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隨著南承曜乘上輦,向著紫荊宮的方向駛去,我的心神不定,一直沉默,而南承曜卻
也閉目不說話,於是一路無語,直到輦在承天門前停下。
「恭請三殿下、三王妃落輦宮。」
引導太監恭敬而略顯尖細的聲音響在外頭,我正起,轉眸看向南承曜,他卻沒有。
「殿下。」我輕輕喚他。
他睜開眼,深深看我,忽然出右手上了我的面頰。
我一時沒想到,本能的往後退去,他卻沒有讓,左手一,牢牢穩住了我的腰。
「殿下……」
他的手指有著練劍留下的薄繭,略微礪的緩緩挲過我的面頰,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喚他
,卻在他暗沉如夜的眸注視下,慢慢帶上了些心慌。
他牢牢的鎖著我的眼眸,然後開了口,聲音很輕,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然而每一個字,
落音卻極沉:「清兒,我要你記得我昨夜在『楓林晚』中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我要你
信我,不要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擔著,憂思自傷。」
話音落,他沒有等我回答,甚至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徑直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對著
輦外淡淡應了一聲。
立時便有人替我們打開車簾,我看著他的邊重又帶上漫不經心的些微笑意,眸底,一片
清明冷漠,緩步下車,逆而立,並沒有回頭再看我。
我慢慢的將手給輦下躬垂首的引導太監,步下輦,跟在南承曜的後,一路走過
嘉德門、太極門、朱明門、兩儀門,最後到了宣政殿前。
我的臉頰上仍留有他手心的餘溫,有暖暖的打在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底,
卻莫名的覺得冷。
「皇上有旨,宣三殿下、三王妃進殿——」
在宣禮太監拖長的尾音中,我伴著南承曜緩步殿,一眼,便看到了玉階主座上高高端坐
著的天子,著明黃龍袍,氣看上去要比昨天見時更好一些。
而許久不見的慶妃娘娘,今日穿了一件湖藍繡牡丹的綾緞錦,手握一卷捲軸,正伴著
天子巧笑語不知說著什麼,但見皇上的神是極為愉悅欣然的。
見禮過後,天子恩隆,賜我與南承曜坐上第一級玉階,而趙漠和歐獻是早早來了的,正
在玉階之下的首席坐著。
「曜兒,來,你看看這幅畫如何。」
皇上從慶妃娘娘手中接過捲軸,示意後侍奉著的太監徐徐向我們展開,我和南承曜一道
起去,雪天蒼茫,鐵馬金戈,激戰正酣,氣勢如虹。
皇上笑著開口道:「慶妃特意畫了這幅雪天破陣圖,以賀我軍凱旋。」
南承曜微笑應道:「娘娘落筆如神,兒臣在此先帶三軍謝過了。」
慶妃一笑:「三殿下率軍大勝北胡,揚我南朝威儀,神勇英姿,又豈是筆墨所能道盡
的呢。本宮只是有聖上有如此忠孝善戰的皇子,我南朝又有這樣德才兼備的良臣,這才一時
慨提筆,畫就這幅雪天破陣圖的,還請三殿下和兩位將軍不要見笑了。」
南承曜並趙漠、歐獻聞言自然是起謝恩,慶妃目帶溫的看了南承曜一眼,方拉回視
線轉向皇上笑道:「陛下,臣妾方才求您的事呢,陛下就允了臣妾吧。」
皇上笑著開口:「朕怎麼會不允妃的一片良苦用心呢,即便是你不開口要求,朕也是打
算在這畫上題字的。」
一面說著,一面吩咐後侍奉的太監準備筆墨。
前伺候的人辦事自然是極為機靈利索,想是慶妃方才求字的時候,這筆墨就已經是備下
了的,因此皇上話音剛落,立時便有小太監從宣政殿門外捧著筆墨魚貫而。
聖上凝神想了片刻,方提筆揮墨到——
「雪天旌旗搖曳影,更催飛將追北蠻。
將軍百戰穿金甲,丈夫一諾誓許國。
朔氣長趨紛縱橫,甲映日耀金鱗。
功還師人盡羨,威揚南朝河山闊。」
最後一個「闊」落筆方定,慶貴妃已經鼓掌笑道:「好詩,好字,臣妾這幅畫能修得陛下
親題的這奇句佳字,真正是心滿意足三生無憾了!」
皇上含笑將筆將給小太監,面上有得。
而南承曜亦是上前微笑:「父皇隨手一書便是經策瑰瑋,氣象不凡,才思敏捷不弱當年。
」
慶妃一面捧著畫卷不釋手,一面笑著讚不絕口:「這詩句之妙暫且不提,就看這字吧,
筆力雄渾,蒼勁有神,陛下的這一手好字,可真臣妾煞了!」
南承曜笑著接口道:「父皇年輕時候就寫得一手好字,現如今運筆於心,寫得是越發傳神
了,只可惜我再怎麼去臨摹,也練不出那份風骨。」
皇上呵呵一笑:「你小時候沒在我邊,長大了字定型後就不易改了,不過你現在的筆力
雖不像我,卻也是大有可觀啊。」
慶妃一面將手中的畫卷小心翼翼的給太監,示意他們捧下來讓趙漠和歐獻也親自拜
一下聖上墨寶,一面笑著對皇上開口道:「三殿下的字臣妾沒怎麼見過,不過依臣妾看啊,這
麼多皇子當中,字寫得最有君父風範的恐怕要屬太子了,去年皇上壽宴的時候,太子親自書寫
了《孝經》以做賀禮,臣妾看著那字啊,竟是將皇上的筆力學了個七八去。」
皇上笑著點了點頭:「他的字,是我從小一筆一畫把著手教出來的,自然是要像一些。」
而這邊,趙漠看完畫卷,不由得隨口附和道:「的確,太子殿下的字,寫的是極像皇上的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真正的皇家風範。」
歐獻笑著捶了他一拳:「你瞎起鬨什麼,你我都是軍中的大老,又一直待在漠北,你
倒說說,你什麼時候有機會去見識太子殿下的字的?再說了,別說你我,這天下間又有誰不知
道太子殿下的字是千金難求,絕不外傳的,你上哪兒去見去?」
他們本是在軍中無拘無束慣了的,好在皇上前半生也是在戎馬倥傯中度過的,並不計較,
倒是慶妃聞言忍不住掩著笑出了聲。
趙漠面上一紅,急急解釋道:「真的,當初我帶人查封董府的時候,董狄書房就掛著一
幅太子殿下寫的字,所以我才知道的……」
「趙漠,休得胡言。」他的話沒有說完,已被南承曜斷然出聲止住:「董狄是謀反罪人,
太子殿下的墨寶怎麼可能在他府上。」
趙漠面上神倏然一驚,整個人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裡已經明白過來,微微垂下羽睫不做聲,只聽得天子不帶任何的聲音響在靜悄悄
的宣政殿:「你之前既然從來沒有見過太子的字,又怎麼能那麼肯定那幅字就出自太子之手
呢?」
趙漠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磕頭開口道:「微臣死罪!」
皇上過十二瘯冕冠看他,依舊面無表的開口道:「朕在問你話。」
趙漠咬牙,仍舊跪在地上不敢起,然後語帶音的開口應道:「微臣,微臣只是看到那
題字上有太子殿下的印章,所以就以為……微臣死罪!請皇上恕罪!」
朱、白、蒼、黃、玄的彩玉搖曳,天子的表看不真切,聲音卻依舊淡漠傳來:「那題字
現在何在?」
趙漠伏地,聲音越發的抖了:「董府查抄之,已經全數上刑部,由刑部備案封存,那
題字,想必也在其中……」
不待他說完,皇上已經一揮袖,下令道:「來人,即刻便去刑部將董府查抄之開箱,
找出那幅字有太子印章的題字帶到殿上,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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