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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金枝》 第50章 后悔

 趕慢趕了兩日,聞言也沒拒絕,換了兩盆水,臉上的姜黃才洗凈。

 當洗完臉轉過頭來的時候,饒是見多識廣的老板娘也不由得有些震驚,愣愣地盯著那張清絕的臉看了許久,半晌一回過神來,又改了口道:“你以后還是涂著這吧,這般模樣未免也生的太好了些。”

 嘉拿下帕子的時候便擔心會因為怕這張臉招惹麻煩而趕走,幸好沒有,微微松了口氣:“多謝二娘。”

 柳二娘雖是答應了,但拿下門板,收拾著閉店的時候時不時瞟過一眼的側臉,又有些疑慮:“我瞧你這氣度,原先的主人家應該也是個大富大貴之家吧?你長得又這麼好,你那夫君怎麼能舍得放你走,會不會追過來?若是真的追過來,我這小鋪子怕是也留不住你。”

 一提到從前,嘉坐在這間街角擁狹的當鋪里,忽然有些恍如隔世之,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那坐在皇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真的都離遠去了。

 直到看著那被蠟燭熏黑的墻角,才切切實實地安下了心,再說起這座圍困了許久的皇城也變得云淡風輕了。

 “的確是個大家庭,我夫君……他要大婚了,對方是個才貌雙全的小姐,和他很相配,等他們婚后琴瑟和鳴,大約不久就會忘了我,自然也不會再多費力氣。”

 原來是要婚了,恐怕是怕被大婦折磨才要逃出來吧……

 也是,這般姿放在后院里,哪個正頭夫人怕是都不能安心。

 柳二娘有些可憐,安了一句:“行了,別想著他了,這天底下三條的□□不好找,兩條的男人還不好找麼?就憑你這般姿便是天子也是嫁得了的,從前先帝時風無限的宸貴妃不就是二嫁之麼?我瞧著你這模樣未必就比那宸貴妃差,你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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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到嫁給天子,嘉不由得一噎,慌忙岔開了話,勤快地幫著收拾東西:“我沒這個心思了,只想好好地活下去罷了,二娘,你在做什麼,需要我幫你打下手嗎?”

 “不用,你就幫我掌掌眼得了,我是在替一個故人修補印章,這活計你可做不得!”柳二娘生寬厚,對并不嚴苛。

 “篆刻麼?我可以試試。”

 嘉笑了笑,生父正是個頂頂有名的篆刻大師,若非如此,以他們的家境斷不可能和當朝太子搭上關系。

 自小從剛懂事起便經常被父親抱在膝上看他刻章,稍大一點,便被他把著手教,盡得父親的真傳,只不過后來一直被養在宮里,沒有機會也不需要手罷了。

 “你真的能行?”柳二娘有些狐疑,但瞧著一臉篤定的樣子還是把東西送了過去,“你可要留些心,這是一個故人托給我那死鬼丈夫修補的,可我那丈夫年里燒死了,不得已我才著頭皮上的手。”

 “放心吧。”

 嘉別的不敢說,但論起手藝來信心滿滿。

 只是一拿到那玉章,到那悉的篆刻的手法,分明和父親如出一轍,嘉忽然覺得重如千鈞,抖著聲音問:“二娘,敢問你這故人是誰?”

 柳二娘不知為何忽然激,如實地回答道:“是一個結識了多年的老友了,和我那先夫頗為好,但我嫁過來的晚,不知曉他們是如何結識的,只記得這位故人每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會過來一次。只是他去年就沒來過了,今年也不知道會不會來,我不過是不想負人所托罷了。”

 “那你這老友是何模樣,是不是形修長,略有些瘦削,高鼻深目,一派書生氣,看著很是英俊儒雅?”嘉忍不住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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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俊儒雅?”柳二娘撲哧笑了,“不不不,他和這個完全沾不上邊,面目格外猙獰,總之是個神出鬼沒的人,說不定今年會來也說不定,到時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原來不是……”嘉一瞬間失落地又坐了下去。

 父親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在幻想什麼?

 如果父親沒死,他那麼他們母怎麼會不來找們呢?

 這印章,大約只是父親以前隨手贈給人的吧。

 嘉搖了搖頭,拋開了這些古怪的念頭,專心拿起了刻刀,修補著那已經被磨損的幾乎快印不出字跡的刻章。

 手法格外嫻,一拿起刻刀來,柳二娘看到的姿勢瞬間便知曉這是個手了。

 不一會兒,嘉便將那章修補完了,細小巧,比之磨損之前愈發秀氣。

 老板娘著那方小巧的印章,神愣了片刻,由懷疑,到震驚最后到欣喜,忽然一把抱住了的肩:“你這手藝可不俗啊,既致又秀雅,比起坊市里賣的那些勝上十倍百倍。當今陛下正在推行學,那些大家閨秀們紛紛進了書院,你這手藝定然會討的們歡喜,簡直就是一只進財的貔貅啊!”

 嘉微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嗎?”

 “當然啦!”柳二娘腦海中飛快地打著算盤,“你沒做過生意,你不懂,這些大家閨秀們最不缺錢,只要讓們看到了,一傳十,十傳百,我也不用強撐著這鋪子了,就靠著這篆章都不盡的富貴!”

 實在是激,簡直像是撿到了寶一般,恨不得把供起來才好。

 嘉被吹捧的暈暈乎乎的,頭一次有了充實的覺,晚上躺在閣樓里的時候連的疲累都顧不上,只想著趕快天明吧,趕快開始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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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鄴京

 皇帝此次春狩只待了七日便回了朝,結束的有些意外。

 一回到宮里,便整日沉著臉,郁的模樣人連大氣都不敢

 嘉公主和六皇子迷路了一日,找回來之后便被了足,被重兵把守在猗蘭殿里。

 皇帝一回宮便足了公主,宮里的氣氛隨之凝重了下來。

 周明含知曉嘉跟皇帝的關系,忽聽到被足嚴懲的消息,不由得心生疑

 輾轉了一夜,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嘉公主本就不是被足了,大概是本就沒被找回來,而是逃跑了!

 皇帝這麼下令恐怕只是在維護的名譽吧……

 一想到這一點,不由得心跳砰砰,大著膽子想去太極殿試探一下。

 太極殿還是像從前一樣,高大肅穆,只是殿里的宮人愈發的小心,生怕沖撞了陛下。

 周明含前去通稟的時候,正瞧見齊澤灰溜溜地從習武場里出來,服上滿是塵土,愈發心生疑,也順著習武場走過去。

 剛走到門邊,一眼便瞧見皇帝正穿著一著人前來跟他比試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他這是在發泄呢。

 “一個個都沒吃飯嗎?”皇帝冷聲斥道。

 又掀翻了一圈,侍衛們一個個滿頭是汗,躺在地上掙扎著快爬不起來了,目哀求地看向張德勝。

 “陛下,已經練了一上午了,要不,今天就暫且到這里吧?”張德勝給他遞著汗的帕子,斟酌著勸道。

 皇帝接過了帕子,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他們不行,那你來陪朕練嗎?”

 讓他來?

 他滿,走幾步都,怎麼敢跟這個實打實領過兵上過戰場又一腱子的皇帝比試啊?

 那還不一拳就被砸餅……

 張德勝連忙擺手,臉上賠著笑:“不不不,奴才哪兒敢,您隨意。”

 皇帝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視線,正要繼續點人的時候,忽看見了周明含不知何時站在了場邊,微微皺了眉,沒再繼續。

 “參見陛下。”

 周明含察覺到他的視線,連忙碎步走了過去請安,一抬頭看到他滿頭是汗,猶豫了一會兒,又從袖子里掏出了個帕子遞了過去:“陛下要嗎?”

 那帕子上繡著一只文竹,皇帝掠過一眼便移開了視線,徑直拿了張德勝遞過來的帕子:“不必了,你來所為何事?”

 周明含見他不接,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才開口道:“并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明含領的是侍讀的職,前些日子一直在陪永嘉公主讀書,如今也該嘉公主了,雖被了足,但明含想著讀書這種事想來也是應當不妨礙的,因此想問問陛下能不能放明含每日進去?”

 一提到嘉,皇帝剛發泄完稍稍舒展一些的神頓時的更加厲害,他沉著臉隨手了幾下,而后將浸的帕子重重丟到了托盤里:“不用了,犯了錯,誰也不許去看!”

 果然是不許人進去。

 周明含的猜想印證了大半,心極度復雜,有些干地開口:“那敢問公主是犯了什麼錯,惹得您發了這麼大的火呢?”

 犯了什麼錯?

 欺君之罪是不是大錯?

 但就算犯了錯,也是公主,是他的人,容不得他人質問。

 皇帝倏地冷了臉,沉沉地開口:“你逾矩了,這不是你該問的。”

 周明含從未被他當面訓斥過,猛然抬頭,只見他神凝重,并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連忙退后行禮:“是明含不對,明含也是擔心公主,陛下見諒。”

 擔心公主,有什麼可擔心的?

 放出走失消息的時候,連永嘉都在山上找了一天,卻并不見影。

 皇帝不悅,忽然厭煩了這副滴水不的樣子:“嘉既是在足,那你在宮中也無事,不如便暫且回去吧,等什麼時候出來了,你再什麼時候回來!”

 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把趕回去嗎……

 周明含一陣惶恐,不知是哪里怒了他,張口想解釋,可皇帝卻徑直背了

 “朕累了,所有人都下去吧!”

 他的話不可辨駁,周明含無奈只好告了退。

 一回到這大殿里,剛出的汗瞬間冷了下來。

 往常這般時候,應當是倚著窗子在看游記,或是坐在榻上繡著帕子,皇帝下意識的看過去,可那窗邊沒人,榻的篾籮里只有一個繡到了一半的帕子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冷冷的掃過一眼,又抬步往室里去,可一門,便瞧見了那個特意為梳妝添置的梨木妝臺,臺面上靜靜地擺著一支斷兩截的簪子,提醒著是如何心謀劃背叛他的。

 蕭凜沉沉的看了一眼,攥了拳,朝宮人吩咐了一句:“把的東西都扔出去,若是再敢讓朕看到一件,朕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宮們被他的話嚇得連忙應聲,手腳麻利地將帕子,首飾還有全都收拾了走。

 原本散落的時候看著并不多,可看著們一個個手忙腳的抱著東西來來回的進出,皇帝才驟然發現不知不覺已經一點一滴滲到了他的生活里。

 東西一拿走,他原本就簡約的室更是顯得有些空曠。

 當宮試圖將那床邊的信拿走的時候,皇帝忽然皺了眉:“這個不許。”

 宮連忙后退,收了手回來。

 那信雖只剛送來一日,卻已經被磨出了邊,不知道翻了多遍了。

 那是他派去盯著的人傳回來的回信,上面一點一滴記錄了所做的大大小小的事

 皇帝一想到不愿做公主,寧愿在廬州的一家小當鋪里當個伙計便忍不住怒火中燒,拿起那信正準備撕掉,可一看到那信上說因為刻章手都被磨紅到起泡了,心底又控制不住地疼。

 當初他就算用了些手段,也從未想傷害

 可非要離開,離開了他就是要去過這種出賣力的日子嗎?

 簡直不知好歹!

 他倒要看看能堅持多久,等到實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還不是得乖乖回到他邊?

 皇帝重重地拍下了信函,不再去想的一切。

 然而習慣了兩個人睡,一個人再躺在這空的大床上,他忽然難以眠。

 往常雖然睡覺很安靜,也很沒存在,但總是躺在他一手就能抱到的位置,即使什麼都不做,抱著也格外好眠。

 但現在手邊空的,里側的枕頭也早就換洗了一遍,已經沒有了的氣息。

 皇帝一個人輾轉反側了許久,還是黑著臉起了想找件服。

 可里間和外間都因為他那會兒的發怒,把的所有東西都收拾的一干二凈。

 找尋了半晌,他只在書房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件不知是什麼時候胡鬧時扯下的小,鵝黃一點,被一細細的吊帶懸在椅子的扶手邊。

 他沉沉地盯了半晌,怒火幾乎要沖出視線把那服燃燒起來,可最后還是走了過去,鬼使神差般地將那小攥進了掌心,遞到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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