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用民做事,那就一定要在方方面面顧慮好細節。萬事按著章程來做,既不可欺百姓,也不可由百姓私自囊中。
圣上將趕制冬的時間得很,負責此事的員們打足了神,力求將效率提到最高。
自古打仗,其實打的不止是士兵的戰爭,更關鍵的則是后勤的戰爭。游牧民族用干當做口糧,他們不需要后勤,可以快速的發進攻,這正是他們的優勢,但在如今蝗蟲肆、大恒糧食充足的況下,他們這個優勢就不占好了。
顧元白和眾臣商議的時候,仗著大恒如今國庫和糧倉滿溢的底氣,也就直說了,“朕不止要送冬去北疆。大恒的士兵辛苦,但辛苦不能連年都過的辛苦,朕要讓他們在游牧人面前好好的過一個年。”
臣子躬追問:“圣上,何為一個好年?”
“吃飽穿暖,有滾燙的湯喝,有鮮的大餅吃,”顧元白看向他們,“那些豪強送了十萬的鴨子前往邊關,也快要到了吧?”
“驛站的人來信,已快要到達北疆了,”戶部尚書沒忍住笑瞇了眼,“薛將軍來信時曾說,蝗蟲在七月就開始在北部肆,他到達北疆時,況已經十分嚴重。秋蝗三月一死,待到十月中旬,應當就進到若蟲期了。”
參知政事接道:“十萬只鴨子在九月就送上了路,再晚,也能在這個月底送到北疆手里。到時正好趕上了蝗蟲的若蟲期,吃完了蝗蟲之后,正好也可以給戰士們加加。”
“豪強這次做的不錯,”幾個大臣笑了,打趣道,“終于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顧元白笑了,“省了我們好大的一筆功夫,但這還不夠。蝗災到了如今,只要后方的糧食跟得上,對前方來說已經算是過去了危機。諸位卿,朕現在想要的,是同游牧的一場勝利。”
“要讓游牧知道大恒的底氣,”圣上道,“他們向來自得于自己的戰績,自得于自己的駿馬與自己的牛羊,此次蝗蟲一出,大軍境,不讓他們知道自己有多麼弱小都浪費了這次的機會。”
“他們沒有糧食吃,沒有冬穿的時候,咱們的將士要吃得好穿得好,要有充足的力氣和神去應對游牧的騎兵,”顧元白道,“糧食,冬,……年底了,百姓家尚且會吃頓盛的年夜飯,這些為朕打天下的士兵,也要好好過個年。”
眾位臣子應是。
午時,顧元白留下眾位臣子在宮中用膳。宮中的膳食,味道可口,但今日卻有一道紅黃加的鮮艷菜肴,樞使試探嘗了嘗,“咦,這是什麼,味道不錯。”
酸甜可口,咸味適當,分外的可口。
田福生道:“趙大人,此菜是紅燈果子炒蛋。”
樞使奇怪:“紅燈果子為何?”
“紅燈果子是黃濮城的縣令在當地發現的一種果子,”田福生,“這果子漂亮,小巧圓潤,食之無害,無論是做菜還是熬湯,都別有一番風味。”
大魚大吃多了,番茄炒蛋是真的開胃。自從太醫院確定這些紅燈果子對人沒有危害之后,顧元白就把番茄搬上了菜桌。番茄炒蛋只是基礎,番茄牛腩、番茄湯拌面、糖拌番茄……他已經吃了好幾天了。
眾位臣子對紅燈果子分外好奇,等午飯之后,顧元白讓人送上清洗干凈的紅燈果子,讓他們人手一個嘗一嘗。
眾臣試著嘗了一嘗,這口味十分的奇妙,水泛酸,但果又泛著甜,但還別說,這東西越吃越覺得好吃。既可菜,又可生吃,臣子們接二連三地夸贊道:“圣上,這紅燈果子是個好東西。”
顧元白忍笑不,“但再好的東西,朕這里也沒有多了。此番眾位大人嘗一嘗味就好,待到明年種下長出時,才可知這東西的畝產多。”
臣子們不由出幾分失神,吃著剩下的紅燈果子時,咀嚼的速度也放慢了許多。
下午,各位臣子回到了各自的衙門。而顧元白則留下了戶部尚書,帶著人換上常服,坐上馬車出了皇宮。
尊貴無比的皇帝陛下,帶著人來到了京中的菜市之中。
顧元白親自從菜市的路頭問到了路尾,從一個蛋的售價問到了一斤兔的售價。他的氣質斐然,著即便再低調,在百姓之中也是鶴立群。但顧元白語氣溫和,態度親切,被他問話的百姓雖然拘謹,但并無多害怕。
“公子,你若是買得多,我們這價位就會更便宜,”賣著自家蛋的農戶著手,小心翼翼道,“我家的蛋又大又好,是最便宜的了。”
顧元白看了看,果然點了點頭,“老伯,若我買得多了,還能再便宜多?”
“一斤蛋便算十二文銅錢。”農戶老老實實道。
顧元白了然。
他一路走過來,將各件的售價明白的大致清楚了。等到同戶部尚書坐上回程的馬車時,他慨道:“外頭的蛋是十二文銅錢一斤,可這蛋了宮,就變一百二十文錢一個了。”
戶部尚書不敢說話。
“該說朕不愧是皇帝嗎?就連這一模一樣的蛋,到了朕的飯桌上就了金下的蛋了,”顧元白打趣,“是朕配不上去吃這十二文錢一斤的蛋。”
“圣上,”戶部尚書頭頂大汗淋漓,“廷的賬目,這……”
“湯大人,你瞧瞧這才過了多久,”顧元白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朕才清了廷不到一年吧?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有人敢在朕眼皮底下鉆空子了。”
戶部尚書完全不知道該在此時說些什麼,馬車一晃一,他背后的汗已經浸了服。
“太府寺,府監。太府管著廷的庫儲和出納,現如今的太府卿和湯卿也是識,”顧元白悠悠道,“府監從未出過什麼事,太府寺的事倒是一件接著一件。前些日子反腐剛過,前太府卿正好上丁憂,這便辭回鄉守孝去了。這新上任的太府卿莫約是不了解朕的脾,他甫一上來老實了還未到兩個月,這便把蛋給變了金蛋了,你說,之后朕還能吃得起蛋嗎?”
戶部尚書腦中神經繃,既為這一句“識”而膽戰心驚,又恨太府卿這沒腦子的貪財行為。
皇帝陛下的脾氣,對貪污的態度和容忍,這個太府卿如今還不明白嗎?
馬車正好停下,顧元白拍了拍戶部尚書的手臂,語重深長道:“朕聽聞湯卿正為家中兒相看親事,這兒家的親事可是無比重要的事,湯卿要多看多思,萬萬不要隨意就下了決定。”
戶部尚書這才反應過來,圣上對他說這一番話的意思。
最近戶部尚書確實在猶豫是否要同太府卿結親家,圣上如今單獨對他說這樣的一番話,恐怕就是在提前提醒他,莫要和太府卿有過多牽扯,這是圣上對他的護啊。
戶部尚書心中一松,得熱淚盈眶,他俯行了個大禮,“圣上今日所言臣字字記在心中,銜草難報皇恩,圣上對臣的護,臣真是萬言難以言其一,只恨不得為圣上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顧元白點了點頭,含笑安他兩句之后,便讓他下車了。
太府卿其實自從反腐之后一直老老實實,近期才開始有貪污意向,但他這手腳剛做,就被顧元白給發現了,不得不說也是一個倒霉蛋。
京城中,顧元白一邊忙著置太府卿,一邊忙著盯著棉事宜。
而在北疆。
十月中的時候,一路草行宿的送糧軍隊終于與北疆士兵匯合了。
薛將軍在大風中迎來了這一條長長的隊伍,也迎來了被這條隊伍護在中央的長得見不到尾的糧車。
這些糧車各個裝得堆積如山,一個挨著一個,平曠荒涼的平原兩側,聽到聲響的難民從災民居中走出,愣愣地看著這些糧食。
從他們面前經過的糧車打下一道道影子,這影子將他們罩在底下,都遮住了太,遮住了天上的云。
駐守在邊關的士兵們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這些糧食,薛將軍臉上憔悴的神在這一瞬間變得神采奕奕。
“看到了沒有?看到了沒有?”老將激,“我就說!我就說圣上一定會送大批糧草前來!你們信不信?你們信不信!”
駐守在邊關的這些士兵和被薛將軍救助的這些災民,已經吃了一旬的稀粥了。
薛將軍到了北疆之后,就無所不用極其地去救濟災民,然而災民太多,帶來的糧食不夠。在等待朝廷送糧的這一段時間,不知從哪里傳起來的謠言,說是朝廷不愿意往北疆送糧。
被薛將軍從京城帶往北疆的士兵們對此說法不屑一顧,他們是被圣上養起來的兵,圣上對兵如何,他們最是清楚。但原本就駐守在北疆的士兵們慌了,他們經歷過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即便這一年來朝廷運往邊疆的糧食穩定,給他們換了盔甲和刀劍,但他們還是害怕,慌恐開始在他們之中傳播,聽聞此事的薛將軍直接抓住了傳播謠言的源頭給斬了,才暫時將一部分的士兵們安穩住。
但這一部分的士兵心中還是擔憂,隨著時日的見長,他們甚至開始心中升起了絕。
然后就在這種絕之中,他們等來了朝廷送來的糧。
送糧來的大軍已經走近了,但即使是走近了,那些糧食仍然看不到尾,好像就沒有盡頭一樣。
駐守北疆從未離開的士兵愣愣道:“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糧食……”
京城的士兵驕傲十足地道:“圣上護我們,當然會給我們運送多多的糧食。不就吃了十天的稀粥嗎?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慌。”
士兵只顧著看糧食,來不及回他的話,眼睛都要轉不過來了。
這麼多的糧食,能有多人一輩子能見過這麼多的糧食?
反正常年駐守在邊關的這些將士們,他們中沒有幾個人曾見過這麼多的糧食。不知不覺間,這些從未見過如此多糧食的人被邊人一提醒,自己臉,才知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竟然眼睛潤了。
哭什麼啊?
士兵們茫然。
他們只是看了一眼糧食,看不夠,又多看了幾眼而已,心里面還沒琢磨過來味兒呢,怎麼就對著這麼多的糧食哭了?
他們正想著,就聽到突然有嗚咽痛哭聲在兩旁響起,愈來愈響亮。士兵們扭頭一看,原來是被薛將軍聚集在這一塊的災民們正三三兩兩的抱在一起痛哭。這些前些日子滿臉寫著麻木的災民們,在看到這麼些糧食之后好像突然有了宣泄的渠道,一個人哭得引起了一大片的哭聲,止也止不住。
有糧食了啊,他們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