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錦摔門而去,坐在車里一接一煙,直到嗡鳴的太被尼古丁徹底麻木鎮靜。
言逸驚懼哀求的樣子又浮現在腦海中。
陸上錦按著心口,趴在方向盤上忍著心口急劇的痙攣跳,雙冰涼麻木,甚至踩油門時都沒什麼知覺。
這大概是他活到這麼大驗到的最淋漓盡致的狂躁暴怒。
此后兩天,陸上錦都在公司里過夜,沒再回過家。
辦公桌上堆的合同大多簽完了,剩了一摞久安鴻葉的合同,陸上錦沒有半點心翻開,索一直擱置。
久安鴻葉的副總起初打來電話問了一下,察覺到不對勁兒以后不敢再問。
會議結束,夏憑天從會議室出來,臉黑得像塊炭。
陸上錦到底在折騰什麼,這是在針對他們鴻葉夏氏?拖著好幾個合同快逾期了也沒靜,在干什麼?
他爸留下的那孩子該著了短命,多臟衰竭,誰救得回來?他他媽是皇帝老兒救太子呢?不至于要鴻葉夏氏跟著陪葬吧。
越想越憋氣。忍不住給陸上錦打個電話,他要是再不接,立刻讓司機開車往長惠去。
響了十聲陸上錦才接起來。
夏憑天忍著火兒,跟陸上錦好言好語問了問。
陸上錦淡淡問:“你是不是幫你弟弟找過言逸。”
“啊?沒有啊。”夏憑天噎了一下,他確實幫夏鏡天查過,但他應該沒做什麼吧。
“你有個好弟弟。”
陸上錦掛了電話。
夏憑天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一把抓住助理的領口:“去,把陸上錦上次帶人去檢查的報告調來給我看。”
他氣急敗壞地扯掉領帶,下樓開車去了夏鏡天的學校。
夏鏡天平時懶得回家也偶爾住寢室,門大爺沒攔住夏憑天,讓他帶著幾個alpha闖上了宿舍樓。
這些天夏鏡天確實懶得回家。
他從頹圮酒吧回來以后就一直窩在學校不怎麼彈。
另一個室友伏案畫工圖,他就靠在床里拿著一個舊筆記本發呆。
他從頹圮酒吧的二樓臥室里把這本筆記帶出來,至今已經翻看了好幾遍。
那只小兔子的筆跡和他人一樣清秀。
筆記本上除了在邊角記錄一些備忘的事宜,絕大多數都像日記一樣記錄著或開心或不開心的生活,和陸上錦相關的事后邊總會寫上分數。
一頁頁看下來,字里行間都能到孤獨。
明明分數已經減到負數了,一句“帶你回家”又把分數加滿。
平淡無奇的小事塞滿了整個筆記本,夏鏡天就像陪著年時的小兔子走過了一個十年。
“鏡天你……沒事吧?”室友放下勾線筆匆匆走到夏鏡天床邊,夏鏡天屈著一條沉默地靠在枕頭上,雙眼皮有些腫,眼睛紅著,無打采。
“你有沒有喜歡到遠遠看著都覺得很心疼的人?”
室友微張著,搖了搖頭。
寢室虛掩的防盜門被一腳踹開,伴著一聲砸門的巨響,夏憑天氣勢洶洶走進來,幾個魁梧的保鏢沖進來把室友帶了出去,帶嚴了門。
寢室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夏憑天一把扯住夏鏡天的手臂,狠狠把人從床上拽了下來,揚手了一掌,咆哮道:“把你能的!可以啊,把別人媳婦玩兒到假孕,好的不學壞的學,你行,我他媽就是這麼教你的!”
他收著手勁兒,夏鏡天仍舊被他突如其來的一掌震住了。
“你喜歡那小兔子是吧?”夏憑天把一摞檢查報告拍在夏鏡天手里,“看看你把人家害得多慘,假孕強制流產,陸上錦親自的手。”
夏鏡天咬著牙低頭瀏覽檢查報告,確診假孕四個字刺得眼睛疼。
強制流產?
他該有多疼多害怕。
“這不對……”夏鏡天驚訝忙地翻看檢查報告,“之前我陪他去看過了,檢查說是真的懷孕。”
“幾十年了,安菲亞醫院的診斷結果就沒出過一次錯。”夏憑天背過,點了支煙努力抑被怒氣沖得暴躁的頭腦。
“一定有問題,那就是那家醫院有問題,我去查查。”
夏憑天抓住他的手腕:“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以后就別我哥。”
夏鏡天甩開他的手:“你有本事打死我。”
一邪火沖上腦子,夏憑天驟然發J1能力重力縱,把夏鏡天狠狠在了地板上,從兜里出一對手銬卡進夏鏡天雙手。
“回去我就打死你,小畜生。去給那姓陸的道歉,這事兒就他媽是你不占理,你一點都不委屈,把我的臉都丟完了。”夏憑天提起咬牙切齒掙扎的弟弟,保鏢過來把人給弄下去帶走。
夏鏡天被他哥帶回自己家,足了兩天,房間門都不允許出。
第二天晚上,夏憑天不放心,進來看了一眼。
弟弟仰面躺在床上,翻著一本舊筆記,眼神黯然。
夏憑天把端進來的銀耳湯往桌上一放,坐在床沿上:“小鏡子,想通沒有,道不道歉。”
“要道歉也是給言逸道歉,姓陸的他不配,他是人渣,他從來就沒把言逸放在眼里過。”夏鏡天翻了個,背對著他哥,“你打我,還拷我,你先給我道歉。”
夏憑天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行吧,你轉過來我看看打壞沒有?”
他轉過來,夏憑天低頭看了看,好像還有一點腫。
“拿蛋敷一下。”夏憑天剛轉要家里阿姨煮個蛋,回過頭,夏鏡天就朝自己抬起了右手。
“!你丫干什……”夏憑天周的重力即刻改變方向,猝不及防吸扯著他飛出去,咣當一聲撞在了墻面上。
夏鏡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還把門給鎖上了。
“小犢子!你給我回來!”
臥室門被砸得稀里嘩啦直響。
——
自從陸上錦住在公司之后,整整四天辦公大樓都像被按了靜音鍵,除了偶爾陸上錦匆匆經過時的腳步聲,和刻意拘謹著不敢有一丁點兒怒他的員工的問好。
趙副總從陸上錦的辦公室出來時臉沉,手里拿著一摞凌的文件,明顯是被陸上錦甩到地上,他又匆匆撿了起來。
陸上錦不是個容易把私人代到工作中來的人,平時更多的時候是對任何東西都提不起興趣的冷淡漠然,而并非暴躁。
所有人都在驚訝地猜測大老板這里是不是出了什麼重大變故。
四五天過去,陸上錦的憤怒已經消退了麻木,頭腦清醒了些,反復地翻手機。
沒有言逸的消息。
言逸不該給他道個歉?
無論是視頻還是假孕,那確實言逸的錯,不論他多麼花心,至他不曾在和言逸沒有分手的時候去尋過歡。
言逸瘋狂掙扎哭求時的表再一次涌上腦海。
他一直在說他不知道,一直在說他真的懷了寶寶。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和言逸之間說的話越來越,到最后幾乎沒有什麼任務之外的流,但仔細想想其實言逸并沒有對他撒過謊。
憤怒過后,一些不合理的蛛馬跡忽然灌腦海。
當時如果不是他之前找抑制劑時弄了藥箱,就不會去儲藏室找酒,也就不會發現言逸藏在柜枕頭底下的懷孕檢查報告。
那時候言逸的反應僅僅是意外和恐慌,但那不是心虛的表。
他明知道如果懷孕,自己一定會帶他去醫院做全面檢查,那時候他為什麼不反抗,甚至乖乖地跟著他去做檢查呢。
是因為堅信自己真的懷孕了嗎。
既然是假孕,那家醫院又為什麼要開一個懷孕診斷呢。
誤診?
眾多細節拼湊在一起,讓一向敏警惕的陸上錦不能相信這僅僅是一個巧合。
其實如果他當時能多冷靜一點,再多信任言逸一些,就不會做出那麼出格的事。
他早就應該想起來,言逸幾乎不會撒謊。
他又煩躁地寧愿自己不要想到這些,繼續心安理得地把兩個人應該一起承擔的錯誤都怪到言逸上。
但如果言逸沒有騙他。
那麼他至今都還認為自己是故意殺了他的孩子?
陸上錦冷著臉站起來,拿了西裝外套和車鑰匙。
他要去問清楚。
他強行按讓他假孕流產也不過只是懲罰他一下,讓他好好痛一痛,反省自己的錯誤而已。
況且假孕本來就要盡快理掉的,不然危害更大。
言逸不能誤會他是個殺人犯,這個他無法忍。
他必須問清楚。
助理走進來,看見陸上錦要走,慌忙攔住:“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您不能不出席啊。”
陸上錦暴躁地推開助理:“去把時間改到下周。”
從公司到家只有半小時車程,一路上陸上錦闖了幾個紅燈,或許是不喜歡被誤解,但除了這個理由陸上錦無法解釋這種即將有什麼東西要失去的恐慌。
當他開門時,發現門是虛掩的,心里有越收越的弦即刻繃直,驟然痛了一下。
門廳的地上灑了一灘干涸的水痕。
陶瓷花缸碎了好幾塊,凋零的玫瑰花躺在水中,微微打卷的花瓣散落了一地。
陸上錦愣住了,視線集中在一點,眼瞳里映著一片干枯的花瓣。
“言言?”
陸上錦快步走進餐廳,希看見仍舊在廚房煮魚湯的小兔子。
廚房里是空的,盛著魚湯的鍋還在,湯散發著一腐敗變質的酸味。
他在偌大的房子里搜尋了一圈,哪兒都不見言逸的蹤影。
“你……出去了?”陸上錦怔怔站在空曠的客廳,努力回想著言逸還可能出現在什麼地方。
他忽然想到一個地方,快步跑去了儲藏室,拉開柜的門:“你怎麼又睡在這。”
柜里的枕被凌,東西胡零落著,白的被單上還泅著一塊干涸的痕。
言逸不在這里。
但能想象出來小兔子曾經害怕地躲在這里,抱著枕頭躲在黑暗中發著抖,等待有人能抱走他,或是用安信息素拯救他。
陸上錦扶著柜門愣了很久,原本因怒氣而燥熱的心逐漸轉涼,而后結了一層霜。
枕頭邊有一本舊書,掌大的薄冊,最近常看見言逸拿著。
他拿起來翻看,之前夾在里面的花瓣被書頁吸走了水分,變了薄薄一片半不干的標本。
空白偶爾寫著一些心。
“我以為我不喜歡玫瑰的,但收到一大束時鼻子還是酸了,因為是他送給我的。”
“寶寶滿一個半月啦,每天都很乖,不像別的寶寶一樣,踢踢踹踹讓爸爸又累又難。”
再翻一頁,是一些以“陸”開頭的名字,小兔子寫了十幾個,把覺得好聽的名字用圓圈圈起來。
陸上錦看見他圈了“陸緣”,把“陸言”涂掉了。
是覺得自己的名字不該出現在寶寶上嗎。
言逸……
是真的以為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而且堅信不移,每一天都更加期盼著孩子降臨。
陸上錦的了一下,蹣跚撞到門邊,臉逐漸僵蒼白。
細細嗅來,狹窄的房間彌漫著罌粟信息素的氣味。
門把手上沾著一縷粘稠的蜘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