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以貌取人不對，不過這什麼來歷古怪的黃神醫還真不像什麼好人！姜韶心道。

便在此時，香梨那廂鍋里的馎饦也煮好撈了起來，又撒了些菜葉進水里燙了燙放在湯馎饦里，磕了兩個荷包蛋同香梨一人一個，姜韶便端起那碗湯馎饦吃了起來。

“果然有這湯便是我也能煮的好吃！”香梨沒想到自己初試馎饦便取得這等效果頓時興不已。

“看著湯頭都是清白的，可一個是個白水，一個是湯，自然不同。”姜韶咬了一口荷包蛋，今日這荷包蛋煎的，蛋黃還有些流，這等“溏心”的荷包蛋一向很是喜歡。

兩人將湯馎饦加配菜的皮蛋豆腐吃了個一干二凈又閑聊了一會兒才準備再起做事。

姜韶開始照著配方包扎酸梅湯飲子，香梨則在一旁刷碗洗鍋幫忙收拾廚房。

“小姐，你方才可是在看那個雙壽帶著的干瘦老兒？”雖然方才在認真的觀察馎饦在水里的狀態，唯恐煮久變爛了，不過香梨還是空往這里看了一眼。

姜韶點了點頭，道：“我估著那個便是先前姜輝來鬧著要請的黃神醫了，瞧著生的像個吃了桃的桃核兒。”

姜韶覺得自己這比喻切，不想香梨的比喻更是益求：“還是曬干了的那種，就似怪故事里吸人氣的樹妖，好生嚇人呢！”

其實按說人老了，年紀大了，臉上有褶子也正常，香梨路上見的老人也不，素日里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看那跟在雙壽后的黃神醫時便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覺得這人像個吸人氣的妖怪。

姜韶聽的忍不住搖頭失笑，比起黃神醫讓人不安的氣質神態以及舉止，更奇怪的是姜輝哪來的錢。

“白管事當不會把五百兩給他的。”姜韶包扎著酸梅湯飲子，若有所思，“你說他從哪兒弄來的錢請的黃神醫？”

五百兩這個數目不算大卻也不算小，說不算小是姜韶同白管事打個招呼，賬目上也能支出去，而不用特意寫信去京城同姜兆說一聲。說不算大是因為對于有些出手闊綽的勛貴子弟來說，五百兩也不過是荷包里的幾張紙而已。當然，被前頭兩任東平伯敗了不，如今已淪為勛貴口中破落戶的東平伯府中的大侄子姜輝自然不是這等勛貴子弟。

不過，另一頭寶陵城小崇賢坊附近的季家別苑里的季崇言卻是個實打實的這等勛貴子弟，他從錢袋里隨手取了幾張銀票給康伯，囑咐他記賬下次再去拉個幾車臘回來。康伯有些詫異，這麼多的臘足夠一家老小吃上大半年了，世子爺買那麼多，是要開臘鋪子不？“勛貴子弟”季崇言沒有理會康伯的疑，正半點不勛貴的提著一只豬進了書房。

方才聽過康伯的講解之后，他可以確定自己手頭這只豬應當是這些豬臘中最好的一只了，可以挑個合適的日子將這豬和缽送去季家別苑了。

順手翻了翻欽天監過年時送來的時節批注，季崇言發現離此時最近的端午節氣也還要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啊！那還愁人的，就算姜四小姐會提前開始準備端午的粽子，那也要等上將近一個多月呢！

里臘八寶飯以及魚鲊的味道來回翻涌，回味了片刻之后，季崇言暫且將這兩樣味道出了腦海，開始考慮起了正事：話說回來，那惠覺禪師當真一去不回了麼？

靜慈老太太口中篤定，他雖然也相信靜慈對多年好友的判斷，可凡事皆有例外不是麼？若是找不到惠覺禪師，柴嬤嬤這病整個江南道不知可還有神醫可以治上一治。

一想至此，季崇言便生出些許惋惜之，奈何他生的晚了些又或者說前朝末年那位張神醫去世的早了些。

柴嬤嬤出事時，張神醫還在世，彼時他還只是個孩子，自然無能為力。至于家里人……小舅舅出了那等事，皇帝舅舅生出了反意，趙家上下一夕之間了臣賊子。母親帶著他東躲西藏，家里那位“風流才子”還在花街柳巷里詩作對，安國公府上下被牽連，需小心行事，混之下，也鮮有人去管還活著的柴嬤嬤。

待到天下初定，總算有人的出手來管此事時張神醫卻已經死了，太醫署的太醫們對柴嬤嬤的病束手無策，自此，小舅當年的事也終了一件懸案。

不過再如何懸乎，有一事卻是可以確定的：彼時柴嬤嬤出事時趙家上下正在宴客，所以出手之人多半就是宴中的客人，而那些客人中有九都了之后追隨皇帝舅舅打下天下的功臣。如此的話，當時背刺趙家，使得小舅死的多半就在長安群臣之中了，甚至極有可能是某一位居高位的重臣。

一想至此，季崇言便發出了一聲冷笑。

這些舊事真是讓人心中煩躁，季崇言倒了杯清火的花茶一飲而盡，只可惜茶水清的了火卻難清心火，大步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便撞見了柴嬤嬤，頭發有些凌，UＵ看書 www.ｕukanshu.com袍衫上的系繩都系歪了似是才從床上醒來便跑了出來。

“小郎君。”見到他，柴嬤嬤眼睛頓時一亮，忙將手里的紙塞到他手里，塞紙條時還不忘四張了一番，似是怕被人看到一樣。

季崇言面不改的應了一聲，又做起了趙小郎君。

“魚齋大花鰱魚頭的方子我買來啦！”將紙條塞到季崇言手里，柴嬤嬤拉了拉他的袖，道，“快學了做給那位大小姐送去。”

得！又開始指導趙小郎君奪取那位大小姐芳心了。季崇言好笑著搖了搖頭，越發確定那位怕不是什麼狐貍，是只貓兒吧！

不過，這方子倒是好東西！魚齋的大花鰱燉魚確實曾經一時風頭無兩，他時記憶里對這道菜也有些印象，以他挑剔的眼來看魚齋敢只做一道魚確實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可惜如今早沒有魚齋了。

八歲那年，皇帝舅舅定天下不久，魚齋東家、掌柜連同伙計都被大軍抄了個一干二凈，聽聞是這魚齋與一些心心念念復前朝的“忠臣”有聯系的緣故。

于是，一夕之間吃魚還要搖牌子排隊的魚齋再也沒人提及，那人聲鼎沸的大酒樓也在一夜間淪為廢墟，如今在那魚齋的舊址上有道士改建了個香火稀疏不溫不火的道觀。

季崇言挑了挑眉，掃了眼紙條上大花鰱燉魚頭的方子，收了起來。

以菜會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季崇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自小到大，他季崇言還從未遇到過什麼難事，這做菜想來也不會難到哪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