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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金枝》 第57章 心思

 安許久,才終于睡下。

 皇帝站在床邊,從日落一直站到夜幕降臨,錦上落了滿,微微帶了些寒氣才終于移步出去。

 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他腦海中思緒繁雜。

 時而是拿著匕首要刺下去的決絕,時而的哭訴。

 在害怕什麼,討厭什麼,他不是不清楚。

 但他不僅是一個人,他還是一個帝王。

 有那麼多人曾經為他赴湯蹈火,為他舍棄了命,他無法不顧及他們的亡靈,為著一個可能殺了他們的仇人之拋卻海深仇。

 但又何辜?

 一個連氣到極點了都不忍心殺他的小姑娘,又怎會牽扯到當年的謀中?

 他們不過都是皇權爭斗下的犧牲品罷了。

 什麼白從霜,周明含,他曾經覺得皇后不過就是一個擺設罷了,但人心易變,又隔著肚皮,當了皇后之后未必不想要更多,便是他從前覺得最規矩的人,也可能在背后對捅刀子。

 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蕭凜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也放過自己。

 三個月后,無論查不查的清,他都認栽了。

 沉默了許久,再轉出去時,他忽了張德勝擬旨意。

 “朕聽聞汝王走丟的小兒近日尋了回來,汝王是朕的皇叔,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朕追及皇叔大義,又失怙,特加封此為郡主,賜號懷珠郡主,食邑三百戶。”

 “懷珠郡主?”張德勝越聽越糊涂,“汝王是走丟了一個小兒,但奴才沒聽說有找回來啊。”

 蕭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說有就有,你只管傳旨,汝王妃會明白的。”

 一提到王妃,張德勝忽想起來了,這王妃似乎與當年的宸貴妃是堂姐妹,也是以貌聞名才嫁了汝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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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皇帝,想要憑空造一個份并不是什麼難事。

 難得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又足夠尊貴的份。

 如今這汝王妃與貴妃有些親,樣貌也有幾分相近,若是兒,那這將來要宮的懷珠郡主與嘉公主長得有幾分相似也說的過去。

 張德勝心頭一凜,連忙領旨:“奴才這就去。”

 既已下了決心,那索把一切都做的周

 趁著還沒醒,蕭凜又了徐慎之來:“你去幫把個脈。”

 診脈為何要趁公主睡覺的時候?

 徐慎之揣著皇帝的臉問道:“敢問公主是何有疾?奴才好著意留心。”

 蕭凜看了一眼那睡的人,淡淡地開口:“不是有疾,朕是想問問何時能有喜?都這麼久了,藥也減了,為何遲遲不見靜?”

 材飽滿,骨勻停,又正值花季,完全足以孕育子嗣了,按理來說依照他們這般頻繁,早該有所靜了。

 讓公主有喜?

 徐太醫一想到他們的關系頓時心里抓,細細診斷了片刻才開口道:“公主因著前事有些虛,心又肝火郁積,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易有孕。不過年紀尚輕,若是悉心調養上三四月,再保持心舒暢,估計不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三四月?”

 太久了,他們都等不及。

 三月之后,若是查清楚當**舅舅無關,定然不會輕易原諒他;若是依舊查不清,就算他退讓一步,愿意給份,也未必愿意。

 這如今已是個死局。

 素來顧念親,為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都能做這麼多,若是他們有了孩子,大約也會愿意留在宮里吧。

 蕭凜頓了頓,才開口道:“把那避子藥全改補藥,你想辦法不要讓在口上發現,朕要在三月之必須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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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華佗在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在三月子有孕啊。

 徐慎之只覺得力山大,更何況這種事畢竟還是他們的房中之事,他一個人開藥也沒用……

 蕭凜一低頭瞧見他一臉的言又止,頓時便黑了臉:“你難不是認為朕有問題?”

 他的脈案都是太醫院諸位太醫定期診斷,若是有異常定然早就發現了。

 徐慎之連忙搖頭:“微臣并非此意,微臣的意思是這懷孕就像種莊稼一樣,除了人和,還得看天時和地利,公主的子微臣定然會悉心調養,但天時也同樣重要,便是播種也需要看節氣的……”

 “這是何意?”蕭凜看向他。

 “微臣祖上專擅婦科,頗有些經驗,且書中有云,天地有氤.氳之氣,婦人下次信期前半月,前五后四之日,是所謂氤.氳之期,若要求子,須得把握好這幾日。”徐慎之低頭答道。

 前半月?

 信期剛結束,那這氤.氳之期不就不久了?

 但現在格外排斥他,莫說同寢了,便是連他靠近都不愿意,每每只有等睡后,他才能進去看一眼。

 蕭凜眉頭鎖,一言不發。

 徐慎之看出了些許癥結,忍不住勸了一句:“陛下不妨低些頭,公主看著是個吃不吃的,您越是強便也越是剛強,人心都是長的,您若是服些脾氣定然也會下來。”

 “吃不吃?”

 蕭凜默念了一句,再看向那里間的人,忽然想到了什麼,鎖的眉頭慢慢松了開。

 *

 嘉睡了許久,不知為何,夢里見的看見了的生父。

 父親去時年紀尚小,此前又一直常年在外做,記憶磨滅了這麼多年,已經記不太清父親到底是何樣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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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還能從母親從前留下的那幅畫像中窺見一二,但舜華宮的那場大火后,一切都化為灰燼,著實忘記了父親的樣子了。

 約只記得他平日里舞文弄墨的,是個儒雅清俊的書生。

 時隔許久,在夢中的父親也只剩一團模糊的影罷了。

 這麼多年,真真切切陪在邊的其實是的舅舅。

 母親不是鄴京人,是因著家里遭難,逃難來到鄴京投奔親戚的,錯之間遇到了父親才嫁與他為妻。

 嘉從前一直不知道還有這麼個舅舅,是進了宮后,母親尋找當年逃難時失落的家人時才找到的。

 那時的舅舅是兵營中的一個百夫長,因著打仗的緣故,臉上留了不道傷疤,上也一傷病,但他雖然貌寢,子卻格外溫,尤其是對待,比母親亦是不差。

 也正是因著這些溫暖的過往,嘉絕不相信舅舅會做出這等殘忍無道的事來。

 可沒人信,更沒人信舅舅,他已經消失一年多了,嘉格外想念他,但更怕見到他。

 嘉心知皇兄是不會放過舅舅的,更不會放過自己。

 三月之期,大抵不過是敷衍的說辭罷了。

 但實在不想再被關下去,只有先答應他,讓他放松才能有機會出去。

 果然,剛答應,這屋子里對的看管便松懈了不了。

 侍醒了,恭謹地呈了飯食進來:“公主,陛下說今日議事,明早再來陪你用膳。”

 “你告訴他,我不用他陪。”嘉淡聲開口。

 他這幾日大約是怕出事,一日三餐都過來,晚上也總是試圖上的床。

 每每總要哭,他才會離開。

 侍不好,放下了東西只好出去。

 嘉實在沒胃口,但他說了,每日吃多,就給桓哥兒送多

 若是不吃,那蕭桓也得跟著肚子。

 桓哥兒正是長的時候,嘉實在沒辦法,只得著頭皮了筷。

 平心而論,這些飯食都格外致,每一樣都無比符合的口味。

 甚至顧忌到當時吵架時隨口說的一句想念廬州的藥膳,最近餐桌上真的多了一道廬州的藥膳,大約是特意請某個廬州來的師傅做的。

 蕭凜素來討厭這種味道,一聞到便皺眉。

 嘉不想見他,便干脆頓頓都點名要,他這兩日果然來的了些。

 那藥膳是煲在砂鍋里的,嘉一眼看過去,忽瞧見那砂鍋底仿佛沾著個什麼東西。

 環視了一圈,見侍都退到了一邊,悄悄手一到了一個紙團連忙曲著手指連忙藏到了手心。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匆匆用了些便借著不適連忙躲回了帳子里。

 待侍一下去,才敢將那紙團展開。

 紙團只有掌大,一展開上面一片空白,若是不注意興許可能還人以為是誤粘在上面了。

 但舅舅從前陪嬉戲的時候曾經教過一些把戲,其中有一個就是用醋寫形字,嘉一看見這空白的紙張便立即想起了這個,避著人悄悄摘了燈罩,將字條放上去烘烤。

 燭熱熱的一烤,那紙條上果然顯出了幾個淡黃的小字。

 嘉心跳砰砰,一湊近看到那字跡果然是舅舅,頓時心如擂鼓。

 平復了片刻,再看清那賜婚和圣旨的字跡,腦中又忍不住有些眩暈。

 先帝竟然給留了賜婚的旨?

 那為何什麼都不知曉?

 那圣旨又到底在哪兒?

 嘉忽然出了一冷汗。

 忽然有些不敢確定皇兄到底是什麼時候對了心思了……

 這圣旨,大約也早就被他藏起來了吧。

 可舅舅又為什麼會知道現在著急想出宮?

 嘉腦海中有些,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忽略了。

 鎮定了片刻,決定還是按照舅舅的辦法,先拿到圣旨想辦法出宮再說。

 用完了膳,侍看了眼天,又看見恍惚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公主,天不早了,陛下晚上要來,您看是不是該沐浴了?”

 嘉剛想拒絕,但一想到圣旨的事,忍了忍,還是松了口:“那便備水吧。”

 但沒料到,他今日來的格外的早。

 帶剛解開,外面就聽見了沉沉的腳步聲。

 嘉雖有意要逢迎,但那晚的記憶到底還是給留下了影,是聽見這腳步聲,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已經過了四五天了,但的后背上還殘留著被木門痕。

 侍候沐浴的是個新來的宮,一瞧見衫下斑駁的,愣了片刻才低下了頭,給添水。

 那侍不由得臉紅,陛下私底下竟是這樣的人嗎?

 與他平日里的端莊冷肅大相徑庭。

 們這群新進的侍剛被提拔進太極殿的時候還以為是到前伺候,可誰知兜兜轉轉卻被領到了這里。

 盡管張總管已經三令五申跟們提點了一番,但還是沒料到被陛下養在者太極殿深的竟是他名義的妹妹,那位足剛解又被了足的嘉公主!

 從前還同過這位公主總是隔三差五被足,待在那偏僻的猗蘭殿里。

 可眼下看來,怕是就沒回去過吧……

 侍的時候,每拉開一點,便震驚一分,最后一眼瞥過上的指印又忍不住有些臉熱,這得使了多大的勁兒才能留下這麼深的指痕啊。

 嘉察覺到了的打量,立即沉著子沒進了湯池里,淡淡地吩咐道:“你出去吧,換個人來。”

 侍發現,瞬間臉通紅,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一出去正看見陛下站在屏風后面,不知已經來了多久了。

 “還沒沐浴完嗎?”蕭凜看了看那屏風后的白茫茫的水汽。

 “公主剛進去。”那侍答道,一抬眼看見他幽深的眼眸和高的鼻梁,忽了些心思,愣了片刻才低下頭,臉頰微微泛了紅,“這里水汽重,免得打服,陛下不妨到外面等等,奴婢給您倒杯茶。”

 蕭凜一低頭看見了臉頰的薄紅和那刻意從袖子里出的半截手腕,微微皺眉,一轉將人給了張德勝。

 “帶下去。”

 他冷了臉訓斥道:“你是怎麼挑人的,下次再敢挑到這些不安分的,看朕不挖了你的眼!”

 “是奴才眼花了,奴才保證一定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了。”

 張德勝連聲告罪,也不管那侍戰戰兢兢,一把將人帶了下去。

 外面鬧出了些許靜,嘉被熱氣蒸的正乏困,睜開了眼了一句:“怎麼不進來?”

 皇帝還擋在屏風后,被新來的侍瞧見他的冷臉,打了個哆嗦才開口道:“這就來。”

 可剛想進去,蕭凜忽然住了:“你下去吧,這里給朕。”

 那侍看了里面被水汽包裹的人,又看了眼前面形高大的皇帝,一時間進退維谷,面

 猶豫了片刻,剛想開口,可皇帝眼神一掃,頓時便嚇的不敢出聲,不得已只好將帕子遞給了他,帶了門轉出去。

 凈室里被一片白茫茫的水汽籠罩,蕭凜進了門,視線逡巡了一圈,才看到那影影綽綽的水汽中的一截背。

 嘉背著趴在池壁上,閉著眼聲音有些悶:“我肩膀有些酸,你替我按按。”

 剛說完,一張帕子便蓋上了的肩,不輕不重地替按著肩背。

 這般不聲不響的,倒是很得的心意。

 手勁也很舒服,帶著些熱力。

 嘉被按了會兒瞬間好了不,正回頭看看這侍長什麼樣子,眼睛一睜開,卻從那水中看到了一個冠楚楚的倒影,頓時便嚇的繃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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