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青人尚未走進來,但咳嗽的聲音便先傳了進來,了門時,他神委頓,像是被先前大國師那一擊,傷到了心脈,難以痊愈。
“順德殺了的親弟弟,自己登上了王位。”林昊青見了紀云禾,咳嗽尚未止住,便直言說道,“已經瘋了,以功法吞噬了國師府眾多弟子的靈力,那朝廷儼然已唱了一人的獨角戲……咳……不日南方怕是有無數難民向北境蜂擁而來,你們且做好準備。”
空明一驚:“不可能,此事北境如何未收到半分消息?”
“思語乃我妖仆,的真在我這里。”林昊青握了握腰間的劍,繼續道,“與我能直接聯系。這是方才在京師發生的事……”林昊青緩了緩緒,忍住幾聲咳嗽,道,“你們的消息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林昊青說罷,房間霎時陷了一陣死寂當中。
紀云禾皺眉:“順德公主有了青鸞之力,而后又吞噬了大國師的功法,如今這天下,怕是無人能與之匹敵。”
林昊青重重咳嗽兩聲:“是我的過錯,確實未曾料到,事竟然還能發生如今這般模樣。”
“誰也未曾料到,大國師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落敗。”紀云禾對林昊青道,“自責無用,且想想有無戰勝順德的辦法吧。煉人為妖的藥丸,是你制給的,可還有什麼補救之法?”
“我先前在藥中施加了一道法,若只以國師府弟子姬羽與另一妖怪進行煉化,絕不可能沖破法,但青鸞……”
“你說誰?”空明和尚驀地打斷了林昊青的言語。
紀云禾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林昊青:“……用青鸞和……姬羽……?”
林昊青看了看紀云禾與空明,見兩人神,雖對姬羽并不了解,但也猜出了姬羽與他們而言并非一般的國師府弟子,他終究還是點頭:“對。順德的下屬朱凌,素來與姬羽好,將姬羽騙了去。”
朱凌……
紀云禾尚且記得,六年前,與長意離開馭妖谷時,便是朱凌與姬羽來接他們。那時兩個年格截然不同,但卻能看得出朱凌對姬羽的敬佩,年的誼到最后卻竟然演變這奪命的一出……
紀云禾心下慨,而旁邊的空明垂下的手握拳。
空明微微咬牙關,臉上的神是從未有過的難看,他一言不發的轉離去,出門時,似乎撞到了外面進來的人,錦桑一聲驚呼:“大禿驢你去哪兒?……大禿驢?等等我呀……”錦桑的聲音,聽著便也像是跟隨著去了。
紀云禾眉頭皺,忽覺自己的手被長意握,轉頭看長意,見他藍眼瞳一如大海一般,容納了所有的不安與混,回握長意的手掌,在心里提醒自己,現在的事,無論多荒唐,多痛苦,終于不再是一個人在抵抗了。
于是,自打醒來之后一直混的緒,此時才被安了下去,靜下心來,整理好緒,再看向林昊青:
“我記得你與我說過,順德以青鸞為祭,沖破了藥中法。但這法,可還在順德?哪怕不能殺,能傷也行。”
“或者,延誤北上的腳步。”長意道,“北境收納難民,需要時間。”
此言一出,林昊青眉頭皺了起來:“北境的事,本不該我指手畫腳,但恕我直言,我前來告知你們此事,并非讓你們接納難民。”
林昊青道,“順德力量蠻橫,如今耽擱在京師,怕只是為了好好融合里的力量,待將力量融合,殺上北境,不過眨眼之間。而青鸞與大國師的力量太過強大,要徹底融合并非易事,北境可以趁此機會,在邊界,豎好結界,以此作為抵擋。過多的接納難民,會使本就匱乏的北境,資源更加張,北境部的矛盾只會愈發激化。”
“那林谷主的意思,是看著那千上萬的人,死在北境結界之外?”雪三月的聲音從門外傳,緩步踏了進來,神間,對林昊青還是十分不滿,看樣子,對林昊青的印象,還停在馭妖谷的時候,并未有什麼改變。雪三月冷笑一聲,“果真是虎父無犬子呀。”
林昊青一默。
紀云禾喚了雪三月一聲:“三月。”
得知了林昊青與林滄瀾之間的事,縱使此生不會原諒林滄瀾,但對于林昊青,紀云禾始終覺得,他的命運和自己一樣,也不過是在大人手中沉浮的棋子……
悲涼得讓人唏噓。
紀云禾開口道:“林昊青說得不無道理。”
雪三月皺眉:“云禾,你也想舍了那些人?”
“我只能說,盡量救。”紀云禾轉頭,看向長意,“我認為,不能無節制的接,得定個時間,清點人數,多人之后,結界該布下便要布下,這世上,總難有盡善盡的事。否則……救人一事,恐怕本末倒置。”
長意沉片刻。
這是一個救人的決定,也是一個殺人的決定。
但正因為有了“舍”,所以才能保住“得”。
“來人。”長意揚聲道,隨著他的聲音,兩名侍從俯首進殿,他道,“四月十五之前,前來北境的難民,每個關口,每日允五百人通過,但凡發現有惡者,逐。”
“是。”
侍從領命而去。
“青鸞與大國師的功法同屬木系法,可布下火系結界。”林昊青建議道,“順德中的法雖然已被力量沖破,但或多或也留下了引子,與大國師同源,修的也乃木系法,到時候以強火攻之,引出的法,或可重創于。”
“嗯。”長意點頭,卻又沉道,“北境中,修火系法的妖怪與馭妖師加起來有五千八百三十人,此段時間,我未在北境,降來北境的馭妖師與此后從南方投奔而來的諸多妖怪尚未驗查完全,但想來修火系法的人,統計起來也不過萬人,要在北境南方邊境布下可抵擋順德的結界,恐怕不夠。”
紀云禾看了長意一眼,這個鮫人,先前在北境,雖說是對人要打要殺,但其實也并未將北境拋卻不管,對于加北境的人,他都是心中有數的。
“我修的也是火系法。”紀云禾主道,“九尾狐妖的黑火焰更勝過普通妖怪與馭妖師的法,邊界布結界,我可先去打下樁子。而后讓其他人注靈力,布下更結實的結界。至于人手……或許可像此前共巖漿一般,令未修火系法的人將靈力度給一人,增強其力量。”
“嗯。”長意應了,抬頭看向林昊青,自六年前馭妖谷一別,他們二人還從未正兒八經的面對面,而六年前,他們這般面對面的對視時,份還是南轅北轍,氣氛也是劍拔弩張。
但現在,長意看著林昊青的目里沒有恨意,林昊青也再沒有那強烈的勝負。那些過去,好似都在歲月里化了云煙。
“林谷主,北境尚未清點完所有投靠而來的馭妖師,但你對他們比較悉。用人之際,沒有時間一一盤查,你可直接推舉合適的人選,前去邊界助力結界一事。”
“我心中已有人選,明日便將人手帶來此。”
“多謝。”
林昊青默了片刻,悶咳兩聲,卻道:“鮫人,這天下所有的人,都才該來謝你。若無你,無北境,無人庇護這僅有的棲之地,這天下與蒼生,又該是何等模樣……別再謝我,我擔不起你這一句。”
林昊青說罷,便咳嗽著出了門去。
長意卻轉頭看向紀云禾,一直將盯著,紀云禾被他盯得有些莫名:“怎麼?你覺得林昊青剛才那話說得不對?”
“不對。”長意道,“我來北境,初始只是為了報復。若按他的話來說,天下所有人,該來謝你。”
他將過去的事如此直白的挑出來,一時間卻讓紀云禾有些哭笑不得。了長意的銀發:“邊界布下結界的事耽誤不得,明日我便出發去邊界,你這段時間施過度,萬不可再胡用法力,你便好好的在這里做你的北境尊主,統管全局,發號施令。”
長意著紀云禾,沉默著,半晌沒有答應,隔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族之人,許下印記之后,縱使大海無垠,也不會輕易分離。但地上的人,卻總是聚離多。”
長意的話讓紀云禾心口一疼,蹲下來,單膝跪在長意前,仰頭他:“總會好的。”握住長意的手,“一定會好起來的。等這些事都結束了,長意,我們再也不分開。”
四目相對,深繾綣。
“好。”
……
離開長意的房間,紀云禾與雪三月走在路上,雪三月一直拿眼神瞥著紀云禾,看似沒有表,但眼角卻是滿滿的笑意。
“盯了我一路了,有話你直說。”紀云禾忍無可忍。
“沒想到啊。”雪三月抱著手,勾一笑,“等這些事都結束了,我們再也不分開……”學了一句,又扭頭笑了一會兒,“這我要是告訴以前的你,這是從你里說出來的話,你應該要對我手。”
“現在也不是不可以對你手。”紀云禾瞥了雪三月一眼,佯裝的怒氣卻在下一瞬間消失,兩人都笑了起來。
春日的暖終于讓冰封了大半年的北境暖和了一些,日中,行走在馭妖臺的青石路上,仿佛時蹁躚,又找回了幾分過去的模樣。
雪三月拿手肘拐了紀云禾一下:“當妖怪什麼覺?”
“和做人沒什麼不同的覺。”
“我也想做一次妖怪試試。”
“為什麼?”
雪三月瞇眼看著眼前被照得反的石磚路,道,“我想知道,和離殊為同類,是什麼樣的。”
紀云禾沉默片刻,而后頓住腳步,一停下,雪三月便也停下。紀云禾出手:“來。”雪三月不解,但出于對紀云禾的信任,便也將手放到了紀云禾掌心:“怎麼了?”
“你我。”
雪三月依言了紀云禾。
“有什麼不一樣嗎?”紀云禾問,見雪三月搖頭,紀云禾道,“你也握過離殊的手,你應當還記得那覺。與我,也沒有兩樣吧?”
“他的手比你大。”
紀云禾笑著拍了一下雪三月的手:“當年告別匆忙,未曾與你聊過離殊祭十方之事。”言及此時,雪三月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起來,“在你看來,那那景,或許是離殊一直利用了你,混馭妖谷,還將你當做青鸞的替代品,最后達了他的目的。”
“在你看來不是嗎?”
“是,也不盡然是。貓妖離殊力量強大,在那時便立即祭十方陣,可見他做了這準備并非一日了。而你們被抓卻是非常突然的事,他卻在你們被抓之后,于大庭廣眾之下,祭十方陣,這是一個非常不明智的舉,可見這并不在他計劃當中。”紀云禾分析道,“依我想,離殊早便找到了十個陣眼,做好了祭十方的準備,但他卻一直沒有手,而是跟著你東邊跑跑,西邊跑跑,這些舉,并非只是將你當做青鸞的替代品而已。”
雪三月看著自己的手,沉默著。
“他是不舍,也不愿打破你們之間的相。”
雪三月角微微一,眸中緒似被紀云禾言語驚。
“若非事發突然,想要救你離開馭妖谷,離殊的祭十方陣,怕是還得往后延一延。”紀云禾拍了拍雪三月的手臂,“所以,別以為離殊不喜歡你,也別以為他只是在利用你,更別去想,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因為你不是妖怪,與他并非同類。你若如此這般去想他,縱使當年離殊做得有過錯,我也要替他喊聲冤枉了。”
日傾灑之下,雪三月沉默許久,終于一聲苦笑:“云禾,難怪你是馭妖谷最厲害的馭妖師。你懂他們。”
“我早在馭妖谷時就說了,把妖怪當人看,也就沒那麼難懂了。但大家卻總聽不進去。”紀云禾擺了擺手,邁步離去,“不過,現在或許也不用我再去與大家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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