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工人是龍膽寨里的寨老笪丹找來的,他怕辜負了孟茯的信任,所以夜里都是歇在這里,這會兒他人幽藍正好送飯來,便到孟茯跟前請安。
那笪丹則是最關心瑤人孩子們讀書的事,所以等著孟茯在這工坊里轉了一圈下來,瞥見臉上的滿意笑容,便趁機問起:“上次夫人說的事,可有了眉目?”
“的確在沈家族里找了會你們這瑤人畬人話的先生,只是他有事耽擱,想來要晚上幾日才能來。”沈巽在孟茯啟程那天打發人來說了,晚個幾天,他再等兩個朋友。
等朋友是真是假孟茯不知道,但這兩天趁機在沈四書家里幫忙是真的。
笪丹就怕孟茯食言,如今得了這話,不免是安心了幾分,“這樣說來,什麼時候能孩子們來讀書?”
讀書一事,只怕要緩些時間,總不能只教龍膽寨的孩子吧?所以孟茯只能與他說那修建書院的事,“我跟我家大人說過了,這邊待新任的縣老爺到了,自然會主持人修建書院,你心里只怕也有數,撇開這城里原來的老百姓們家的孩子,便是山上下來的,該讀書的大大小小,總共也是有千人的,這不是十個百個,還能勉強找間屋子。”
修建書院,笪丹倒是歡喜,那樣豈不是又能有活兒干,有銀子賺了麼?而且若書院修建起來了,以后這孩子們讀書的事,以后應該就沒有什麼變故了。
總不能修建好了書院,閑置著不用吧?
但有些擔心,石頭縣里這樣窮,今年老百姓們雖是大收,可大部份今年都免稅了,哪里有這個閑錢,便問著孟茯,“我聽說這修建書院不是小事,還要等朝廷里撥銀子下來,可這要等到什麼時候,銀子才會來?”
那書院這一年半載的,豈不是建不起來?
這個問題孟茯早就想到了,“縣里雖是沒有什麼銀錢,可不是還有鐵礦和鍛造坊麼?鐵礦里的工人都是海賊俘虜,只管飯不給工錢的,鍛造坊里的那些大師傅們雖是要銀子,但這些武甲的,你們在本地也見識過了,總不是平白無故就給了軍營里送去,那鍛造費多要意思一回。如今三殿下來接管,說是給兵部打造甲武,可也不能一個銀子不給吧?再不濟,我這里也能出一些,總是不會耽擱孩子們讀書的。”
笪丹聽人說孟茯從遼國得了六千匹哈青馬回來,朝廷賞了許多銀子,還說幾輩子都花不完的。
雖是如此,可終究是的銀錢,沒道理白給別人,所以聽到如今要出資,心下有些過意不去,本又是個忠厚之人,便道:“若真您出銀子,那到時候缺人使喚我們便是,我們一個工錢也不要。”
他這態度,一點都不猶豫,讓孟茯覺得,真自己掏銀子,也是值得的了。“此事先不提,明日正式擺攤收藥,價格我晚些再擬,雖已經讓蘇大人夫妻幫忙通知,但我怕有,你若是方便,就給我也知會眾人一聲。”
說罷,與他告辭了,往田間里去。
石頭縣的環境很奇怪,雖大部份都是神山,但除去這高聳云端連綿不斷的神山脈之外,便是些小荒坡小丘陵,一個接著一個,種田的確不怎麼方便,遠不如仙蓮縣里。
也好在神山將大半的海風都給擋住了,這留了一個豁口出來,那里有是萬丈高的海崖,使得這石頭縣下面,連個像樣的漁村都沒有。
吃的新鮮海貨,全都靠著那礁石海崖下的暗道,隨著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拍打進海來。
海雖是不大,但供給這石頭縣海鮮,倒也剛好足矣。
海崖高萬丈,海賊來不得,雖有這海,可這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溶罷了,海這里只是一個天。
而那礁石底下全都是巨大的海浪,又要在那黑漆漆的山里隨浪進來,海賊就是有千萬條命也經不得這般摧殘。
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下,海賊是來不得了,此比什麼仙蓮縣朱仙縣都要安全,只是這樣一來,也算是斷了石頭縣老百姓的生財之路。
靠著海,卻不能靠海吃飯。
所以這種植藥草,算是這石頭縣老百姓一個吃飯生財的好途經。
孟茯沒帶著孩子們一起出來,只喊了玲瓏劍香來陪著,明日要忙,指不定要喊孩子們來一起幫忙的,所以今兒他們在家里好生休息。
不然到時候忙起來,便是七八天不止了。
藥田間,不人家都在收割藥材,雖不見得能個個認得,但別人卻都是認識的,不得一路打著招呼,有的離那路又遠,人家大聲扯著嗓子在田間和打招呼,只能扯著嗓子應聲。
大家如此熱,又不好不回,到后面聲音都有些干啞了,只是劍香和玲瓏手里懷中,也都抱滿了這些個老百姓送的東西。
有那自家做來做午飯的點心飯團,也有那山里摘來的野果子,甚至連野味都得了幾塊。
若不要,又怕別個說自己嫌棄他們,沒得個法子,只好一一收了。
待回去的時候,馬車上堆得滿滿的,用那因跟人打招呼而變得沙啞的聲音與玲瓏劍香商量著,“禮輕人意重,不好白拿他們的,回頭將咱們帶來的蔬菜都送他們一些,就是不曉得夠不夠分。”
玲瓏聽著這沙啞的聲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您別說話,我們曉得了,明兒托于大姐辦了就是。您也是實在人,非得個個都要回,您哪里比得過他們?他們這是見天在山里練出來的嗓子,一音傳千里。”
孟茯如今悔不當初,嚨里每呼吸一下,有些火辣辣地疼。
回了院里,萱兒清兒蘭若不得給找了冬梨來燉甜水,于四蓮也找了幾個偏方,一個個恨不得能將這嚨當場治好一般。
可孟茯本就是大夫,只曉得用藥不在多而在和對癥,們這些個七八糟的哪里頂用?自己抓了些個胖大海來泡水喝。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嗓子也不大好。
好在第四日,沈巽就帶著沈墨蘭和幾個族里的一起來了,有他們跟著幫忙,速度快了不。
預計七八天完的事,第六天就好了。
恰好新來的牛縣令攜著夫人到了,孟茯讓人去打聽,聽說還有小公子一說,便曉得是牛夫人終于得了孩子,自是替高興,連忙備了厚禮,等著他們安頓下來第二天,便去拜訪。
算起來也是小二年沒見了,兒子也才三四個月罷了,因這南海郡的天氣炎熱,所以也就解開了襁褓,如今穿著小兜,脖子上掛著長命鎖,四肢又白又胖,好似蓮藕一般。
“你不曉得,我家老爺原本是要去潿洲的,可是臨行前,說這石頭縣的蘇大人辭了,這里到底是有鐵礦,所以比潿洲那邊要,便又將他臨時調到此,我這心底是高興啊!”慈地看著搖籃里瞌睡了的兒子眼,穿著花布鞋的腳尖輕輕地踩著搖籃的底座,輕輕將籃子搖起來。
又怨孟茯,“你當初和沈大人親,雖是急促了些,可好歹也要知會我一聲才是,可憐我在那酈縣,那個地方你是曉得的,風不進雨不出的,直至兩個月后,我得空去玖皁城尋你,見你門臉都盤了出去,問隔壁賣烏角巾的掌柜,才曉得你不但嫁了沈大人,還追隨著他已經來這南海郡了。”
這還真怨不得孟茯,因為當時也不知道啊!直至親當日才曉得親一事,可那個時候通知哪里來得及?后來又住在玖皁城書院里,為了避免給書院里添麻煩,也沒隨便進出,更不要說跑到酈縣那麼遠的地方去了。
如今不得與一番解釋。
好在這牛夫人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罷了,如今好歹是遇著了,只是你如今忙,我也不叨擾你,待你得了空閑,我是如何也要去你府討一頓席面才作數。”
孟茯自然是應了,又見家這娃娃生得可人,跟那玉瓷娃娃一般,心里很是喜歡。
牛夫人見看得出神,便欠朝靠近幾分,低聲問著,“你和沈大人,是何打算的?算起來你倆親,也這麼久了。”目落在孟茯的小肚子上。
早前是因為覺得假親,所以沒有那想法。后來雖曉得已經是作假真,但因自己年紀還小,自己是個做大夫的,哪里會為了生孩子而糟蹋自己,何況這孩子又不是不能晚幾年再要?
早早生對孩子對母親都不是好事。
再到后來,是沈夜瀾主和商量的。
當時他只說:“我在這南海郡,雖是要待幾年,可這海賊不徹底除掉,往后這里的老百姓就沒得安生日子,你若有了,我照顧不過來,不能日日陪著你們,要不再等幾年?”
孟茯正是不得能,最好過個三五年再考慮,自然是應允了。
可是人的心境是真的會隨著環境而變化的,就如同現在,孟茯竟然有些心了,心里忍不住想自己若是和沈夜瀾有了個孩子,是不是也如同這搖籃的娃娃一般,好似人參樹上結出來的小人參一樣可人。
便又想,自己起了這心思,多半是因為來石頭縣時,才聽說衛如海家里喜得千金,如今又見牛夫人也有了兒子,方往這一方面想的。
于是待遇著皎月的時候,便忍不住問,“你和蘇大人,就不打算要孩子麼?”
蘇泊這兩日正忙著與牛大人接,皎月沒得事了,便來尋孟茯,一起去工坊。
這馬上就能開工的,工人孟茯依舊讓笪丹做主尋,從這修建工坊一事來看,他就是個可靠的,而且組織能力和領導能力也有。
他在這里做個大總管的,最是可靠,又能進一步讓畬人瑤人漢人關系融洽。
所以這些事托給笪丹,也就沒有那麼忙。
方能與皎月說些閑話。
如今皎月聽到孟茯問,左右瞧了一眼,見玲瓏們都在后面沒跟來,一時神兮兮地朝孟茯小聲說道:“我實話與你說了吧,我倆這樣的年紀,若是沒個孩子,是真的心焦,可我倆有孩子,還兩個呢。”
孟茯也被這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朝那水蛇一般的小腰看了去,“當真?”曉得有的人天生恢復就極好,但這皎月是不是有些夸張了?而且聽說還生了兩個,怎麼這肚子一點贅都沒有?像是那云英姑娘一般。
“這事兒哪里有開玩笑的,我家大姐兒已經三歲了,小哥兒也兩歲了。”皎月說起來時,心里不免是有些難過,“可憐我這不爭氣的出神,攤上我這樣一個娘,不曉得以后會不會人笑話他們。”
先是因為自己的份自憐自艾的,隨即又一臉積極,“所以啊,我和夫君一定要賺許多錢,以后腰桿也能直一些,便可將孩子接到邊來,往后便有人說我是那樓里出來的也不虛他,直接拿銀子砸死他!”
孟茯被的話逗笑了,也信了說已有兩個孩子的事。
二人尋了一庇蔭的地方坐下,皎月才細說起來,“我那第一次被媽媽推到客人前頭,就是我家夫君花了五千兩買了我的頭一夜,那時候我才十五歲罷了,他也是第一次隨著那幫紈绔們到那種地方,懵里懵懂的,所以說來,我跟他姑且也能算是年夫妻,往后這些年,他就只找我,我雖得了個花魁娘子的名號,可大家礙于他這蘇家小爺的面,雖是對我有些想法,也不好撕破臉面,不瞞你說,我那倆孩子,都是在樓里生的。”
又嘆自己算是運氣好的,雖出生那種地方沒得辦法,但遇到了蘇泊這個好兒郎,一心一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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