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葉青水生了雙胞胎兒子后, 來探兩個寶寶的人越來越多。
探的人都說謝庭玉和葉青水這對夫婦有福氣,連帶著還夸謝家有福氣, 有哪戶人家能夠一口氣生兩個娃娃的?
寶寶漸漸長大,臉也長開了,兩個男孩子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加上兩個都生得白白, 渾上下沒有一點胎記,家里除了葉青水和謝庭玉之外,沒有人能準確認得出他們。
葉青水懷孕時, 給孩子做了許多小裳。
夏天穿的小褂子、冬天穿的小棉襖, 小小的一件看得人心都化了。
葉媽心疼布料,跟兒說:“不要做那麼多了, 夠穿就好。”
這麼多布擱在以前給一家子做套服都綽綽有余, 慨道:“現在的小孩日子過得真好,不愁吃不愁穿, 不像你, 你小時候就過得苦。”
葉青水小時候穿的服,還是葉阿婆拿著的出生證, 到縣革委會領的三尺布頭做出來的。
這是政府對新生嬰兒的福利政策, 一塊嬰兒裹布,葉青水裹了大半年。
再大一點兒, 手巧的葉媽就把裹布裁服,等兒長大了一點就放出一寸。新三年、舊三年, 補補又三年。就這樣,一塊布葉青水穿了五年。
直到葉青水五歲的那年, 摔了一跤,服徹底裂開爛得不樣,這塊布才終于壽寢正終。
葉青水聽了葉媽的話,含糊地應了下來,但是埋頭手里的針線仍舊未停下。
含笑地說:“婆婆買了布,多準備點總歸不會出錯的,聽醫生說懷的是兩個呢。”
父母總會忍不住把自己沒有的東西,加倍地償還給孩子。正如許多年前,摔破了服的小青水在山路上默默垂淚,那時候的多麼盼自己還有另外一好點的服。
葉媽目落在親家母送來的布上,疊起來看足足有一掌厚,非常可觀。這是大戶人家才有氣派。
不說話了。
葉青水生產完,還真的一口氣添了倆個大胖小子。
之前為孩子準備的裳都派上了用場,正正好夠兩個孩子穿,不必再手忙腳地再添置新服。
葉媽抱著外孫,一顆慈母心猝不及防地被喚發了。給兩個嚎啕大哭的小子洗完了澡,笑瞇瞇地給他們換上了的小服。
“辰辰這眉這眼角,隨了水丫。鼻子的,像小謝!”葉媽越看越稀罕。
緣的力量當真不可思議,抱著綿綿的外孫的那一瞬間,心就徹底跟他們綁在了一塊兒。
后來葉青水辦了“辰食品廠”,手把手教葉媽如何管理。葉媽磕磕絆絆地學了半年,每天都勤快地到廠子里監工,等有了門店之后就管收錢。
葉媽拿到第一份工資的時候,當初嫌親家母太浪費,結果到了,反倒也闊氣地給心尖尖的外孫買了幾斤羊,即便花了的工資也不眨一下眉頭。
葉媽親手給孩子們織了線鞋,帽子,把線磨得細膩松才給他們用上。
……
葉青水生完了兩個寶寶后,天氣正漸漸涼下來了。葉青水坐月子堪堪避過了最熱的月份,但天氣太涼卻又容易著風。
月子里的人,不能涼也不能勞累,老人常說月子沒坐好上了年紀要吃盡苦頭。
葉媽在兒耳邊叨念了許久,“阿娘生下你就去干活了,每到天氣下雨天腰都酸得厲害。”
葉青水沒有太在意,謝庭玉卻記了下來。
他把照顧孩子的活計攬到了自己上。
葉青水懷這一胎的時候懷得有些辛苦,剛懷孕的頭四個月盡了折磨,食不下咽,在謝庭玉的照料下才漸漸好了一點。生完了孩子后累極了,晚上常常一覺睡到天亮。
連嬰兒的哭啼聲都沒法吵醒。
于是葉青水訂了鬧鐘,然而作用并不大。
苦惱極了,埋怨道:“這個鬧鐘是不是壞了,我都聽不到它響。”
謝庭玉安著媳婦說:“沒事,我醒了就順便喂喂孩子。”
殊不知在那一年里,鬧鐘每晚按時響起。只不過它響了一聲后,便被迅速醒來的謝庭玉摁停。
每夜鈴聲停后,謝庭玉都會迅速起床,作稔地從嬰兒床抱起孩子,打開夜燈,在和的線里耐心地哄著他們,等寶寶們不哭了再放到媳婦的邊喂。
葉青水夜里偶爾醒了幾次,看見孩子們閉著眼睛,安然地攥著拳頭睡。
也喂飽了,也安心地睡了過去。
……
養一對雙胞胎真的累極了,辰和齊的格不盡相同。辰活潑鬧,白天人多的時候使勁地折騰,而齊文靜氣,白天多在睡覺。晚上,辰睡著了,齊開始鬧了。
白天雖然有葉媽和伍嫂在照顧,但是到了夜里卻只有謝庭玉能哄孩子了。
那段時間,夜里謝庭玉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白天匆匆洗漱便去學校上課。那陣子數學系的同學偶爾能看見他們的年級第一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靜悄悄地睡覺。
老師對這個學生也是又又恨,惜他的老師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脾氣講規矩的老師直接扣了他的平時分。
那個學期,因為齊這個鬧騰的小子,新手爸爸謝庭玉整整挨扣了十多分。
不過也正因為謝庭玉每晚照料孩子,喂寶寶,倆個孩子最親近他,尤其齊,看見爸爸就興地張手。每個深夜,都是爸爸抱著他唱搖籃曲,晃悠地哄著他眠。
然而齊全然不知道,他的爸爸到底有多嫌棄他。
……
辰和齊八歲的那年,夫妻倆恰好有一段很長的假期,他們帶著孩子回了葉家村。
葉阿婆子骨還算朗,兩個曾外孫已經能跑會跳。
“辰辰和一眨眼就長得這麼高了!”
葉青水到首都上學的那幾年,葉媽每逢清明、暑假都會帶著外孫回鄉下玩。但是隨著事業越做越大,葉媽忙得不開,沒空再把辰和齊帶回鄉下,兩兄弟只好留在首都跟著曾祖母學習功課。
一晃三年不見,葉阿婆再一次見到活潑伶俐的曾外孫,高興得不行,布滿皺紋的臉上溢滿了慈祥的笑容:
“辰辰,阿祖給你魚竿,等會兒帶你去釣魚。”
“齊最吃龍眼了,去年阿祖寄了好多龍眼干到首都,你吃了沒?”
齊除了喜歡吃柿子之外還吃龍眼,龍眼喜熱,首都種不了這種熱帶水果,但它在葉家村卻很泛濫。每年葉阿婆都會曬上幾十斤龍眼寄去首都。
齊仰起頭,“吃了,阿祖。龍眼好甜。”
葉阿婆歡喜地摟著兩個曾外孫,帶他們去玩。
葉青水羨慕地看著阿婆高高興興地帶孩子們去玩,“阿婆現在眼里都沒有咱們了。”
“水兒多大了,還跟兩個孩子吃醋。”謝庭玉忍俊不,牽著的手,“阿婆是在幫忙照顧孩子,讓我們空閑一會,既然如此,不要辜負阿婆的好意,我們也去逛逛。”
“我好久沒有回葉家村了。”
由于工作的質,謝庭玉的假期非常稀,這是他工作六年后第一次回到葉家村。當年他建的沼氣池還在,只不過修得更安全了。
八年過去了,葉家村早已通上了電,平坦的馬路也修到了家門口,但村里人仍舊用沼氣取暖照明,村里騎單車的人越來越多。
現在也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騎著單車,能夠讓全村羨慕的時代了。
而當年謝庭玉那輛昂貴的凰牌單車也早就淘汰了,被葉小叔賣到收廢站掙了八塊錢。
謝庭玉借了葉小叔的單車,載著媳婦一路逛遍了村子。
他們走過了曾經揮灑過汗水的田野,葉青水還記得當年一個公分值九分錢,而每天掙滿公分那是遙不可及的事。
他們路過了曾經一起共同斗、努力的知青點。謝庭玉還記得知青點的食堂沒有一點油水,吃了幾個月之后,他吃上了媳婦做的飯。
他們還到村里的小學看了一圈,學校重新修了一棟水泥紅磚教學樓,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破舊窄小的泥瓦房。當年他們在這里參與了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場考試,而考完試后他們開開心心地去領了結婚證。
最后,他們還去了他們曾經挑過水的地方,深山里的景依舊秀麗,但八年過去了,一切還是有了改變。原本的參天大樹老去,當年小的樹苗長了大樹。
只不過山還是那座山,水也還是那片水。泉水依舊清澈,依舊明。
謝庭玉把單車停放到了一旁,他看見媳婦蹲在溪水邊掬起一把水洗臉。
葉青水掉鞋子把水泡在溪流里,愜意地忍不住瞇起了眼睛。捧著水朝謝庭玉撒過去,“快過來,好涼快!”
“我還記得這里!”
謝庭玉聞言,會意地笑了。
多年前來這里打水的經歷,他們都深深地記在心里。那時候全省遭遇了幾十年難遇的旱災,干完了農活后每個社員都要走幾里路到深山里取水。
那時候每個社員都很疲憊,唯獨他們是輕松的。
他沉迷地聽著一路上吹過的山歌小曲,扎著兩辮子清秀干凈的模樣就像山泉。的腦海里想著的滿是他穿著干凈的白襯衫的模樣,和燦爛得如同的笑容。
年輕的男渾都是用不完的熱和力,走在山路上連迎面吹來的清風都是甜的。那段時,現在回想起來滿滿都是甜、酸,而唯獨不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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