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自己也才后知后覺,有些害怕起來,慌里慌張,“那……那怎麼辦?我到時候不出府?”京里讓誰來,也不是能決定的,又不可能去整容換臉。
所以只能想到這個最笨的辦法。
沈夜瀾卻已經沉下心來,暗自思量著,二皇子如今不在京里,大皇子不能離京,畢竟來這南海郡不是待個三五月,而是三五年。
五皇子還年,只有一個四皇子,他與房相來往最為切。
當下也就有了主意,“我立即修書與二哥,讓他務必將房相家宅的事鬧得大一些,如此一來四皇子就來不得了。”可這鐵礦雖不大,但那些煉的甲武都是從這石頭縣鍛造坊里出去的,陛下子多疑,他豈會落外姓人之手?
他們就只有一個李謄了。而且李謄在這南海郡任職過,對此也算是悉,他即便是上不得臺面,可骨子里流淌的是皇家的脈。
也總比落他人的手里要好。
孟茯有些疑,“那會派誰過來?”
“李謄,對,就是他了,如今除了石頭縣的鐵礦,還有星盤山下的火星石,這些厲害之,若是讓任何一個有些勢力的皇子攥在手里,陛下都不會安眠的。”但是李謄他連個正經的份都沒有,還得罪了司馬家,更不可能與其他皇子抗衡。
一點勢力都沒有,這些東西放在他的手里,他也打造不出一支強悍的軍隊來。
但其他的皇子就不一樣了。
如此一來,沈夜瀾倒松了口氣,立即將信箋打發人快馬加鞭送往京里去,希能趕得上。
但老話說的好,親兄弟相連,雖不至于說是心里有靈犀一通,但就這個時辰,沈晝言洋洋灑灑淚書寫的十六頁狀子,已經遞到了京城府衙李大人的手里。
都說是天子腳下最是好當差,既然不用像是別的州府那般要上山剿匪,也不用為年底稅賦勞,左右他的頭頂三書六部呢,各機構又有大大小小多員,哪里需要他來管這些個閑事
更不像是沈夜瀾那海邊一樣,來了海賊還要想辦法自保。
但這只是在眾人眼里覺得是輕松活計罷了,李大人如今只求上頭不要再抬自己了,他不得任期滿了,將他打發到那偏遠小地方去做個通判,甚至是縣衙做個父母縣令也是好的。
他這種后沒有靠山的,在京城這樣的地方,一個子打下去能打出四五個小世子小侯爺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昨日才理了某國公爺家的爺和刑部某位大人家公子的斗毆事件,已經他生生掉了一頭發,哪邊都有錯,卻是哪邊他都不敢得罪,一個不敢判,求爺爺告,好不容易才將這案子平息里。
如今忽然又聽黃師爺送河州知州沈晝言狀告當場房相爺。
他愣了一下,“房相不是他泰山老大人麼?”
黃師爺原來是李大人的同窗,真本事是有的,但卻沒有李大人的好運道,索后來也就不再參加科舉了,跟著他整理些文書,求這一口食。
兩人雖是主仆,但更像是兄弟一般親,當下也沒有旁人,黃師爺就直接打開狀子,看了一回,稍有些黝黑的臉上,一雙眼珠子險些跌落出來,驚呼道:“大人,若字句間所言屬實,那這怕是一樁千古奇案了。”
撇開這其中案件不說,他再看一遍,就忍不住夸贊起來,“到底是沈家子弟,難怪當初取了榜首,這等才華是我們學不來的。”
寫個狀子,也如此華麗漂亮。
李大人一下不曉得要先欣賞狀子還是先留意案子了,拿在手里先羨嘆了這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才慢慢看起案子來,一時也震驚不已。
待合上了狀子,忙朝黃師爺看去,“仁兄,這倘若是真,可如何是好?”那是房相啊!整個大齊的折子,不論哪一部,都要經他們中書省的手里過一圈。
要說這大齊如今總共有四位宰相,一正三副,這房相是三副之一,因四位相爺里最年長的,所以眾人都這般稱呼他。
還有那柯子瑜的父親柯大人,也是一位副相爺,不過他未知天命,因此眾人還喚他作柯大人。
也正是這般,當初他才能給三皇子將那史禎祥告沈夜瀾謀反的折子給私下攔了。
黃師爺想到一頭是當場賢名在外,過幾年就能功退的老相爺,一頭則是儒門大家的公子,還是這朝廷命。
偏都扯上這一門宅司。
哪都得罪不得,他也沒辦法,只能同地看朝李大人,“當初眾人只道賀你好運氣,千人搶萬人想的京城衙門里,唯獨你坐上了這把椅子。可如今我瞧來,分明就是那些人自己避的避不及,這半年里,正經事是沒有一件,整日都是這些不得的大老爺們的案子。”
李大人聞言,又看看狀子里所擬房相各罪狀,哀嘆一聲,頹廢地坐在太師椅上,“我昨日聽得吏部那邊的安大人說,四皇子如今跟房相來往最是切。”
所以他真審了這案子,不單是得罪了房相,還開罪了四皇子。
得罪房相倒還好,興許沈晝言這做婿的真能借著此事摘了房相的烏紗帽,可摘了房相爺的烏紗帽,等于砍了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啊。
四皇子不能拿那門庭寬厚的沈晝言如何,那肯定是要拿自己來做出氣筒的。
不得要家破人毀了。兢兢戰戰這麼些年,哪里敢冒險?此刻是一籌莫展了。
他一個才到不之年的人,如今不過半年里,是生生給熬了那白頭老翁,回去不過五歲的兒子不懂事,還說他白了頭,該作祖父才是,而不是爹。
索也不看這糟心的狀子,只塞到桌屜里,“罷了,先拖著,能拖一天算一天。”
點卯回府后,仍舊是愁眉不展,他媳婦郭氏見他又這般模樣,甚是不解:“案子昨日不是才結了麼?老爺這又是為何發起愁來?”難道是因為兒子管他祖父的緣故麼?
李進士也算是這福貴不忘糟糠妻的典范,所以和石頭縣的縣令牛大人才能做知。他是三十多才中的進士,后來運氣好,一路也算是扶搖直走了。
只是他自己不覺得是好造化。
直將紗帽摘了遞過去,“莫要再提了,昨日才送里爬上來,今兒又被踹了下去,老天爺這不是在拿我取樂玩耍麼?也不曉得我今年造了什麼孽,不得一個好年過就罷了,如今新一年里,就這般折磨我。”
郭氏是原配妻子,到底是從前鄉下日子苦骨了,這些年縱然是養尊優,綾羅綢緞加,仍舊是了些太太該有的氣派。
但卻比別家的夫人們多些親切,府上眾仆都喜歡,不曾輕賤過。
與別家的夫人也不一樣,不曾想著自家老爺越做越大,反而只求著個平安過日子。如今見李大人不過半年里就做了白頭翁,一宿一宿都睡不好覺,便道:“這些年也攢得了不家私,雖不說大富貴,可也夠買個十畝二十畝好田地,實在不行就不要這一份苦,辭了咱們回沅州老家,做個地主員外爺,開個館子把附近的孩都召集過來讀書識字,豈不好?”
提起沅州老家,李大人倒是忽然想起來了,這沈晝言不就是沈夜瀾的二兄長麼?
于是抬頭朝郭氏看去,示意在旁邊坐下來,“我與你說,今日這樁案子如何。”
然后云云講了一回,又道:“且不說孟大夫原本是有恩咱家的,如今與沈大人在那天邊戰抗敵,又不曾得朝廷的一毫一厘,不曉得耗費了多心呢。按理這沈晝言沈大人也算得是孟大夫的二哥了,他狀子里有理有據,還能呈證據送證人,想是假不得,理因我是不是該審了?”
而且他現在想來這沈晝言沈大人告假來京好一陣子了,只怕正是為此事來的,不巧剛遇著南海郡那邊被海賊圍襲,他才一直忍著的。
也是一個顧全大局之人,自己就不該不審了。
郭氏卻想不得這許多,只是聽了一句沈晝言如今是孟大夫的二哥,于是便道:“既是有理有據,該審。何況這又不是為他自己個兒,是為了他家夫人和孩子丈母娘求公道。想那房相位居高,正常人誰愿意趟這渾水的,他趕只怕事實真如狀子里所言了。”
夫妻倆這里三言兩語,李大人便決定了。
翌日一早便直接開堂,但被告份懸殊,他只得先去請示自己的上司。
不過堂以開,沈晝言夫妻帶著那如今還癱著的大舅兄一起來了,衙門口最不這種看熱鬧的,何況是房相爺和沈家二公子的司呢?
人云亦云,哪里還瞞得住,不過一口早飯的時間,已經是傳得滿城風雨了。
沈晝言也是個狠人,他只想著因為南海郡的事,方將這事兒延后罷了,房家那頭不但沒有半點悔意,房相與小崔氏那一堆兒子婿,還在朝堂上編排三弟的不是,咒他帶著老百姓送死,更百般阻止朝廷派兵支援。
既是你不仁,莫要怪我不義了。
只是他斷然沒有想到,這李大人居然不過接了狀子的第二日就開堂,于是趁熱打鐵,只將自家的冤在衙門口那鳴冤鼓前訴了一回。
這還是兒來信里,說是小嬸孟茯提的,左右決定要討這公道了,到時候就要先抓住先機,掌握輿論方向。
反正紙包不住火,難道這樁案子還能悄悄咪咪地審了嗎?
這樣就算上面房相的人百般阻止開堂此事,但總不住這滿京城老百姓的悠悠之口吧?還拿了當初何家的事做比喻。
左右沈晝言想來自己說的是實,也不怕丟什麼臉面,而且要丟也是房相丟。
還帶來了保存著的旱蝗,只放在大門口給這京城老百姓們看了個遍兒,一邊看一邊舉著狀子喊。
亦有那同朝的見了,也不曉得他所言是真是假,只覺得這衙門里的李大人捅了簍子,忙上前去勸沈晝言,“晝言兄,且撤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莫要被小人蒙騙了!”
“哪個和他是一家人了?你有空這里勸我,不如回家去瞧一瞧,莫要忘記了當初何夫人家牙行一事。”
這何夫人不就是魏的婆婆麼?當初借著手下牙行倒賣探子到各家里去,將各府邸里誰家大小事都探了個干干凈凈,沒得半點私可言。
此刻沈晝言拿此事做了比喻,末了還添一句:“已經在太醫院諸位大人診治過了,我家夫人的哮,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只是后天中毒得來的。”
那人哪里還有心思勸他,腦子已經飛會了家里去,只想著家里的不順,自己是否又得罪過房相?家里的不順是否與房相有關系?
然后急急忙忙跑回去了。
這番言語,自然是有心人聽了去,又添油加醋地說,到了最后已經了相,了房相爺一手遮天,看誰不順眼,就房夫人給下毒。
這可了得,妖言眾也不帶這樣的?
那房相年長了,正好今日沐休,許久不見沈晝言靜,以為他終于將此事放下了,只盼著他早回河州去。
哪里曉得這一覺起得晚了,滿京城都是關于他們相府的□□。
小崔氏先聽說沈晝言昨日去衙門遞了狀子,那不知深淺的李楞頭居然開堂了。但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才是幾品的芝麻,哪里管得了?他自己糊涂,他上司難道也糊涂麼?”
事實上小崔氏是對的,李大人去找上司請他出面,不但沒,反而被罵了個狗淋頭,只喊他急急撤了堂。
且不說這開了堂就沒有撤堂一說,便是想開個先例如今也來不及,滿城各種房相家的流言蜚語,一個版本接著一個版本,就是十萬鎧甲步兵來了,也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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