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這都是婚前協議就擬好的事項,蘇先生讓我拿來給您看看,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字了。”
陸書手腕上戴著的石英表上指向下午三點鐘,三點半還另外有一個會議要主持,他時間張,可是卻沒出半點催促的神,善解人意是他的長。
夏庭晚擺弄了一會兒手中的鋼筆,隨即把鋼筆扔在一邊,他像只不知所措的貓,過了一會又把目投向了落地窗外的玫瑰花圃,低頭咬了一下指甲,卻始終沒有去翻開面前厚厚的一疊文件。
他側著頭,只出左臉。
午后的照在細白的皮上,將他臉上細細的絨都鍍上淺金。
哪怕是以男的角度來看,夏庭晚的貌也時常會令人屏息。
蘇言五年前追求夏庭晚時寫過好些書,后來有那麼一首不知怎的被給挖了出來,還被人們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子,一句“你是枝頭多甜的桃”上遍了頭條
權貴的長往往不在寫詩,所以寫出土味話一點也不奇怪。
大眾哄然、揶揄,不過是覺得熱鬧好玩,但是他們笑蘇言,卻偏偏沒人笑夏庭晚。
或許在那時的眼看來,夏庭晚的貌毋庸置疑,襯得起任何夸贊,也經得起所有硝煙。
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
“他不來嗎?”
夏庭晚終于開口了,他將臉轉過來看向陸書,右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前額直直而下,貫穿了那道俊秀的眉,直劈到眼角。
“您是知道的,先生很忙。”
“那我也不用看了。”夏庭晚低下頭,將文件翻到最后一頁,草草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是凈出戶,早就知道的。”
說完,他把目停在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剔的翡翠戒指上,久久都未移開。
蘇言比他大許多歲數,作風也老派。
五年前,蘇言握著他的手為他戴上這枚翡翠戒時說:“你白,戴別的總覺得還差了點味道,就這翡翠最襯你。聽說,人養翡翠三年,翡翠養人一生。庭庭,這戒指,就戴一輩子吧。”
他那時不到二十,對一輩子沒有概念,只是聽了覺得齁人,也沒放心里去。
這婚本來也不是他想結,戴什麼自然也無所謂。
只是沒想到,才五年而已,才五年而已。
“夏先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陸書站起來把文件收進公文包里,“蘇先生說這幾天他都不回來,您可以慢慢收拾,到時候司機送您。還有就是,那邊肯定會有很多要問,蘇先生的意思是——說為佳。”
見夏庭晚并不理他,陸書倒也不在意,微微欠了個,正要轉離開時,才忽然聽到夏庭晚開口。
“你說他很忙,他在忙什麼?”
夏庭晚抬起頭,他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陸書剛才的一番話,又輕輕接了一句:“我有好久都沒見他了。”
陸書看著夏庭晚,男孩子淺褐的眼睛帶著一種式的天真,霧蒙蒙的。
陸書到胃揪了一瞬間。
他們已經離婚了。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這是從生理到心理的割裂,從今以后,已經為陌路。
夏庭晚只是知道他們離婚了,卻還沒有真正理解這件事的含義。
這讓陸書到有點心酸。
……
夏庭晚站在花灑下,水流從他上匆匆落,像是種湍急的。
他抬起頭,過浴室頂上的巨大天窗看著夜。
大都會的污染日漸嚴重,蘇言曾和他說過,整個H市和周邊地區,只有在這座香山上才能看到星星。
夏庭晚想起蘇言說話時的神,淡淡的。
他一直有點痛恨那樣的蘇言,擺出權貴子弟的討厭姿態,像是一手連星空都可以隨意擁有。
或許是因為他總愿意把自己放在被強迫的位置,所以就和星空也同病相憐起來——蘇言著他結婚,著他做,著他……其實他自己也沒別的可以列出來了。
但是只要蘇言一跟他有爭執,他就立刻舉起這把尚方寶劍,得蘇言一遍遍沉默地敗退。
在這五年的短暫婚姻之中,其實大部分時間,夏庭晚都覺得自己占盡了上風
可是占盡上風的人卻偏偏沒有贏。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蘇言就這麼突然地不要他了,像是把一只流浪貓給丟出了家門。
夏庭晚關掉花灑,著子走了出來,站在鏡子面前凝視著自己的臉。
鏡子里的人蒼白,神憔悴到令他自己都到陌生的程度,他出手緩緩著右臉上那道傷疤,那糙的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冷。
半年前,他開著超跑酒駕超速,在308大道和畢馬路的界口狠狠撞在保險杠上,當場昏迷。
除了左小臂骨折之外,和上多挫傷之外,破碎的擋風玻璃給他的右臉留下了一道6.5厘米長的疤痕,醫生告訴他這塊玻璃距離瞎他的眼睛就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離,他只留下這道疤,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而第二天,聯合日報娛樂版的頭條赫然是“影帝夏庭晚酒駕釀車禍,面留6.5厘米傷疤已毀容”。
對娛樂圈來說,他不僅是個毀容的明星,酒駕更讓他的聲譽搖搖墜。
但是對于事業,其實他早就不太放在心上,他正在經歷一段十分脆弱的日子。
這件事給他的影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哪怕到了現在,他依舊十分抗拒坐車,看到玻璃的反會發抖,聽到剎車的聲音也會腳,車速一塊就會流滿后背的冷汗。可是比起這些,更讓他打心底害怕的是——
他到蘇言不再他了。
車禍發生的五個月后,他們才第一次做。
他本來想把右臉藏在枕頭里,可是或許是因為一貫的倔強,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是不肯扭過頭去,偏要把最丑陋的樣子都讓蘇言明晃晃看著。
蘇言也就毫不顧忌地看著,他清楚地記得,蘇言的眼神很冷,看著看著,忽然說:“原來臉上一旦有了疤,本來多好看的人也變得礙眼了,換個姿勢吧。”
說完就把他翻轉過去,然后從背后生生又了進來。
夏庭晚想著想著,幾乎生生把咬出來。
他掉頭大步走出浴室,把主臥的床頭柜打開來,然后把里面塞得滿滿的信箋和明信片一張一張全部扔了出來,散落在地板各。
把柜子最深的那一張明信片拿出來時,夏庭晚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上面寫的字。
那瞬間,忽然到一陣無力,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坐在了地板上。
“我在樹下等你,
夏天來了,雨也來了,
你是枝頭多甜的桃。”
那上面寫的是用鋼筆工工整整寫的三句話。
再也不是了,他再也不是那個人眼里世間最甜的事了。
他出車禍了,打了止痛針也總是覺得上針扎一樣的疼,他每夜都在做噩夢。
可蘇言卻在這個時候不他了,再也不會心疼他了,不會讓著他了,不會再把他的電影一幀一幀定格下來做表包了,不會在做之后捧著他的臉蛋他小王子了。
夏庭晚把頭埋在膝蓋之間嗚咽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逝去的時候,是那麼那麼的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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