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胡村長自個兒沒糧，是上面領導張口了，想借“點兒”。

　胡村長拍脯，到秋收的時候還新糧的。

　胡媽媽本來想給胡瑤留個幾千斤了，借出一點，現在一看，人家不僅不缺糧，吃得那個“資本家”派頭。

　雖然胡媽媽心里頭是真高興，也看出來這一大家子從下到上都是個賽勤快的。

　為什麼說從下到上，那是因為幾個娃太能干了。

　別說是在這個窮村子劉家村了，就他們富村村胡家村都沒這樣娃的。

　胡媽媽還是有點點見識的，也明白自個兒的懶閨跟著幾個娃福了。

　要不然，差不多要滿一個大涼房的干貨，哪是那個“懶”閨能辦得到的。

　人看人的角度不一樣，也不同。

　胡媽媽是把胡瑤跟自個兒比了，又張羅家又下地，還要管家里大大小小的吃喝。

　而在坐在炕頭只能搭著一條的向南竹來說，胡瑤每天忙得就跟個陀螺似的，沒一會兒歇下的時候。

　胡瑤晚上要炸丸子，可沒有淀不行，然后就把昨天剩下的三個大饅頭烤了薄片，又用石臼子都給搗碎了。

　也沒多的事，不過胡瑤就在廚房里呆著呢，向南竹在大屋里呆著看不著人，心里就覺得不踏實。

　五娃早就睡得“呼呼”的，還打了幾聲小呼嚕。

　而四娃也想睡，可又怕什麼人找上門來，沒個頂用的人，他不敢睡。

　四娃這小眼神兒一會兒看一眼院子，一會兒看一眼枕頭，而且還時不時地點幾下小下。

　向南竹無語地把四娃抱了過來，只是輕輕拍了幾下背，幾乎是秒睡呀。

　向南竹這頭剛把四娃整到被窩里頭，就見胡媽媽手里提著個小鋤頭進屋了。

　他是了解自個兒這個丈母娘的，總想找點事干干。

　只是家里真沒什麼事，連個農活都沒。

　“婿，你不想著好好整整你家的自留地？”胡媽媽試圖從向南竹這頭突破一下。

　“自留地？”向南竹實在想不起來，他上一次關注自家自留地是啥時候的事了。

　自打和村長大伯家把十畝好田的事接好，家里的糧并不張。

　向南竹以前有空還種點豆谷，可差不多就是打老四快出生那會兒開始，他就越來越忙了。

　向南竹不由地眨了眨眼，

　“我家自留地有大一片在坡下面兒，那頭平時不大有人路過。其實吧，聽說是因為風水不好。”

　“風水？”胡媽媽看了看向南竹，不明白他要說什麼。

　不就是隨便種點東西麼，還要“風水”？

　“啊，嗯。”

　向南竹又想了想，“得在那先蓋個自家用的茅房，然后再說別的。”

　胡媽媽雖然不信，但是看著向南竹說得一本正經地，臉也不紅，還特別的有理。

　只能信了。

　“那行，我還是上菜園子瞧瞧吧。”

　胡媽媽無奈地搖搖頭，

　“你家的都關屋里頭了，可菜園子里連雜草都見不著，收拾得太利索了。”

　沒有胡媽媽的用武之地，是特別的憾，可向南竹聽著就有點急。

　菜園子那的小房子住著個半瘋子呢，要是被胡媽媽知道了，好些話說不清楚了。

　到底是他帶回來個有病的戰友，還是胡瑤的“親戚”？

　有的人就多想，所以胡媽媽快到屋門口時，突然停了下來。

　“婿，我問你個事，你那菜園子的破屋里，是不是還住著外人呢。”

　要是胡瑤知道，親媽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知道這會兒會不會哭。

　向南竹只好點頭，就知道這老太太眼睛毒。然后沖著胡媽媽又招了招手，拍了拍一邊的炕桌。

　“媽，你過來，我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胡媽媽不怕別的，就怕的是胡瑤做了錯事。

　之前因為向南竹傳出來“犧牲”后，同傳的還有胡瑤的“相好”。

　雖然胡媽媽知道劉家村有一家表親，是表了八千里以外的，有個男的劉小六。

　而外面傳的胡瑤的相好，就正這個名字了。

　當時胡媽媽就怕，不過這兩天在胡瑤家住下來，發現向南竹特別的乖巧聽話。

　胡媽媽之所以有這樣的，是因為吃菜時，向南竹往往想多吃，胡瑤飄那麼一眼，馬上就改盛湯了。

　這要是放胡家，胡媽媽得吼死，胡爸爸也要同那碗共存亡了。

　看見或者上趕子去管閑事，胡媽媽就是一屁，只有聲音響卻沒用。

　人家胡瑤都不用吼也不用說什麼，一個小小的眼神兒，向南竹就是這麼乖巧啊。

　一開始胡媽媽還稀罕，覺得好玩兒。

　后來龐團長媳婦告訴，這乖巧和聽話。

　胡媽媽特別特別滿意，所以也不覺得胡瑤上能發生什麼“相好”的事。

　這才對家里有外人的事，直接就問了向南竹。

　其實也是想試探試探，沒想到向南竹是真知道，而且還是他帶回來的。

　向南竹沖著胡媽媽抖了兩下眉，

　“是我任務時到的個可憐人，是個半瘋了，無親無故，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藏了良心了，把他給扔了。”

　“那你們就給撿回來了？”胡媽媽真覺得自個兒婿和閨腦子不好啊。

　向南竹當時也是這麼想的，自家大娃咋就這麼會撿人，一撿就撿個半殘并半瘋。

　向南竹笑了笑，“噢，是向正北，他撿的。”

　“向正北是您見著最厲害的那個白頭發的大領導的孫子。”

　向南竹一口氣說完差點岔氣了。

　而一聽是大領導孫子管的閑事，胡媽媽立即就不作聲了。

　“向正北不是著急出任務了麼，留下了不的藥，等他回來后就會把人領走的。”

　這些話說得都不像是真的，可胡媽媽卻信了。

　大領導的孫子呢，他撿的絕對錯不了。

　“那行，我上后頭看看，有什麼幫忙的。”

　胡媽媽這會兒心都輕松了許多，終于有點正事干了。

　要去照顧那個半瘋子。

　胡媽媽在路過廚房的時候，還主地同胡瑤說了句話，

　“給我放心吧，什麼樣的人到我手上，都乖乖的。”

　胡瑤在切蔥呢，沒有聽懂，所以就隨意地“嗯”了一聲。

　而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后面菜園子傳來了哭聲。

　是很大很大的哭聲。

　胡瑤放下菜刀就跑到了后園了，原來是二娃在哭。

　二娃不僅哭，還用兩只小胳膊攔在屋子門口，不讓胡媽媽進去。

　“姥姥，你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你這娃，姥姥幫你照顧瘋子，免得他傷了你。”

　二娃特別的委屈，眼淚流得“刷刷”地。

　“他沒瘋，他才不是瘋子。”

　“嗚嗚……，他是我徒弟。”

　二娃為了保護半瘋子不被人“帶”走，不得不承認里面睡得正香的人，是他徒弟。

　“唉呀，姥姥不進去，不進去。”

　胡媽媽一點都聽不懂二娃在說什麼，但是看著娃哭得那麼的傷心，敢不敢往前再一步了。

　“真的不能進去，他是我徒弟……”

　二娃一邊哭一邊說。

　胡瑤能聽懂，明白二娃的擔憂。趕跑了過來，蹲下把二娃摟進懷里頭，慢慢地哄了幾聲。

　“媽，這個人今天睡好的，沒起來鬧，沒事的。”

　胡瑤先跟胡媽媽說完，然后又安二娃。

　“姥姥只是想幫你照顧這個病人，不是要把人帶走。”

　過于張的二娃，這才知道完全會錯了意，小子瞬間就僵了起來。

　心里頭已經開始后悔了，剛才他說那半瘋子是他徒弟的事，可以收回不。

　“不可以反悔哦，我都聽到啦。”

　三娃晃著子進了后院，手里也拿著個小鋤頭。

　“二哥，我要去后山挖點野菜，你有沒有要挖的？”

　二娃搖了搖頭，咬著牙，恨恨地看著三娃。

　而三娃后頭還站著個大娃，二娃特別特別的后悔，他剛才為什麼要說出來。

　但是現在聽到這個話的，一二三四，一共有四個人，那話看來是收不回來了。

　二娃特別的沮喪。

　胡瑤了他的小腦袋，忽然聞到一淡淡的藥香氣。

　藥味兒胡瑤聞得不，但是帶著點藥的香氣，這種覺胡瑤還是頭一次聞到。

　“在做什麼呢，怎麼這麼好聞。”

　胡瑤馬上開啟夸娃模式。

　“哎呀，我家老二真是太能干了，好棒啊。”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二娃，微微低下了頭，小腳在地上了幾下。

　“我、我在給你熬洗發水。”

　“洗發水？”

　胡瑤已經把這件事給忘了，整了好幾麻袋的皂角，已經在涼房里堆灰了。

　“真的呀，真好聞。”

　胡瑤特別的高興，幾個娃是越來越心了，讓有些寵到擔心了。

　“是不是也想跟媽媽去南邊兒了？”

　胡瑤這麼一問，反倒讓二娃不舒坦了，甚至有些難過。

　二娃低下小腦袋，兩只小手握在一起攪啊攪的。

　“不是的，我、我要留在家里頭的。”

　胡瑤也能猜到這樣，畢竟二娃說他不僅要照顧這個病人，還要讓向南竹站起來呢。

　而向南竹的石膏，也差不多快裂開了。

　不是拆開的，是裂開的。

　當然不是因為天氣干，而是因為幾個娃，天天在向南竹邊轉悠，又抱又舉高高的，還多次觀察著向南竹的石膏。

　胡瑤手了二娃的小腦袋，

　“你真是太能干了，媽媽覺得很高興。”

　二娃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來，馬上抬起頭出了大大的笑臉。

　“媽媽，我給你煮的洗頭發的，不僅能讓你頭發溜溜的，還不掉頭發。”

　“嗯，嗯。”胡瑤雖然還沒到掉頭發的年紀，但是誰不想一直頭發又是烏黑又是濃的呢。

　到了一定年紀，或者一定階段，總掉頭發的，肯定都想擁有這樣一瓶洗發水呢。

　胡瑤的欣喜的表，立即就讓二娃的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二娃出手輕輕地拍了拍胡瑤的胳膊，

　“不要擔心，即使將來掉個禿子，我也能讓你重新再長滿頭發的，那本沒什麼的。”

　禿子？

　胡瑤手了自個兒濃而烏黑的頭發，恨不得在這小子屁蛋上打幾個。

　不過胡瑤還是輕輕地拍了兩下，又笑了起來。

　“臭小子，又在上占你媽媽的便宜是麼？”

　“嘿嘿嘿……”

　二娃著脖子笑了起來，又用兩只小手拉著胡瑤的一只手，往菜園子最里頭走。

　“媽媽，這一大鍋藥熬了好長時間了，一直用最微微小的火在燜煮呢，等煮好了晾涼了，就能用了。”

　胡瑤沒想到二娃煮的頭一大鍋藥，居然是給自己整的洗發的，說不都是騙人的。

　胡瑤是差一點就哭了，把二娃摟了過來，倆人臉對臉蹭了幾下。

　“哎呀，媽媽要不是因為你小舅舅的事，真是舍不得離開你們啊。”

　“媽媽，我知道啊，所以我給你準備了個小罐子，你帶著一罐了，在路上用。”

　胡瑤看著二娃指著在墻底下的一大排“小罐子”，瞬間就懵了。

　“這、這一罐子有多？”

　“至有個九斤十斤的。”站在一旁被他們逗笑的胡媽媽，一眼就看出來那所謂的小罐子，到底能裝多東西了。

　胡瑤咧了下，“呵呵”了兩聲。

　“要不，咱打個商量，我回來再用？”

　可二娃聽了胡瑤的話后，臉立即就下來，撅起了小兒，眼睛眨了眨。

　胡瑤想，這大概就是“四娃撒式”了，又把二娃抱過來，拍了拍他的小后背。

　“啊，那我去找個小瓶子吧，你這一罐子，媽媽是真的拿不了啊。”

　“可有老三啊，他力氣大。”二娃是恨不得讓胡瑤帶一大罐子都走呢。

　胡瑤想了又想，就想出個主意來。

　“呃，那就不用瓶子了，我去找個小點的罐子裝，還能用油布包著不。不過你這個罐子啊，我們可以裝點吃的，畢竟去那邊不像在家里，吃什麼都方便的。”

　幾個娃對吃的事特別特別的在意，所以胡瑤一說在南邊兒可能會吃不上飯，把二娃給張的。

　“是呀，是呀，我徒弟就是差點給死了，媽媽，你趕去弄吃的吧，不要管那個洗發水啦。”

　“真是好孩子，媽媽的好寶寶，來親一個。”

　胡瑤在二娃的小臉兒上用力親了一口，娘倆又一同大笑了起來。

　胡媽媽在看到胡瑤和二娃這麼有趣的畫面時，就不由地想到了自個兒的小兒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你小弟在南邊兒咋樣了，這幾年有沒有過肚子，有沒有吃不好，唉，我心難的厲害啊。”

　胡瑤和二娃現在正心有靈犀的呢，倆人來個了對眼兒，馬上走到了胡媽媽跟前兒，一邊一個，都把手都塞進了胡媽媽干的大手里。

　“媽/姥姥，咱們去廚房做吃的吧。”

　胡瑤帶著胡媽媽往菜園子外頭走，而屋里頭睡的那個人忽然坐了起來，里在低聲地說，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這樣的話胡瑤他們也聽說了，即使是聽到了，也不在太在意了，只能等這人的病稍好點的，把話問明白了，才能幫他找到家里的人呢。

　這邊胡瑤是準備去南邊兒了，而同行的人也都定下來。

　胡瑤肯定是要帶著五娃走的，大娃和三娃也一同去的。

　本來四娃也想去，可二娃拽著他“嘀嘀咕咕”了一陣，四娃突然就改主意了。

　前后不到2分鐘時間。

　四娃走到廚房，看到正在拌餡的胡瑤，輕輕地“哼”了一聲。

　“媽媽，我剛睡醒不一會兒。”

　“知道了。”胡瑤把餡不斷地要打勻了，攪到出了，這樣炸的時候才不會散。

　而龐團長媳婦買的豆腐，現在還沒看著，因為買豆腐的人還沒有回來的。

　“哼哼。”四娃又咳了一聲，小小的子，慢慢地邁進了廚房。

　“媽媽，你覺得我應該跟你去南邊兒麼？”

　胡瑤攪餡的作就停了下來，記得四娃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也本不是疑問句。

　很肯定的肯定句式：

　“我要跟媽媽去南邊兒的，你們都想好嘍。”

　可現在三娃都了肯定句了，他卻了疑問句，胡瑤表示這里面又有什麼貓膩。

　“你是到了什麼難了麼？”胡瑤只能拐著畜類問，這小子就喜歡這樣不直接的。

　四娃微微笑了知，用手拍了拍自個兒的小脯子。

　“媽媽，我覺得有件事很重要的。”

　“呃。”要是沒有貓膩，胡瑤都可以跟他的姓了。

　胡瑤吐了口氣，又繼續問他。

　“你覺得家里哪件事，是讓你不放心的呢。”

　平時就是大閑人一個，一個明明只有4歲的，天都管些跟他沒半錢關系的事。

　連三娃都嫌棄他這樣，可人家就喜歡這麼干。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4歲的娃，你能指上他什麼呢。

　胡瑤想不到，何況是別人呢。

　可二娃卻想到了，所以四娃點著小腦袋，背著兩個小手手說，

　“我二哥說啦，你們都走了，就沒有人喂豬啦，沒有人喂啦。”

　“這是不行的，三黑和五黑好不容易長那麼大了，大麼大的豬，我得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