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還不無憾地嘆了口氣:“可惜,若再讓我多活幾年,這樣的話,我對《周易》的文辭和義理就能夠更充分理解了……不過,朝聞道夕死可矣!”
近些年來,孔子的確是有了些變化,他把自己對於天下政治的理想和判斷,寄託在《春秋》中,褒則褒,貶則貶,這是他“從心所”的部分。而另一方面,也把自己對於宇宙和人生的困,寄託在充滿神八卦的周易系中,這是他“耳順”的重要原因。
“命……在無恤心裡,夫子一向是逆著命運而行的智者和勇者,難不,也開始信命了?”
……
“觀我一生,不信命也不行。”
孔子平靜地說了這一番話後,給趙無恤講述了一件事:“卜者商瞿曾經爲我起了一卦,以測我的仕途。最後得到了了火山“旅”卦,上面是離火,下面是艮山,這是離宮八卦裡面的第二卦,意味著,我縱然有些小智慧,卻沒有治國的命,終將流離失所,做一無枝可棲之鳥……”
“果然,老朽碌碌一生,卻毫無作爲。在魯國爲政失敗,流落鄭國,惶惶如喪家之犬;又到陳蔡之間,羣弟子幾乎斃;好容易在葉地安穩下來,卻又被葉公養而不用,遂心灰意冷……”
這二十年流亡生活,孔子雖然後半程食無憂,但心裡卻著實苦悶得不行。
自己一生奔走的理想破滅,毀滅他理想的人,恰恰是他曾經很推崇欣賞的趙無恤,有才華的弟子出於種種原因,投靠趙氏。邊剩下的,都是不可雕的朽木。
更悲哀的是,他還必須眼睜睜地看著他期許嚮往,鬱郁乎文哉的周禮世界,加速崩塌……
趙無恤明白了,方纔的一切,都是假象,表面上似乎看開的事,孔子其實一件都沒看開,只能用“命運無常”來安自己,好讓自己不要被時勢氣得柱而亡。
但要說心裡不在乎,那是絕無可能的。
“魯國之事、代晉之事、致使周禮徹底崩壞之事,都是無恤所致,夫子你,怪我麼?”終於,這句話,趙無恤還是說出來了。
“不敢怪罪於中原伯主。”
孔子著拳,以極爲複雜的目看了趙無恤一眼,又鬆開了手,說道:“這或許,就是季世,這或許,就是天命吧……”
他悵然若失,仰天長嘆:“嗚呼,鳥不來,河無圖至,時也,命也!”
“不對。”趙無恤打斷了孔子的嘆息。
“夫子,你說反了,在我看來,鳥將來,河圖將至!”
他站了起來,對充滿了悲觀緒的孔子說道:“夫子,我今日來此,便是要告知於你,我要稱王了,我要取代周天子了。天下五百年必有王者興,我將對三代進行揚棄,在此基礎上,建立一個新的王朝!開啓一個比過去更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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