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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尋千山》 第19章 第十八章(三更合一)

 “在異界,我斬殺妖魔,掏盡他們五臟六腑,一面想找到的痕跡,一面不敢找到。”

 “這……這都沒聽你說過。”

 昆虛子尷尬笑起來:“都過去了……”

 “每日絕丹一粒,而后往前,不知前路,不知歸途。”

 這話說出來,昆虛子一愣。

 他沒想過,謝長寂居然一直在服用絕丹。

 常人一粒便足夠忘記一個人,可他卻是每日服用一顆……

 他說不出話,只能靜靜聽著,陪著謝長寂一起看著大雪落山。

 他說了好多,說起當年那個,他滔滔不絕。

 霞鎮相識,從此結伴云游。

 被西境設伏,于山雙修結為夫妻。

 直到最后,他聲音有些飄忽。

 “我無數次做夢,夢見問我喜不喜歡,這個問題,從最開始問到最后,我都只說抱歉。”

 “生前我不敢言,因為心知需承襲問心劍,以守死生之界,宗門培養我不易,我若棄劍,何人守劍?”

 “死后我亦不敢言,因我若言,人已不復,何以堪?只能修天道,以絕凡。”

 “問心劍何以大圓滿?”謝長寂低下頭,微微佝僂軀,似是哭一般笑出聲來,“只因若不修劍,又以何為道?”

 活著時,他不敢說那句喜歡。

 因為來時,死生之界結界將破,他是當時唯一能繼承問心劍的弟子。

 若他只是喜歡那麼一點點,不會因此影響對天道的追尋,為萬事萬公正的審判,那或許他還敢承認這份喜歡。

 可當他第一次意識到,他想帶回死生之界;

 他想等死生之界平定,下一位繼承人到來后下山;

 他想像一個普通弟子一樣,帶著來到天劍宗,拜見各位長輩,跟隨回他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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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他便約明白,這份喜歡,他不能認。

 道心破碎,問心劍再無繼承,這個結果,他和天劍宗,都承不起。

 等后來,他終于有了能力,卻已經死了,于是日日夜夜,連“喜歡”這件事都不敢承認。

 問心劍大圓滿,不是因為近乎天道無執,而是因為執念太過,以至連承認都不敢。

 因為那個理應偏執之人,早已不在。

 “長……長寂,我這里還有絕丹,你先服下吧。”

 這是謝長寂頭一次說這麼多話,昆虛子聽著,覺得心酸,卻也無法,只能狼狽掏出丹藥,朝著前方青年遞過去。

 這丹藥謝長寂服用了兩百年,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接。

 昆虛子見他不,抬眼看他。

 就看謝長寂微微仰頭,看著頭頂泛著金的問心劍。

 “可還活著,又問我了。”

 謝長寂輕輕閉上眼睛。

 “師叔,”謝長寂聲音很輕,仿佛是跋涉千里的旅人,倒下前最后一句呢喃,“問心劍一道,我已無路可走了。”

 說話間,粒從謝長寂上散開。

 昆虛子愣了愣,隨即意識到謝長寂在做什麼,驚呼出聲:“長寂!不要!”

 然而謝長寂卻平靜閉著眼睛,仍由道心破碎,修為化作漫天靈氣,一路四散而去。

 青瞬間轉白發,頃刻作枯骨。兩百年延遲的歲月似乎突然報復式回歸到這人上,好似天壽已盡,人至窮途。

 昆虛子慌忙抬手布下結界隔絕了與周遭的靜,抬手點在謝長寂□□位之上,引導他保持正常筋脈運轉。

 “長寂!別犯傻!你已經走到這里了!就差一步便可飛升,你有什麼看不開的?!”

 昆虛子激出聲。

 然而謝長寂閉著眼,卻到了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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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自己好似回到十八歲那年,走在鄉間小道上,白紅繩系發的蒙著眼睛,從后面走來,輕輕握上了他的手。

 手上帶著常年習劍的劍繭,有些冰涼,但是異常。

 他渾一震,聽見對方撒:“謝道君,我看不見路,你拉著我嘛。”

 當年他守矩拉開,然后將自己的劍遞在手中。而這一次,他反過手,輕輕握住了

 他們走在鄉野小道上,走了好久,好長。

 然后又回到那一夜,他們一起被高手圍困,有人想殺,他為擋了一劍,重傷。

 背著他一路逃竄,最后到了一個山守著他,看著他流不止,驚慌失措。

 他被傷了金丹,靈力無法運轉,而一場大戰之后,本也是強弩之末。

 也就是在那個雨夜,靠在他口,聲音很輕:“謝長寂,我們親吧。”

 無數次回憶起來,他都會回避這場□□。

 他都假裝自己當時不知。

 但其實心深,他清晰知道,當吻上他雙時,他心悸

 他主的纖腰,與糾纏。

 那是他一生所擁有過,最放縱的好。

 因為過于沉淪,以至于不堪回首。在第二日醒來,慌忙離開。

 那一夜,一遍一遍問,謝長寂,你喜不喜歡我?

 他從未給過答案。

 而這一次,他終于出手。

 擁抱,占有,親吻,然后告訴那個始終不敢承認的答案——

 我喜歡你。

 比洪荒周宇永恒。

 比亙古歲月長久。

 花向晚。

 這個名字出現剎那,所有記憶都變得模糊。

 他眼前清晰浮現出一個影。

 對方終于不在是兩百年前的模樣,穿著嫁,姿容艷麗非凡,而后是合歡宮滿地鮮,斷旗殘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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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他突然涌起巨大的,朝著出手。

 他該在。

 兩百年前,如今,未來。

 他都必須在邊。

 他錯了。

 他不該讓獨自一人守在合歡宮前與眾親死別;

 不該讓一個人走過這兩百年,獨守孤燈;

 不該讓毀了劍道;

 不該讓人欺辱。

 巨大的充盈他生命所有,始終抑的執著翻涌而上。

 執念確定那一刻,他的徹底失去生息。

 昆虛子覺靈力運轉驟然停止,他僵住子,愣愣看著眼前已經為一干枯老人模樣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然而驚慌不過片刻,便覺周遭靈氣匯聚,天上雷云集結,而后只聽一聲雷響,靈氣如龍朝著那已經沒有生息的人轟然而下!

 昆虛子猛地睜大眼,磅礴靈力將他猛地震飛。

 他滾落在地,一口鮮嘔出來,后突然有人扶住他,急道:“怎麼了?”

 昆虛子還來不及說話,旁邊第六峰峰主白英梅就驚呼出聲:“長寂這是……破心轉道了?!”

 眾人震驚抬眼,愣愣看著不遠中的青年。

 破心轉道,這僅存于古籍猜測之事,從未有過真人記載。

 修士修道,道心乃其本,所謂道心,即修道之目的,元嬰之下,修為、靈、神識決定了一個修士的上限,然而元嬰之上,道心堅定與否,才是他們最終能否飛升的關鍵。

 對于謝長寂這樣已達渡劫期、差一步就可飛升的頂尖修士而言,道心便是最重要的存在。

 道心有瑕,走火魔,難得飛升。

 道心破碎,則修為盡散,坐化灰。

 唯一只有一種況,可以讓修士在道心破碎之后,還延續生命——乃至修為不落。

 那就是,他的道,本就不止一條。

 在其中一顆道心消散之時,另一份信念足夠堅定,堅定到足以支撐他如今全部修為。

 可古往今來,一顆道心修道能者便已極為稀,更何況有兩份執念?

 眾人愣愣看著面前近乎于神跡的況,滿是震驚。

 看著華中的人仿佛是被重新注生命,枯白的頭發逆轉也迅速充盈,重新回到二十出頭最英俊的面容。

 看著雷霆云集在高,他上一道一道金亮起,周邊威一層一層往上攀升。

 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

 到達最高境界剎那,雷霆伴隨著華轟然而下。

 蘇鳴臉巨變,高吼出聲:“布結界!結陣!是雷劫!渡劫期的雷劫!”

 *** ***

 第一聲雷響震天而下時,天劍宗附近十里都被撼

 花向晚坐在銅鏡面前,整個人被嚇了一跳。

 隨后就聽靈南急急忙忙沖進來,有些不安道:“主,天劍宗那邊好像有些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

 花向晚皺眉,靈南抬手指了天劍宗的方向,激開口:“好大的雷!”

 聽到這話,花向晚趕,走到窗戶邊,就看見死生之界方向,雷云集結,轟得整個死生之界都被籠罩在雷電之中。

 好在第一聲雷霆后,天劍宗就已經布置好結界,此刻只能遙遙看見電閃雷鳴,倒不像剛才那樣嚇唬人。

 “這是誰渡劫啊?”

 合歡宮的人陸陸續續過來,站在長廊探頭探腦,靈南想了想,轉頭看向花向晚:“不會是清衡上君吧?!”

 這麼大的雷劫,眾人認知中,好像也只有清衡上君了。

 聽到這個名字,花向晚有些發愣,緩了片刻,猛地反應過來。

 謝長寂渡劫了?!

 渡劫好,渡劫完就要飛升,飛升就要離開這個小世界,大家就永永遠遠不必相見了。

 那還有什麼好擔心?

 之前一夜不睡,就是在擔心謝無霜去找謝長寂把給供了。

 謝無霜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消除不了他的記憶也就罷了,還被他猜出了份。

 聽他的口氣,以及他知道和謝長寂這麼多事兒,這一對師徒估計還是有些的,謝無霜要是顧念師徒誼決定在婚前夕給謝長寂通風報信,那這門親事怕是要立刻告吹。

 可現在謝長寂要渡劫了?

 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花向晚揚起笑容,頓時又活了過來,趕催促靈南:“快,問問靈北,看婚禮有沒有影響,要不要如期舉行。”

 靈南看著花向晚簡直是高興到想放鞭炮的樣子,一時有些發蒙,愣了片刻,才回過神,點頭道:“好。”

 說著,靈南趕聯系靈北,靈北似乎是剛剛睡醒,被靈南一問,他趕,找天劍宗那邊人核對了一下況后,才放心回應:“放心吧,是清衡道君飛升,掌門和各峰長老趕過去了。但沈道君說不影響我們,婚禮如期。”

 這話讓靈南舒了口氣:“行,那你好好準備,我們就負責把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等著沈道君。”

 “知道了。”

 靈北嘆了口氣:“留我一個人在山上,今天醒過來,忙得頭痛死了。”

 “好了我不和你說,”靈南懶得在這時候和他聊天,“我去給主稟報消息。”

 說著,靈南便切斷了聯系,轉頭看向花向晚。

 花向晚這時候拆了服準備沐浴,在旁邊聽了全程,見靈南看過來,不必靈南多說,便點頭道:“知道了,一切照舊。”

 人逢喜事神爽,確認謝長寂要飛升,花向晚終于有了點婚大喜的覺。

 沐浴焚香后,便穿上嫁,畫好妝容,忙忙碌碌到了清晨,侍還在給衫用帶了香球的香爐熨燙妥帖,就聽外面傳來了接親的喧鬧聲。

 “主!”靈南從外面跑進來,高興開口,“主,沈道君來了!快,”靈南從旁邊了喜帕,拉開喜帕在花向晚面前,高興道,“快把蓋頭蓋上!”

 花向晚沒說話,最后看了一眼遠天雷。

 這天雷似乎更大了。

 靈南順著花向晚的目看過去,這才注意到那無聲的天雷,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劫云的樣子……也不知道清衡上君能不能堅持。”

 “您老人家可別心了。”

 靈北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所有人一起回頭,就見一位淺長衫青年搖著扇子走進來,他滿臉喜慶,笑著朝著花向晚行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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