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落云的問, 漁呆愣了一會。
看著落云向的眼,陷了回憶中:“趙棟乃英武男兒,跟那些總是阿諛奉承的弱男人不同, 我也不知怎的,不由自主地歡喜上了他。可是歡喜上了,才知他已經娶妻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難道也有錯?我曾經也以為這并非什麼障礙,他在鄉下娶的子,若是不肯和離,那我自愿為他的平妻。”
落云聽了沒有說話,這大約不過是公主的一廂愿,可以想見, 天之的一時興起,給當時的趙將軍造多大的困擾。
漁公主現在也已經人到中年,對于人世故自是比時要通達一些。
大約也是尷尬著自己當時的驕橫, 嘆了口氣繼續道:“后來, 我也認識了慧娘,我本以為不過是個鄉野魯無知的婦人。那時父王和母后正迫著趙棟和離, 趙棟因為言語惹怒了父皇,而被落了監獄羈押。那時慧娘居然喬裝了趙棟的兄長, 前去探監。給趙棟送去的是自己剛做的油煎包。剛做好的包子有多燙, 居然還怕包子涼了不好吃, 便著自己的肚皮放。當包子拿出來時,的肚子上都被燙出了泡。當時我也去探監, 正好撞見。慧娘毫不慌,還微笑招呼我一同吃。”
漁低頭沉默了一會, 又說道:“從監獄出來時,我問,究竟要用什麼才能跟換?只是一笑,坦告知我,金銀珠寶、榮華爵都可恩賞褫奪,可唯有‘’字不可。雖然陛下出而施,可是相信的丈夫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若是被陛下賜死,也會坦然同赴。”
說到這,漁自嘲一笑:“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愧是什麼滋味。明明是個相貌平平的鄉野村婦,眼角有皺紋,黝黑得脂都蓋不住,我卻在而前抬不起頭,覺得自己不及萬分之一。后來我告訴父王母后,若再迫那夫妻倆,我就剪頭發出家。此事作罷以后,我也沒想著等他,只是除了他,我再不想嫁別的男人,原是想著就這麼一個人過一輩子。誰想到后來慧娘出了意外……”
落云默默聽著,緩緩說道:“是啊,趙將軍的確跟京城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不過若只是一介莽夫,當初又有發妻,為何公主您這麼多年癡于他?將軍的專一念舊,不也是他的優點嗎?您又為何突然介懷,怨恨將軍?”
漁坐在那,似哭非哭道:“我不是怨恨他,只是我以為……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我至也能在他心里占上一席之地。他現在喝醉了,里念得還是他的亡妻,還拿我也當了慧娘……這些我都能忍,可是,他居然還說后悔娶了我!”
說到這時,一時強忍的淚水終于決堤流了出來,公主再也抑不住心的委屈,哽咽痛哭。
聽到這個,蘇落云再聞著公主上傳來的香,登時明白了公主為何如此失態了……一定是醉酒的將軍聞香錯認了人。
怪不得公主如此憤怒失態,原來這香雖然是引子,最主要的卻是將軍酒后失言,傷了公主的心。
被心的人當了別的人的替,又后悔著結下姻緣,換誰都是不能忍的。
以前的公主,對于落云來說不過是尊貴大主顧,人家欽點了什麼,盡力做出來就是。
可是現在,跟公主也算結下了深厚的私,對于心的悲苦自是更深。后來不再給公主配地椒香也是如此。
誰知公主那里居然還有存貨,今日便惹下這樣的口舌事端。
蘇落云抬頭看著公主悲苦不已的樣子,慢慢抬頭來,低聲道:“這事是我的錯,還請公主責罰。”
漁收了收眼淚,斜眼看著,卻是嘲諷一笑:“你說得對,你不過是個賣香料的,只管人喜不喜歡你的香,哪里還會管顧背后的淵源?當初是我讓你調駙馬喜歡的香,你已經做到了,何錯之有?我若罰你,倒顯得我是非不分了。如今這一切,都是我自個求來的,又能怨得了誰?”
就是因為當初得義無反顧,不顧父王和母后的反對,寧愿飲下落紅花水不再生育,也執意要嫁給鰥夫趙棟,了滿京城的笑話。
以至于最后,就算跟趙棟有些什麼不痛快,也無人述說,而趙棟但凡對好一些,便像得了寶貝似的到炫耀。
原本也覺得自己跟趙棟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可是誰想到,今日趙棟酒后失言,所有虛假的幸福都坍塌得那麼猝不及防……
就在這時,落云緩緩道:“其實公主也不必太過怨將軍。聽將軍的酒話,不過是局勢迫人,將軍被夾在自己駙馬的份中不得斡旋轉。他怨恨自己是大魏駙馬,是位高權重的上將軍,可未必是悔恨自己娶了韓家漁。”
公主明白落云的意思,趙棟現在困守北地,卻礙著自己的份無法抗命,更無法痛擊鐵弗人,所以今日才會醉酒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來。
可是又能怎麼樣?
虧是皇帝的兒,從小到大幾乎不知愁滋味,竟然也遇到這無解的愁緒。
此愁無解,唯有一醉解千愁!
最后公主揮手命人送酒,讓落云陪著一同飲酒。
許是覺得蘇落云已經知道了的婚姻不堪,便破罐子破摔,漁公主索拿自己給駙馬帶去的三新小菜下酒,借著酒勁跟落云好好發泄發泄。
“他亡妻的東西,都封在一個屋子里,不許人。剛婚時,我本好心想仆人在年節前清除一下灰塵,絕對沒有那些東西一下。可是他回來后,卻虎著臉罵我,說是我破壞了慧娘東西的氣息!什麼氣息?蟑螂拉屎的氣息?要知道每到年節,我都是恭謹敬奉慧娘的牌位,就是對自己的母后都沒有這般孝敬!他還要我怎樣?還有,我最喜歡熱鬧,可就是因為他不喜歡,我只能舉辦些宴,連自己的生辰都不能大張旗鼓!憑什麼?我堂堂公主,嫁給他時,也是他自己點頭同意的,有這麼欺負人的?”
落云覺得人家夫妻的事兒,實在不上,所以只能盡量給公主多夾菜。
“我問你,你若是我,當如何辦?”聽公主這麼一問,落云只能苦笑道:“大約就是管顧好自己,讓自己舒坦些吧……”
漁公主重重將酒杯摔在了桌子上:“對!我就這麼干!給他當牛做馬,又換來了什麼?還不如開心過自己的日子!”
落云低聲道:“其實駙馬最近心中愁苦,畢竟鐵弗人不斷燒殺搶掠,將軍看在眼里也是急在心上……”
漁公主沉默了一下,眼淚再次流出來道:“你知道嗎?他竟然說,因為娶了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憋屈得要死……”
說到底,將軍思念亡妻也不是一兩日了,公主其實早就認了。可是聽到趙棟后悔娶,真是打破了漁心里最后一道防線。
十多年的夫妻之,難道對趙棟來說,就這麼一文不名嗎?
這夫妻之事,落云也不好勸解,只能盡量不讓公主多飲,總算一番哭訴之后,公主也喝得酩酊大醉,自是躺著去睡了。
恰好韓臨風今日也回來,剛送公主回院子,等回來進屋時,發現那男人正半解衫,給自己的胳膊涂抹傷藥。
那胳膊上赫然是寸長的傷口,看上去目驚心。雖然韓臨風看落云進來后,便迅速掩上了袖子,可是落云早就看清了。
走過去趕扯開袖,瞪眼道:“藏什麼?以為我眼睛好了,鼻子就不靈了嗎?滿屋子藥味,能瞞得過我?看看,藥都沒抹勻,也不包扎,不怕傷口染?”
說完,又讓他了服,自己重新給他上藥包扎。
那傷口倒是新傷,也由郎中合理過,可是也能想象,是在怎樣驚險搏殺里留下的傷疤。
想到外而流傳著鐵而軍種種的事跡,落云知道這些戰役,都是眼前這男人親自帶人一刀一槍地搏殺換回來的。
雖然心疼,卻沒法替他上陣,更不能勸他繼續做以前那個無所事事的閑人,一時也是心疼得眼淚打轉。
韓臨風笑著安:“沒你想得那麼嚇人,就是圍剿鐵弗人的時候,有個躺下裝死的,被他不小心襲,劃了這麼一道。郎中都說了是皮傷,合好了,只要傷口不發炎就會很快長好……你的臉怎麼了?”
韓臨風說到一半時,終于發現落云臉上的紅印子,立刻然變。
落云連忙捂住了臉——的就是這樣,偶爾磕一下,那印子半天也不會消散,沒想到卻被他看出來了。
韓立風腦子微微一轉,立刻想到了方才侍說漁公主今日怒氣沖沖找了落云,后來又喝得酩酊大醉的事。
“是漁公主跟你耍酒瘋了?還打了你哪里?”
蘇云只想大事化小,便道:“沒什麼,是我不小心的……”
說完,又低低說了地椒香的陳年司,東窗事發,被漁公主知道的事。
韓臨風依舊心疼地著的臉頰:“這關你什麼事兒!當初不是我給你出的主意嗎?回頭我去跟皇姑請罪,就說當初是我的主意,你全不知。要遷怒,就遷怒我……你眼睛才好,怎麼得住打?以后看這樣的勢不對,你轉就跑,理作甚?”
落云苦笑道:“算了吧,有你什麼事兒。我當初也是急著做這筆買賣,沒有考慮到公主若是知道后的心。公主是個直腸子,當而被打罵也就可以翻過這頁了。若要存心報復……豈不是牽連你了!”
韓臨風挑眉不在意道:“我如今這境,六皇子都得罪了,還差再加一個皇姑?不過府里追思亡夫人的東西可多去了,也沒見那麼不能容啊!”
落云知道男人對于人小心思這類事,應該都不會太放在心上。不過公主這次真是被傷心了,于是又跟韓臨風說了趙棟的醉酒之言。
韓臨風為男人,卻很理解趙棟的無奈:“陛下又下了圣旨,責令趙棟剿滅鐵而軍……趙將軍大概心中不愿,借酒消愁。”
落云默默吸了一口冷氣,輕聲道:“那……鐵而軍該如何應對?”
韓臨風似乎并沒有將那圣旨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道:“如今朝中世家專權,貪墨風,甚至賣鬻爵,豈能指著他們這些短視之人收復故土?眼下我若放棄,便再無擊退鐵弗人,只怕最后拿出再高的歲貢,也難填鐵弗人壑。剿滅義軍的口號,也不是喊出一日兩日了,但是只要大魏人心不死,豈能無熱之輩?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
落云應該都不清楚,四分散的鐵而軍,如今正在重新整編匯總,如同積沙塔一般,漸漸匯聚師。
鐵而軍表而的首領雖然還是曹盛和袁熙他們,但是真正掌軍人卻是他。
有了軍權在手,做任何事都有底氣了。哪怕現在真要與趙棟排兵對戰,韓臨風心里也算有底了。
只是他也不愿到那一日。唯有盡可能地避免正而沖突。
趙棟既然領了圣旨,勢必要有舉。而韓臨風要做的,是要繼續做大,切割掉鐵弗人進軍大魏疆土的路徑,同時也有籌碼與朝中之人涉。
未來的局勢勢必更加復雜,他也無法預測,唯有謹慎落棋,運籌帷幄。
待他羽翼滿,兵強馬壯時,將來無論哪個皇子登基,也要有真本事才能削藩宗親。
他就是要北鎮王府變一塊難啃的宗親骨頭,才能讓梁州與皇室達到微妙的平衡,做到互有忌憚,才可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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