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上一世之疼惜
蕭湛初這話一出后,整個華清殿都陷了沉寂之中。
最先說話的是皇后:“湛初,我們也是審問過府中丫鬟仆婦,知道這是孽種,想著留不得。”
黃貴妃卻瞇起眼睛:“你上次回來,未曾和同房,怎麼可能懷上子?堂堂皇子妃,不可能做出書房茍合之事!”
黃貴妃說出這個時候,蕭湛初覺到懷中的子微了下。
他著黃貴妃,淡聲道:“我和同房了,是在書房里,我拉著,強迫行了夫妻之事,應就是那晚懷上的。”
黃貴妃一怔,確實是想將勾搭夫君書房茍且的罪名落在顧玉磬上,但是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那麼清絕孤冷的皇九子,竟然坦誠是他強了自己的皇子妃。
也就是把所有的不堪都包攬了!
皇后也是愣了,周圍人等,全都屏住呼吸,低著頭,恨不得自己不曾在場。
這種話,若是傳出去,在場之人怕是不能活命!
蕭湛初扔下這話后,抱了顧玉磬,大步往殿外走去,邊走邊道:“是誰想要戕害我的脈,我會查清楚,絕不姑息。”
他走得極快,走出華清殿時,最后一個字才落下。
聲音清朗冷沉,人不在了,卻留得滿殿沁骨寒意。
黃貴妃冷著臉,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面不豫:“黃貴妃,審問的那些丫鬟,可都是你帶來的,這件事,也是由你而起。”
黃貴妃:“你——”
咬牙,冷笑,想著好一個過河拆橋。
**********
顧玉磬茫茫然地靠在他膛上,心想還好,他來了,還好,他還是要這個孩子的。
太累了,心累,煎熬了這麼久,等著他回來,他一直不來,但最后關頭,還是來了。
他走得很急,便覺得有些顛,原本就眼前發黑,如今更是昏沉沉的,可依然用最后的力氣,攥著他的袖子。
蕭湛初走出華清殿,已經命人去醫了,如今他抱著,上了輦車,徑自奔向他昔日的寢殿,那是距離最近的,醫也過去,可以盡快為過脈。
正走著,他到袖子被扯,扯他袖子的那力道尚且在抖。
他邊走,邊低首看。
剛才太過匆忙,一眼掃過去,已是心痛,如今低頭細看間,卻見眼下發青,慘白干,只面上兩坨奇異暈紅,看得人目驚心。
結,他低聲道:“你上可好?”
顧玉磬虛弱地搖頭,張合。
他知道有話說,便將耳朵近了他。
顧玉磬了,卻是氣若游:“剛才,喝了藥,孩子……”
被迫灌了兩口,雖然只是兩口,可依然害怕就此沒了孩子。
蕭湛初忙安道:“你別擔心,馬上就有醫。”
顧玉磬微微頷首,這才稍放心,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蕭湛初匆忙將顧玉磬抱到了自己昔日的寢殿,剛一落榻,醫也到了。
醫診脈,蕭湛初也不離開,侯在一旁,就那麼盯著。
醫雖不知道端詳,但也知道事關重要,這位九殿下親三年不曾有什麼子嗣,如今九皇子妃有了孕,卻出了這等事,自然是不敢大意。
當下仔細診脈過后,又取了顧玉磬口齒中殘留的些許藥來查看,看著不免皺眉。
蕭湛初見他這樣,神泛冷:“怎麼樣?”
醫一慌,忙道:“只吃下兩口,藥效不顯,倒是不足患,只是娘娘本就子虛弱,兼之這些日子思慮過多,這胎相不穩,需要萬分小心才是。”
蕭湛初這才神稍緩,命醫開藥,又針灸以安胎。
針灸時,自有醫上前,為顧玉磬寬。
顧玉磬這個時候半睡半醒,也知道要寬,便看向了旁邊的蕭湛初。
蕭湛初不解其意,彎腰,低聲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好?”
聲音卻是難得的溫,和適才的清冷判若兩人。
醫一怔,醫有些尷尬,顧玉磬卻只是抿看著他。
蕭湛初:“難不你怕針灸?”
醫無奈,只好小聲提醒:“娘娘的意思,可是請殿下回避?”
蕭湛初微楞,之后神略僵地看向顧玉磬。
顧玉磬沒吭聲,但那意思,顯然就是承認了。
一時場中寂靜,大家都尷尬地不說話。
蕭湛初有些艱地道:“好,那我先回避下。”
說著,命醫道:“好生看顧娘娘。”
***********
走出寢殿后,蕭湛初沉默地立在側殿,他腦中不斷地回想著當時踏華清殿時看到的。
他知道現在是要時候,也布置了人馬在皇子府附近以防不測,但防備的也不過是三皇子那里,卻不曾想,關鍵時候,黃貴妃竟然能對下手。
而他布置的那些,能防叛,能防兵,卻防不住后宮苑的惡毒伎倆。
這時候,圣人過來了,他上前拜見了,只是跪拜,卻不想說話。
圣人看著這個面無表地兒子,原諒了他的無狀,擯退了左右。
“腹中胎兒,真是你的?”
“父皇,你竟不信?”蕭湛初微抬首,看向自己的父皇,當他這麼說的時候眸中閃過一涼意:“為什麼父皇也會認為,那不是我的脈?”
圣人輕嘆口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怕你太過護著,反而迷了心智,畢竟——”
當著兒子的面,圣人并不想多提,但是當初這兒媳婦,本是淮安侯府未來的兒媳,只是淮安侯之子私奔,被退婚,才不得不嫁皇室。
這門婚事本就是自己兒子強求來的。
這幾年,他冷眼旁觀,夫妻淡漠,只怕這兒媳婦還是惦記著當初那私奔的未婚夫。
蕭湛初嘲諷地冷笑:“父皇,不管如今心里惦記哪個,也絕不至于不守婦道,兒子說了,腹中胎兒,就是我在書房中強,才讓懷下的,和外人無關,難道父皇竟然不信?”
圣人見此,這才真正信了,想起之前自己下的口諭,也是冷汗直冒,又覺尷尬。
其實若不是實在心中生疑,誰會追著兒子去問這種私呢!
當下老臉也是掛不住:“既如此,罷了,好好養著吧。”
出了寢殿,圣人想想此事,終究是不妥,又沒來由憋氣,想著皇后做事太過大意,竟險些讓他釀下毒殺親孫的事來,當下道:“宣皇后和黃貴妃!”
************
顧玉磬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里,夢里,猶如奔波于無邊的黑暗中,怎麼都走不到盡頭,又如漫游于寂靜的苦海之上,苦海無涯,茫然不知可以歸于何。
一時又仿佛下雨了,漫步于瀟瀟雨中,渾,卻無家可歸。
打了一個寒,蠕了下子,恍惚中意識到自己做夢,只是意識歸攏時,驀地記起來黃貴妃,還有那皇后,便猛地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眼前看到的卻是蕭湛初。
他依然是往日俊模樣,只是此時形容卻有些憔悴,眼底泛著紅,下那里甚至有青茬冒出。
這樣的他,和往日所知道的并不一樣,有些恍惚,甚至覺得,也許自己依然在做夢。
他卻忙手握住了的:“你醒了。”
顧玉磬蹙眉,他往日并不怎麼自己,如今倒是親近,親近得不太真實。
蕭湛初見傻傻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只以為還沒醒,便攏著的手道:“你應是做噩夢了,我見你在夢中掙扎不已,才不得已醒你。”
他的手略有些涼,顧玉磬被他這麼握著,過了一會,才回過神來。
清醒過來,之前的是是非非也都記起來了。
下意識抬手,捂住腹部。
蕭湛初想起當時景,下微,啞聲道:“沒事,太醫不是說沒事了嗎?”
他說完這個后,顧玉磬并沒什麼反應,只是依然捂著肚子,呆呆地著上方。
蕭湛初試探著道:“你要不要用些膳食?”
顧玉磬搖頭,沒什麼胃口。
蕭湛初:“那你歇一會,我先出去?”
顧玉磬緩慢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嗯。”
蕭湛初抿坐在那里,默了一會,才起,出去。
顧玉磬側首,看著他的背影,拔修長,矜貴不凡,只是形容間總是帶著幾分清冷。
收回目,心想,因著自己懷了子,他倒是和往常不太一樣了。
正想著,門卻被推開了,顧玉磬以為是丫鬟,便沒去看,依然呆呆地躺在那里。
誰知那人走到邊,站在了榻旁。
意識到不對,抬眼,卻發現是他,他又回來了。
他看到看,清雋的面容浮現幾分不自在:“我,我也沒什麼事。”
也就沒說什麼,收回了目。
蕭湛初站在那里,看著別過臉去,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削尖的下,本來就瘦,如今更是瘦得幾乎形。
蕭湛初呼吸便艱起來。
其實那封信,早就到了中軍大營,只是他當時帶著兵馬在山中練,并不曾回去,等回去,拿到那封信,匆忙趕回來,誰知道卻已經險些釀大禍。
“我回來晚了,倒是委屈你罪了,”他終于這麼說:“這是我不好,也是我不曾料到竟存了這等歹心。”
顧玉磬有些意外,瞥了他一眼,還是淡聲道:“也沒什麼。”
他能回來,救下的命,已經很激了。
剛剛醒來,心里得很,腦子里也是一團漿糊,并不想多和他說什麼,只想安靜一會。
蕭湛初:“那你——”
顧玉磬:“我有些累了。”
蕭湛初:“你可以用膳之后再歇息,大夫說你子虛,我已經命廚房給你熬了燕窩羹,你可以先用一些。”
然而顧玉磬一聽燕窩羹,心口便一悸。
咬看了他一眼,清澈的眸中漾著忐忑和不安。
蕭湛初頓時想到了,昏睡的這半響,他已經召了王管家來,知道發生了什麼,如今對燕窩羹這麼反應,他便猜到了。
他有些無奈,暗恨自己不該沒想到,站在那里,無措了半響,終于道:“那你要用什麼,我讓廚房給你做?”
顧玉磬實在沒有胃口,不但沒胃口,小腹那里還著一說不出的反胃,很輕淡,猶如薄霧,但籠罩在那里,讓食不佳。
便道:“謝殿下,可我不。”
說完這個,輕聲說:“我就是累了。”
的聲音細弱,細弱到仿佛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了。
蕭湛初便明白了,是在趕自己出去。
他想起白日時,醫在,他以為想讓醫出去,沒想到卻是要自己回避。
他就是這樣一個被拒之門外的夫婿,一直都是。
他垂下眼,淡聲道:“好。”
待到蕭湛初終于出去了,顧玉磬卻是本睡不著,明明很累,卻睡不著。
他回來了,且對自己呵護照料,自己終于可以松口氣了,看來腹中的胎兒也能保下,一切都不用害怕了
躺在那里,子仿佛飄浮的葉,卻找不到踏實,合上眼來,聽到的卻是外面的風雨之聲。
竟是真得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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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迷糊著終于睡去了,睡去卻也不踏實,這次依然是夢,夢里黃貴妃想要的命,皇后想墮掉肚子里的孩子,拼了命相護也不能逃。
待醒來后,大口呼氣,出了一薄汗。
早有小惠兒上前,小心地道:“娘娘,你可是又做噩夢了?”
顧玉磬怔怔地看,之后搖頭:“沒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扶我起來吧。”
小惠兒說起,顧玉磬才知道,已經是亥時了。
幾乎一天不曾用膳,確實有些了,便讓人呈上了膳食,膳食都是致小菜,量不多,但一看便是用了心思,玉蘭片是天目筍加了做的,腐干切得細如蠶,又用蝦子和秋油拌了來,味道上佳,另外還有栗糕并玉霜等,都是往日顧玉磬喜歡的。
小惠兒伺候著用了一些,倒是有些食,最后還用了幾口髓湯。
小惠兒見喜歡,便笑了,小聲說:“這是殿下親自命人挑的膳食單子,特特地做給娘娘吃,做好了一直小心地溫著,就等娘娘想吃了正好呈現上來。”
顧玉磬有些意外:“是嗎?”
小惠兒笑:“嗯,是,殿下對娘娘倒是上心,這下子不用擔心了。”
顧玉磬默了會,便輕笑了下。
想,自己如今懷了子,母憑子貴,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吧。
可也只是母憑子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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