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平城燕王府里的中秋過得與往年相比并無什麼稀奇,京城宮里的中秋卻熱鬧多了。
十來個氣方剛的皇孫們聚在一起,這個敬完酒那個又端了酒過來,燕王府的魏旸、魏曕都被灌了不。
魏曕的酒量只能算尋常,應付小席小宴還行,今晚這麼喝,他有些招架不住,肚子里仿佛燒起了一把火。
離開皇宮時,明月高升,周圍一片寂寥。
魏曕一直在忍,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再吐。
沒想到剛下馬車,前面的魏旸先沖到墻邊吐了起來,徐清婉追上去,一手扶著魏旸,一手輕地替魏旸拍背,母一手牽著大郎一手牽著三郎準備先進去休息,兩個孩子邊走邊回頭,相似的兩張小臉上都流出對父親的擔憂。
“爺,您沒事吧?”
從小伺候他的小太監安順兒擔心主子要吐,提前扶住魏曕的胳膊問。
魏曕搖搖頭,揮開他,刻意不去看魏旸那邊,大步朝府里走去。
到了下榻的院子,魏曕沖進凈房,翻天倒海地吐了一通。
安順兒在旁邊伺候著,讓長風去廚房取醒酒茶來,再吩咐廚房煮碗面,三爺這趟出門只帶了他們兩個,指不上旁人。
魏曕吐夠了,被安順兒扶到榻上躺著休息。
他很熱,閉著眼睛拉上的袍子。
安順兒趕幫主子把外袍了,好在金陵這邊秋了依然還算暖和,只穿中也不怕著涼。
長風端著醒酒茶走了進來。
聽到腳步聲,魏曕睜開眼睛,瞥見長風那張平平無奇的長方臉,他又閉上了。
“爺,喝點茶吧,不然胃里得一直鬧騰。”安順兒放輕聲音哄道。
魏曕懶得。
安順兒與長風一起將他扶坐起來,靠著東邊的墻壁,腰下再塞個枕。
喝了醒酒湯,魏曕舒服些了,腦海中又出現魏旸邊妻子環繞的畫面。
中秋夜,該是一家團圓的時候。
殷氏此刻在做什麼?
分開時還在怨他不帶來京,一晃眼這麼久過去了,的怨氣也該散了,這會兒可能正抱著衡哥兒,對著月亮思念他。
.
平城。
殷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魏曕不在,暫且將魏曕的被子收了起來,寬寬大大的一張床,全是的地盤。
起床打扮,殷蕙將三房的腰牌給金盞,讓金盞去廖秋娘那里給婆母買烤饃,吃食這東西,還是要吃個新鮮。
金盞回來后,先去靜好堂給溫夫人送饃,再回澄心堂見主子,笑嘻嘻的:“夫人,我看見杉姑娘邊的丫鬟了,也去排隊買饃,被我發現,還躲呢。”
殷蕙想起昨夜魏杉嫌棄們的樣子,笑了。
人其實生來不分貴賤,都是長的骨撐著,只分有錢沒錢。既然舌頭都一樣,那麼平民百姓好的吃食,王孫貴胄同樣也會喜歡,差別就在于,老百姓舍不得天天吃味,偶爾吃一頓會惦記一輩子,有錢人買得起,可以經常吃,過了新鮮勁兒可能就覺得膩了。
譬如這個烤饃,燕王府里的眾人們再喜歡吃,多吃兩頓也就放下了。
王府繡房的管事嬤嬤帶著小丫鬟過來了,給各房主子裁量段,準備制四套冬裝與新年過節的新。這是份例,如果哪個主子覺得四套新不夠穿,也可以自掏腰包另做裳,只要不是過分奢侈,誰也不會管。
“三夫人又長高了。”繡房的嬤嬤替殷蕙量完,笑著恭維道,“段也更好了。”
殷蕙也能覺到隨嫁的那些裳現在穿起來并不是那麼合,子還好,上的口多多都有些,而去年秋冬在王府做的新又都是孕婦穿的,此刻穿起來又過于寬松大。
重節前,殷蕙又出了一趟門。
探祖父是真的但也是幌子,這次祖孫倆沒聊多久,殷墉有事要理,殷蕙也沒留在殷家用飯,與祖父分開后,去了錦繡樓。
錦繡樓是平城首屈一指的綢緞莊,這里賣各種名貴的綾羅綢緞,也有擅長各種繡法的繡娘替有有錢人們制新。
錦繡樓原是殷家的產業,殷蕙出嫁時,殷墉將整個錦繡樓作為陪嫁送給了小孫,包括里面的管事與繡娘們,除此之外,殷家還專門從杭州、福州、蜀地、山西挑了四家染坊送給小孫,不但能保證殷蕙的錦繡樓能自給自足,還能做其他綢緞莊的生意。
雖然殷家還有更多的染坊與綢緞莊,但殷墉送給小孫的這份陪嫁,乃是挑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幾家產業。殷蕙的二叔二嬸曾為此與老爺子鬧了一場,認為老爺子過于偏殷蕙。夫妻倆的理由是,自古以來,家產都是留給兒子孫子的,兒孫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給份嫁妝足夠了,哪有分家業基的?
殷墉卻堅持送了這些產業給殷蕙。
殷景善再反對,殷墉就說:“咱們家的家業,等我死后,本該你與你大哥一人一份,你大哥命苦早早沒了,只留阿蕙一個脈,我只是把本該屬于你大哥的一小部分給了阿蕙,留給你的更多,哪里不公平?”
殷景善這才不吭聲了。
上輩子殷蕙一心都撲在魏曕與兒子上,手里的銀子太多了,從小不必為銀錢煩惱的,對祖父送的任何鋪子都不曾上心,完全給周叔打理,好在周叔對足夠忠心,再加上背靠燕王府這棵大樹,沒有讓這些產業出現什麼問題。再后來,殷景善、殷聞父子倆敗了殷家的產業,竟然還跑來央求,希能把那四家染坊還給他們,讓他們重振殷家家業。
殷蕙自然沒有理會。
重生一回,殷蕙收回了對魏曕的心,自然也有心力放在其他事上。
周叔再可靠,今年也快五十了,能再用周叔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周叔總有干不的時候,萬一新的管事能力不行,自己又什麼都不懂,豈不是要步二叔一家的后塵,讓祖父苦心分給的產業也敗落了?
所以,必須悉這些產業的經營,必須趁祖父周叔他們還在,扶植栽培下一代管事。
正是吃午飯的時候,錦繡樓里的客人不多,掌柜劉曼娘坐在柜臺后撥打著算盤,不經意朝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殷蕙朝劉曼娘笑了笑。
是祖父的掌上明珠,從小就喜歡跟著祖父四走,外地太遠沒辦法,但平城里面殷家的大小鋪子,殷蕙都去過,又因為孩子,殷蕙來錦繡樓的次數最多,與劉曼娘也十分悉。
用劉曼娘的話說,殷蕙乃看著長大的。
“我的二小姐,您不在王府待著,怎麼自己出來了?”丟下算盤,劉曼娘激地跑出來,又以最快的速度將殷蕙請到了后院。
“二小姐,您出門沒關系吧?”
燕王府就是平城百姓眼里的天,劉曼娘又快兩年沒見過殷蕙了,自然把燕王府想了輕易不能進出的地方。
殷蕙笑道:“一個月出來一次還是沒關系的,您先派人把周叔請來吧,咱們慢慢聊。”
劉曼娘馬上吩咐一個小廝去請周叔。
殷蕙的陪嫁產業太多,周叔每家都要管,是個大忙人。
殷蕙再讓劉曼娘拿尺來,要在自家鋪子里另做六套冬裝、六套春裝。
一季十套,于而言不算奢侈。
劉曼娘很高興,一切準備就緒,一邊替殷蕙量尺寸一邊慨道:“上次給小姐做裳還是準備陪嫁呢,今日終于又有機會了,哎呦,小姐的腰怎麼還這麼細,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嗯,又長了……”
與王府里的繡娘相比,劉曼娘簡直是把殷蕙當自家孩子,說話直白卻著親昵。
殷蕙今日的心思卻不在這些上面,與劉曼娘打聽起錦繡樓的種種運作來。
劉曼娘驚訝道:“小姐怎麼突然問起這些了?”
殷蕙直言道:“二叔他們一直不滿祖父將錦繡樓給我,我若不上心,將來您與周叔老了幫不了我了,我卻什麼都不懂,一旦影響了錦繡樓的生意,二叔二嬸再來奚落兩句,我可不了。”
劉曼娘既意外,又欣,曾經只知道吃喝玩樂的二小姐,終于長大了。
劉曼娘就先從一些淺顯的東西講了起來。
講得口干舌燥時,周叔來了,劉曼娘讓周叔招待殷蕙,去前面招待客人。
時間有限,殷蕙也不能一口氣吃胖子,讓周叔將各產業去年一整年的賬目都整理好送到燕王府去,自己對著賬本慢慢學,有疑先記下來,下次見面時再問。畢竟是巨商家的小姐,從小耳濡目染,殷蕙還是有些基礎的,真想上手,假以時日一定能學,至不會被人輕易糊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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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作很快,隔了一日就命人送了一箱賬簿過來,包括與外地莊頭、管事往來的書信。
殷蕙除了王府里面的一些應酬,總還是很清閑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看賬本。
轉眼到了九月初九,重。
燕王府里上午舉行了祭祖,下午徐王妃在花園里設了賞花會,算是應個重賞秋的景。
天氣不錯,殷蕙把衡哥兒也帶了出來,小家伙會坐了,大人們說話,他坐在帶子的木制小推車里面,大眼睛東瞅瞅西看看。
眉姐兒、二郎、四郎也都在。
眉姐兒五歲,乖乖地坐在親祖母徐王妃邊,二郎吃了足一個月的教訓,如今穩重些了,哪怕被拘束在這種他明顯不喜歡的場合,也能老老實實的。
紀纖纖的肚子已經非常大了,說不定哪日就生,今日也將庶子四郎帶了出來,四郎早已過了周歲,只是弱,現在還走不穩當。
看眼一個人在木車里玩得不亦樂乎的衡哥兒,紀纖纖笑著對四郎的母道:“讓四郎與五郎玩去吧,就他們倆不會走呢。”
殷蕙沉得住氣,溫夫人出張來,那四郎就是個病秧子,現在瞧著好,萬一上還有病氣,過給衡哥兒怎麼辦?
李側妃一臉看戲的表。
徐王妃帶笑道:“還是讓四郎自己玩吧,五郎看著小,力氣可不小,踢到四郎怎麼辦。”
殷蕙這才附和地點點頭:“母親說的是,早上我喂五郎吃葡萄泥,被他踢了一腳胳膊,現在還作痛呢。”
紀纖纖:“呦,五郎力氣這麼大啊,那快把四郎抱回來吧,我們四郎氣,可不敢招惹五郎。”
李側妃扭頭對徐王妃道:“世子爺他們這會兒已經啟程回來了吧?”
徐王妃道:“應該回了,之前王爺推測,說他們差不多月底到。”
李側妃瞥眼殷蕙,笑道:“快回來吧,三爺一走仨月,可把老三媳婦悶壞了,隔三差五就出去氣。”
殷蕙就知道,一旦頻繁出府,肯定會被人盯上。
因為李側妃是長輩,沒有說什麼。
溫夫人平時雖然不爭,卻也看不得李側妃夾槍帶棒地欺負自己的兒媳,再加上這陣子燕王常去那邊,給了底氣,這會兒便道:“阿蕙臉皮薄,姐姐可別揶揄了,阿蕙去年剛嫁進來就懷了孕,整整一年都沒回家探親,難得老三不在府里沒什麼事,才有閑回娘家看看。”
郭側妃也開口了:“是啊,老三媳婦夠沉得住氣了,哪像我,連著仨月不讓我回娘家看看,我都想得慌。”
李側妃直接翻了個白眼給。
徐王妃無奈地搖搖頭:“好了,起風了,咱們也散了吧,別吹著孩子們。”
一群眷,分別朝東、西六所走去。
紀纖纖肚子大,走得慢,殷蕙這邊推著衡哥兒的小車,也快不起來,妯娌倆就挨上了。
“三弟妹,三爺離開這麼久,你想不想啊?”紀纖纖明知故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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