上來,把一對兒苦命鴛鴦轟個丫嘍?
儘管心裡很想就這麼把事兒給辦了,但莊建業還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對任寧曉惠同志做了十分深刻的思想工作。
在這過過程中,莊建業知道了寧曉雪的事。
原以爲是多大的事兒,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改進的不停車自夾頭惹的禍,莊建業毫不猶豫的大手一揮:“多大點兒事兒,本來就是給曉雪的,由此產生的連帶榮譽自然也歸所有,沒病。”
莊建業是真的沒這事兒放在心上,普普通通的不停車自夾頭而已,功能十分單一,在即將普及數控的當下,本沒啥技優勢,莊建業要是拿著東西去換榮譽,自己都覺得臉紅,更何況幫的又不是別人,真沒啥可計較的。
可他這裡不在乎,寧曉惠不知道,還以爲莊建業是估計的,大方的不計較此事兒,得那一塌糊塗。
哭著就撲進莊建業懷裡,耳鬢廝磨間大有小子無以爲報,只能以相許的意思。
莊建業兩輩子加一起也不是柳下惠似的的人,寧曉惠這麼一搞,正值氣方剛的莊建業那能得了,於是不可描述的事,便在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發生了。
本以爲這樣寧曉惠就能回去,哪想這妹子外表弱,骨子裡卻倔得很,跑到同樣分到永宏廠的北航同學住下來。
於是莊建業最擔憂的事就這麼發生,他們倆真就私奔在偌大的永宏廠,儘管沒沒臊時很爽,但過後還是很忐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老丈人的怒火,索一咬牙,一跺腳就不去見了,就這麼有一天過一天吧。
就這樣苦苦等莊建業上門的寧志山老同志被放了鴿子,氣得老爺子吹鬍子瞪眼,連罵了好幾天,偏生又拿莊建業沒辦法,因爲這小子的理由很充分,忙著做科研,不出時間。
好在老爺子不知道試驗科的科研已經從理工類轉向人文類,不然非氣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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