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沂川心中覺得有幾分古怪,礙于有其他宮妃在場，錦盒在他的手中了許久，最后還是沉默收袖中。

他像慧妃一樣,尋了一個角落的位置。他像是忽然闖蝶群的蜂，擾了花團錦簇的和諧，宮妃們漸漸沒了話,很快就紛紛告辭離開。

沒多久,亭中就只剩下他與皇后慧妃三人。

皇后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像是總算注意到他一般,“信王怎麼來了？”

褚沂川微微一怔,應道：“我進宮來……看看皇嫂。”

皇后不咸不淡應下，隨意寒暄了幾句，態度就像是對一個稍有悉的陌生人。褚沂川頭一回在面前壁,原本是有滿肚子的話,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有些坐立難安,片刻后,見皇后依舊冷淡，才略有些難堪地起告辭。

等人走了,慧妃才似笑非笑地道：“信王殿下打了勝仗歸來，頭一件事便是進宮來看娘娘，娘娘這般冷淡，未免太傷人心。”

沈玉致微微蹙起眉頭：“信王是皇上的弟弟，論說起來也是外男,本宮怎麼能與信王走得近？”

慧妃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與無多余的話能說，隨后也起離開。

褚沂川在宮中了壁,回到王府時，神態有些渾渾噩噩。福公公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驚詫道：“難道皇后娘娘連小主子都不搭理了？！”

褚沂川眼皮一跳，“福公公，你這是什麼意思？”

福公公猶豫半晌，也就和他坦白了。“小主子也知道，皇后娘娘向來十分關照咱們的，平日里府中有些事，說給娘娘聽，娘娘都會管。就在小主子出征后沒多久，娘娘便……便忽然不管咱們了。”

老太監懼于背后說宮里人壞話，也低了聲音：“先前，老奴有幸宮時見到娘娘一面，娘娘向來和善，可那回竟是話也不說一句，邊的人便來趕奴才離開。娘娘邊也不見珠兒姑娘的影子。又聽宮里的人說，娘娘忽然整頓了后宮，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連與其他娘娘都不親近了。后來奴才也不敢隨意打攪，便逢年過節送一份禮進宮，娘娘是收了，可也沒有回過禮。”

這樁樁事，說起來是小事，可皇后娘娘從前是收禮，但往信王府送的更不，往來之間可沒多規矩禮數，像是親人一般。

“這話，奴才本不該說，只是沒想到娘娘連主子都不理睬……”老太監重重嘆出一口氣，后面的話也說不出口。

話落到褚沂川耳朵里，卻是另一種想法。

他回京以來，已經有兩人提過皇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向來聰慧，一點靈閃過也被他敏銳抓住，等細明心中念頭，繼而又是不愿相信。

要是皇嫂出宮了，怎麼會知會他一聲？

他送的金簪，他對皇嫂的種種好，即便皇嫂看不明白，難道也未曾將他放在心上？

褚沂川揮退福公公，獨自一人在書房中靜坐良久。

隔了幾日，他又進宮去找皇后。

褚沂川發覺，皇帝竟未有阻攔。

心中有過猜測，如今再見皇后，哪怕依舊是點的朱，戴的金飾，穿的是烈艷華服，褚沂川也將仔細看了一遍。上次看得倉促，這回他看清了。即便是披了一層艷麗外皮，眼前的皇后也依舊像是只仙鶴，神清冷，氣質出塵，優雅禮數已刻骨髓，秾麗只浮于表面而已。

只是他從未多想，卻連這樣簡單的區別都沒發現。

褚沂川道：“前年與皇嫂說好了一起過年的，可邊關戰事吃，我也未來得及趕回來。皇嫂可會怪我？”

沈玉致面淡淡：“自然是邊關的事要，本宮豈會怪你。”

“皇嫂先前說想要出宮看看，如今我回來了，皇嫂若是還想出宮，我就去求求皇上，皇上應當會準允的。”

沈玉致：“了皇宮，哪有再出去的道理。先前的話都不算數了。”

“……”

褚沂川走出了好遠，才悵然地停下。

皇嫂終于出了宮，他本應為皇嫂高興才是，可心中卻無太多歡喜。皇嫂離開得無聲無息，沒留下半點音訊，此時他不知該去何尋人，更不明白為何皇嫂連他也要拋下。

他本以為，即便皇嫂心中無他，也應當有一點分量。

原來是他多想了。

褚沂川在原地站了許久，風雪在肩頭眉梢落了一層，又化溫熱的雪水順著英的面頜淌下，他無心拂去，只覺腳上如有千斤重。白雪覆滿碧瓦紅墻的皇城，而他險些連回家的路都忘了該怎麼走。

……

金線織出海棠花紋的擺在可鑒人的地上拖過，不等宮人通報，沈玉致直接進了書房里。

皇帝在案前批閱奏折，聽到腳步聲，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等人走到眼前，他才冷淡地道：“你來做什麼？”

沈玉致道：“我方才見了信王。”

皇帝一頓，他放下朱筆：“你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不該說的，我自然沒說。”與明艷奪目的妝容不同，沈玉致的神冷淡，垂眸看著金線繁復的袖口，眼底閃過幾分嫌惡。“只是關于阿鸞的事，您似乎瞞了什麼。”

“你不必去在意這些。”皇帝冷酷地道：“你好好做你的皇后就是。若是你不想應付信王，下次不必見他時間一長，他若是識趣，就不會再來了。”

沈玉致頓了頓，恍然大悟：“信王殿下心悅？”

“沈玉致！”

“您生什麼氣？”沈玉致依舊是那副冷淡的神，“是我說錯了？”

皇帝臉難看，沉聲道：“朕說了，你只需做好你的皇后，不必去管其他事。”

沈玉致低頭看自己。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即便平日里差距再大，此時竟也能找出相似之。

“阿鸞心中沒有您，走得毫不留，原來是心中早己有了信王殿下。您既然后悔了，當初又何必放人走。”

“住口！”

沈玉致心下冷笑。

每日晨起梳妝，總是分不清銅鏡里的人究竟是誰。不濃妝艷抹，也不好金銀俗，讀的詩書封存，儲宮的書架上竟全是民間話本，甚至還有一個廚來教做甜湯。不喜歡那些，但有人喜歡。

只覺得荒唐。

大約這就是當初任一走了之，讓妹妹冒險替宮的代價。過了一段不如意的日子，那時更沒想到，自己最后會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若不想當這個皇后，多的是人愿意當。”皇帝冷冷地對道：“你是個聰明人，要是還想坐在這個位置上，不該說的，不該問的，就好好閉你的。”

“當年你一走了之，是朕寬宏大量放過了你。你是什麼心思，朕心里清楚，也不和你追究先前的事，既然你要當皇后，就當好你的皇后。”

沈玉致問：“那阿鸞呢？”

“你和比什麼？”

“若有朝一日回來，您是否會把皇后的位置給？”

“……”

沈玉致忽然輕輕一笑：“恐怕回來，也是做信王妃。”

皇帝然大怒：“滾出去！”

沈玉致大大方方地走了。

書房落針可聞，梁全躬著腰侍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皇帝沉著臉，靜坐良久。

許久，他才拉開了手邊的屜。

拿走最上面的幾本書，底下是幾封書信。

每一個信封上都寫著：小川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