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盛親自出面, 便是為鐵面軍正名。
至于裘振之流,不過是野心膨脹的義軍敗類,已經被他的兒曹佩兒臥薪嘗膽, 一刀斬首!
曹盛說得清楚,所有義軍若心中還有壯志故土,便可盡快投奔歸來。待大軍集結,便要繼續征討失落的二十州!
一時間,渙散逃亡各的義軍終于找到了主心骨,雖然還有觀之輩,可是隨著鐵面軍幾次如鬼魅一般的突擊戰,名聲大噪,前來歸附的義軍散兵也越來越多了。
這邊義軍出現了如此大的波,趙棟自然也得了消息。
他找尋了韓臨風詢問義軍那邊的形。
韓臨風這幾日奉命去外地調配糧食, 也不知忙些什麼,趙棟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韓臨風了。
只是覺得這個男人似乎又瘦了許多,渾糾結, 朝著他走來的時候, 甚至帶著一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京城時,那個牡丹花袍的脂紈绔, 如今已經找尋不到半影蹤了。
趙棟拍了拍他結實的臂膀,滿意地點了點頭, 便開始問起那異軍突起的鐵面的事。
韓臨風聽到趙棟問起, 抱拳垂眸道:“曹統領聽聞招安無, 便另起爐灶了,這也應該是將軍您意料之中的。”
趙棟擰眉道:“其實關于你的提議, 我已經與陛下進言。可是卻被陛下親筆書信痛斥了一番。朝廷的意思,不想與鐵弗人僵持為戰。現在朝中無糧無銀, 本損耗不起。而那曹盛雖無反心,卻一直與鐵弗為敵。陛下怕招安此人,會讓鐵弗會錯意,以為大魏在向鐵弗人無聲的宣戰,沖突更不好收場……”
依著朝廷的意思,既然叛軍的賊首已經伏法,那麼趙棟只要盡快鏟除余孽即可收兵。
至于鐵弗人,他們現在爭奪的也不過是被叛軍占領的州縣,也就是當年被割讓的二十州。
既然如此,趙棟還是不要派人攪合了,鐵弗收回從叛軍手里丟失的地盤,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陛下親下了旨,只讓趙棟死守嘉勇州等州縣,不許出戰!
對于連蓋了九個墳圈子的陛下而言,快些結束邊關的戰斗,不要再消耗軍餉才是正經!
據說朝中的主和派已經派人跟新任鐵弗王開始商談議和之事。要走昭君定親,百年好合的路數。
隨后,更要在宗親未嫁的兒里,挑選出個合適的子,給鐵弗王為妃。
不過鐵弗王最缺的可不是人,而是大筆歲貢銀子!
在他們看來,大魏就如同能的羊。不打打,如何能老實產?
除了收回地盤,更是因為大魏不能痛快拿出大筆歲貢,鐵弗騎兵才不斷侵擾邊境,給大魏施加力。
趙棟知道朝廷中那些世家文們打的算盤,不想與鐵弗人戰到底。
如今他人雖然在邊關,可是手腳卻都被束縛起來了。
趙棟心里清楚,無論是自己,還是在邊關擺陣的大魏將士,不過是那些主和派在談判桌上討價還價的籌碼而已。為此上將軍私下里也沒郁悶難平,借酒消愁。
現在韓臨風聲稱對鐵面軍毫不知,趙棟也不再追問,只是悵然與韓臨風道:“你我挑著將軍的名頭,卻不如一個帶面的山野之人,最起碼他可以明正大的保衛大魏的子民國土,與鐵弗狼騎真刀真槍地對峙……”
韓臨風倒是明白上將軍話里的無力憤懣之,不過他并沒有說什麼,只是斟酒敬了趙棟一杯。
不然還能怎麼樣,告知他那個山野之人正坐在他的對面,跟趙將軍一同飲酒嗎?
于是二人都不再發一言,坐在城頭飲酒,頭頂清月,眼城池之外的漫漫疆土。
一時壯志滿腔無人敘,唯有殘酒催發白……
跟大魏兵的束手束腳不同,那異軍突起的鐵面軍長迅速,大批先前曹盛的舊部紛紛投奔。
雖然鐵面軍有幾個頭領偶爾會摘得面,以真面目展示給屬下,不過那位鐵戰神為誰,始終謎。
這些能擊退鐵弗虎狼之師的神兵,總歸給百姓帶去了無盡希。
之前義軍因為裘振的狼子野心而被損耗殆盡的名聲,也迅速地得到了修復。
梁州城的茶館里,又開始講述關于義士曹家父的種種書段了。
落云帶著韓瑤出門逛街買東西的時候,還在茶樓里聽了一段曹盛之俠心義膽,以迷裘賊,將他引營帳灌醉斬首的段子。
“只見那曹俠輕蹙柳葉彎眉,故作,櫻微微那麼一抿,真好似那含苞待放的花一朵!看得裘反賊是心頭熱起,難耐,只恨不得立刻抱起佳人了床幃,酣戰三百回合……可他怎知,這佳人乃是帶刺的野花,纖柳般的細腰里別著匕首一把……”
韓瑤覺得這段子有些不好,聽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可偏偏又還想聽。
于是小郡主只能假裝認真地吃東西,再支楞著耳朵聽。
可惜了床幃后,沒等旖旎開來,就是手起刀落的兇案現場了。這等酣暢的除害橋段引得聽書的茶客紛紛拍手好,又有些憾俠拔刀太早了!
待得意猶未盡聽了一段后,韓瑤從茶樓里出來,對嫂嫂小聲道:“這些說書先生也怪缺德的,居然這麼糟蹋兒家的名聲!那曹家的姑娘犧牲兒名節斬殺了叛軍頭子,卻被這些男人拿來說換錢。我若是,說不定要氣得手起刀落,濺五步!”
嗯……落云覺得倒不一定,依著對那位曹大姑娘的了解,是“含苞待放的花”這一段,那說書的就能得賞銀十兩!
可聽慶提起過,曹佩兒跟父親回了北地后,沒事就喜歡喬裝城聽書。
而且小姐出手闊綽,最聽裘賊如何被曹俠迷得神魂顛倒一類的,若是講得好,當場就撒銀子。
這也是梁州城里,曹俠如花的橋段盛行的緣由。
不過護衛兩位眷的慶卻頻頻搖頭,低聲抱怨道:“由此看來,這書里講的大約都是胡說八道。難道那下凡的七仙其實是貌丑如夜叉,在天上睡不著神仙,才下凡故意賴上窮小子的?”
韓瑤聽了,都忍不住失笑:“慶侍衛,你在胡說些什麼呢!”
慶用一副滄桑眼神看著蒼天,悵然嘆息了一聲。他經歷的那些,不諳世事的小郡主又如何能懂?
隨著義軍的口碑逐漸好轉,鐵面軍也在不斷擴招,隊伍不斷壯大。
最奇怪的是,這批新崛起的義軍錢銀照比以往更加充足,似乎有富甲天下的豪紳背后撐腰,擴軍充營,武也源源不斷。
北地疆土之上,儼然生出一只蟄伏而不知其兇猛程度的野。
趙棟思量再三,卻不能不向朝廷稟報此事。不過他的這一份奏折報到了朝廷時,群臣對此事的評定議論,卻比梁城說書的還要離譜!
“如此彪悍的軍隊,豈不是又生出一個裘振?定是有人暗中扶持,定要徹查到底!”
“趙棟將軍原本是去剿匪!怎麼這反賊的匪頭,反而越剿越多?什麼鐵面軍?會突然憑空冒起?我看怕不是趙將軍奉違,養虎為患吧?”
一時間,群臣的聲討在王家人的引導下,不自覺地又往趙棟的方向牽引。
魏惠帝聽了一會后,覺得有些越說越離譜,便出聲道:“如今趙將軍在前線浴殺敵,諸位在后方如此非議他有些不妥吧?”
眾臣一看風向不對,紛紛收斂,不再言。畢竟趙棟是魏惠帝的婿,有些話,若是不能得圣心,還是說為妙。
不過退朝之后,陛下將兵部的幾位要員都留了下來,在書房里閉門談了甚久。
而過了些時日,一道圣旨再次發往邊關。
圣旨的容認定那鐵面軍乃是叛軍余孽,上將軍趙棟需要早早將這伙匪徒剿滅,再早日凱旋歸朝。
這道圣旨與其說是給趙棟的,倒不如說是給那些鐵弗人看的。
魏惠帝不想要戰線拉得太長,更不想讓鐵弗人誤會這個鐵面軍是大魏朝暗中派去的軍隊。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先靜待鐵面軍將那鐵弗人打得老實點,再正式頒布圣旨與鐵面軍割裂。
而讓趙棟剿滅鐵面軍,自然也是以正視聽,給趙棟自證其的機會,免得朝中臣子懷疑他玩忽職守。
只要他剿滅了鐵面軍,關于趙棟暗中扶持鐵面軍的謠言不攻自破,也就不會給王家人討要軍權的機會。
這些日子,王皇后不聲,卻不斷支使人小作不斷。
陛下愈加惱恨皇后,卻礙著王家的權勢,不能與扯破臉,自然要權衡著來。
不愧是一代帝王,如此算盤滿滿。
當圣旨傳到嘉勇州趙棟的手里時,趙棟半晌無言。
他無力地了頭,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將京城里的一眾貴人拉到邊關的城頭村寨,讓他們好好看看,真正如狼似虎脅迫邊關安危百姓的,究竟是那些所謂的叛賊鐵面軍,還是他們認為可以坐下一談的鐵弗人!
就在昨日,鐵弗的游騎又掃了附近的一個村落,只因為懷疑這個村落里有人參加了鐵面軍,那些鐵弗人就燒殺搶掠,甚至婦孺都不肯放過。
滿村的房屋被大火燒盡,所有的糧食家當被席卷一空,慘死的婦孺尸橫陳鄉道。
探聽消息的探子回來稟報的時候,一個固守北地多年的老兵,都忍不住哭得哽咽,可以想象村落被屠戮的場景有多麼可怕而囂張。
可是他這個堂堂上將軍,只因為陛下那道“只能守城,不準出城”的圣旨,聽著探子來報,出兵不得!
幸好后來,鐵面軍及時趕到,全殲了那伙子鐵弗游騎,救下了被擄掠走的一部分村民,想來會有更多失去親人和家園的村民,義無反顧投到鐵面軍的旗下。
趙棟心里清楚,讓鐵面軍迅速壯大的本原因,其實就是大魏將士的毫無作為!
他若是再年輕些,無牽無掛,可能也會甩掉軍裝,義無反顧地投奔義軍,可著子先殺了一群鐵弗土匪再說。
可是現在,他人已過了不之年,妻兒尚在,又君恩,肩頭的責任太重,再不能隨心所地做事。
這種凡事需要權衡,畏首畏尾的德行,曾經是年時的趙棟最最鄙夷的。
沒想到,自己如今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卻活了自己以前最鄙夷的樣子。
不過陛下既然下了圣旨,趙棟只能遵從。
一直在嘉勇州閉門不出的大魏軍兵,在得知鐵面軍已經攻打到鐵崁山時,集結兵馬迅速朝著鐵面軍的方向包抄,終于跟鐵面軍打了幾場遭遇戰。
可說來也奇怪,面對鐵弗人驍勇善戰的鐵面軍,在遭遇大魏兵的時候,行的是抹油泥鰍之策。
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反正就是不跟大魏兵正面去打。
如此幾次,讓大魏領兵的將軍心浮氣躁,高聲痛罵對面的是無能豎子!竟然不敢正面迎戰。
那鐵面軍居然一邊撤退,一邊高喊著口號:“夢牽二十故國州,男兒熱為民流,劍戟只吞韃虜!同室戈緣何由?
這口號句句誅心,分明是暗諷大魏兵無能,不去驅趕侵擾百姓的鐵弗賊寇,卻對驅除侵略者的義軍斗勇呈狠!
這些大魏兵里,有許多就是北地人,也有親人在鐵弗人的刀劍下失去了命。聽了做這樣嘲諷的打油詩,有人愧得都握不住手里的刀槍。
趙棟自然也聽到這打油詩,他心比下面的兵還要煎熬。
他就是想不通,為何滿朝文武整日將禮義忠信掛在邊,可是面對天下百姓這樣的大事,卻如此是非輕重不分,對虎狼外敵一味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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