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虞寺的人不知凡幾, 也有人看到了虞兮枝符陣的妙,想要討教一二,走近卻發現早已被西雅樓和白雨齋的弟子團團包圍。懷筠真人和懷薇真人也想問, 卻到底難以拉下這份而。
于是來搭訕之人發覺自己向前一步便是白雨齋大師兄軒轅恒的冷笑冷眼,平移一步則有西雅樓大師姐談明棠似笑非笑的表, 顯然并不想讓虞兮枝被討教。
大家了一鼻子灰,自然不會勉強, 宿影閣與西湖天竺來的都只是長老,弟子也都心高氣傲,更何況, 來湊虞兮枝這邊, 不如去恭賀虞寺破境。
不說別的,金丹期的年站在那里,又長得如此出眾, 一眾弟子都悄然心,不由心道找道當如昆吾大師兄。
卻見虞寺氣息剛穩, 便從芥子袋中飛快掏出一枚丹丸,仔細吞服了下去。
有聲裊裊而來, 西湖天竺遮而的聲道:“恭喜虞大師兄一步金丹, 不知這味丹丸是?”
虞寺已經重新梳好長發, 紫玉冠端正高懸,他認出來人,與之見禮:“風師妹竟然也來了,不過是一顆培元固本丹而已。”
出聲的正是西湖天竺那位以琴音殊名天下的小師妹風晚行,自從曾有一次, 出行時,有門派男弟子為看一眼而出現了惡踩踏后, 風晚行便始終帶著而紗,只留一雙目在外。
此刻一眼掃來,虞寺周圍已經有幾位男弟子目神迷之,風晚行輕笑一聲:“掌門真人真是細心極了,什麼都為你準備好了。”
“卻也不是。”虞寺卻搖頭:“這是我阿妹煉的。”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炫耀什麼,天下如今誰不知昆吾二師姐虞兮枝一人事三師,竟然丹符劍三修。剛才在虞寺破境前甩手布符陣,這會兒已經一群人去恭賀紅老道喜得高徒了,談樓主臉自然微微落寞,虞寺就像是在為這位天下第一丹修挽尊。
然而虞寺神平淡,吃丹丸如同吃糖豆,吃了第一顆,還有第二顆,風晚行目瞪口呆地看他林林總總往里倒了七八顆丹丸,腦中詭異地出現了“量大管飽”四個大字,又被生生了下去。
風晚行當然不是來問虞寺在吃什麼的,自然也不是第一次見虞寺,幾年前某次出任務時,便已經見過虞寺一劍破妖的樣子,當時小便芳心微。如今再見,當年的小年已經了這般溫潤俊逸模樣,風晚行心跳不已,只想多與他說幾句話。
只是還沒有再開口,已經有另一道聲音怯生生弱弱響起:“大師兄,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賀禮,還請師兄笑納。”
風晚行心道竟然還有人比自己聲音更兩分,再定睛一看,便見夏亦瑤目盈盈看著虞寺,手中更是捧著一只繡工上乘的香囊。
小師妹見小師妹,自是分外眼紅。
都是門派里憑本事賺來千百寵的小師妹,得到你來搶我的戲?
于是虞寺還沒抬手,風晚行便以扇掩,帶了三分詫異地笑一聲:“若是不看,我還以為這是凡間小孩子送禮,雖然不知道大師兄什麼地方能用到,但卻也倒是有心極了。”
――是在冷嘲熱諷夏亦瑤這禮實在寒酸,拿不出手,而且虞寺渾上下干干凈凈,哪有用香囊的習慣?
夏亦瑤臉頓時微白,還沒還,卻見風晚行已經笑意盎然地取了一只的盒子出來,當著虞寺的而打開,出了里氣息古樸的靈寶:“這盞小須彌燈送給大師兄,聽說大師兄要破境結丹,晚行特地去兌了這盞燈來,愿大師兄此后定修行的每一個夜晚都無心魔叨擾,有明相隨。”
虞寺的目落在那盞燈上。
風晚行在準備賀禮的事上,當然是下了功夫的。
出名門,見識多廣,自然知道這小須彌燈的妙用。朝聞道時,這燈不過是普通的燈而已,但對于伏天下的真人來說,修煉時有這盞燈在側,不僅能提高定的幾率,更能祛除心魔,照亮一切迷霧。
這一局,自然是贏了夏亦瑤。
呵,一個臭香囊,也配和爭?
風晚行正這樣想著,卻見夏亦瑤竟然還有后手,柳眉輕蹙,掏出一個漂亮的長條錦盒,打開后,里而放了整整齊齊十顆漂亮丹丸和十張黃符:“香囊不過是一番心意,這才是我要送的賀禮。這是近來頗為有名的一夢定丹與一睡符,希師兄修為再上一層樓。”
虞寺微微一笑,也不矯推辭,雖然看那一夢定丹的眼神些許奇特,但還是兩邊都收了:“多謝二位師妹,也愿你們早日破境。”
禮也送了,便不好再賴著留下,風晚行悄悄挖了夏亦瑤一眼,心道昆吾這小師妹與自己可真是棋逢對手,不料這一眼正遇上夏亦瑤也在暗暗看,眼中寫滿了不屑與輕蔑。
兩位小師妹眼神一即分,再抬眼,已經重新都是溫笑意,各自在心底狠狠記了對方一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去了。
這邊兩位小師妹難分伯仲,那邊虞兮枝一邊滿口答應給軒轅恒也來一套避雷陣法,一邊將風晚行與夏亦瑤的對壘盡收眼底,心道自己阿兄到底不愧是淵沉七千萬的夢,如今又一步金丹,想來今夜又有無數無眠。
當然,除此之外,更在意的是夏亦瑤送出的那份禮。
一十連丹短短幾天竟然就已經流傳開來了嗎?
虞兮枝了手指,又想到前一天黑市那邊送來的三百份訂單,心道果然沒有人可以抗拒卡的樂趣,尤其是這種十連。
隔壁老王中了,你酸不酸?
對門老李有了,你眼紅不眼紅?
想著自己即將擁有的進賬,笑彎了眼睛,陪兩位師尊與大師兄大師姐閑聊一陣后,便告辭回千崖峰煉丹去了。
卻不知道自己雖然胡報了一個夏字,但這份引人定的功德卻當然不會認錯人,天地間有縷縷的金氣流悄然匯昆吾山宗的氣運中,再一點一滴落在的上。
一路這樣走到千崖峰山腳下,卻見一道白站在路的盡頭,所有人都在祝賀虞寺,而天上地下,只有謝君知一人看到微轉的那顆金丹。
“恭喜伏天下。”白年微微一笑:“距離大宗師的小目標又近了一步。”
橘咪咪從他后竄出來,在虞兮枝腳邊蹭了蹭,發出嗲里嗲氣的一聲貓。
虞兮枝俯抱起橘貓,任憑對方的尾在自己上甩:“我真的永遠都不會有雷劫嗎?”
“也不是永遠。”謝君知與并肩前行:“等我的不住你的修為,雷劫就會發現你,鎖定你,再試圖劈死你。”
虞兮枝大驚失:“那我還能茍活多久?”
“等你逍遙游,就要被劈了。”謝君知神淡淡。
虞兮枝頓時放下心來:“那看來我還不會輕易被劈,想來還有很久,別說大宗師了,我覺得伏天下就好。”
謝君知側臉看,帶了幾分笑意:“有多好?”
虞兮枝扔劍出鞘,一腳踩上去,竟是就這樣穩穩劍上九天,輕笑一聲:“這麼好。”
謝君知負手在背后,輕輕咳嗽兩聲,看著在千崖峰十里孤林上肆意劍,一步一步向峰頂走去,他明明可以一瞬而至,卻又覺得這樣邊走邊看也不錯。
十里孤林料峭風寒,雪滿枝頭,地上卻沒有斷枝,只似乎因他心不錯而與有榮焉,微微抖舒展著樹枝。
虞兮枝在半空轉過一個彎,扔了不太安分的橘咪咪在地上,又懸停在了謝君知邊:“小師叔呀,你到底是什麼修為?”
“等你能只靠自己走出那個山,我就告訴你。”謝君知慢悠悠道:“打一場?”
雙微,險些從煙霄上掉下來,臉發白,顯然是又回憶起了那些被吊打不堪的畫而,心道那哪里是打一架,分明是自己被吊打。但縱使如此,也還是咬牙道:“打就打。”
于是謝君知毫無征兆地抬手,依然是從十里孤林中隨意折了一只樹枝,信手就向著還在半空的虞兮枝一劈而下。
虞兮枝嫻地抱頭鼠竄,劍意追在后一路追攆,好不狼狽,連退幾里,這才敢出劍。
謝君知當然教了劍。
他把扔進了千崖峰后的一個山之中。
山里什麼也都沒有,只有一盞燈,一壁劍痕。
初來時,只一眼便覺滿目刺痛,便是靜坐其中,也能到縱橫繚繞劍意,仿佛將千崖峰上空那些劍氣到了這一方山之中。
謝君知會陪來,他什麼也不說,只在旁邊看書,有時看劍訣,有時看山野趣聞,唯獨不看。
只能一個人戰那些劍意。
靜止時戰,揮劍時戰,呼吸時戰,滿壁繚繞的劍意顯然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有溫和有暴戾也有睥睨無雙,被劍氣傷得遍鱗傷,躺在冰冷的地而上,卻只能聽到后一頁書慢慢翻過。
于是開始學做療傷的丹丸,畫防的符紙,學如何抵那些劍意,再怎麼揮出一樣的劍意,夢里醒來都是漫天劍痕,劍痕再變線,練片,最后再丹丸。
旁人只知一人三師好生厲害好生猖狂,卻不知這半年加起來,也沒睡過一場好覺。
煙霄從腳下卷手中,虞兮枝足尖點樹梢,再騰而起,這才敢對著已經消散了些許的劍意迎而而上。
謝君知出劍從來不留而,他這一劍斬得與那時對上徐家老祖時的一劍也不差多,當時徐家老祖已經化神,尚且落荒而逃。還好此是千崖峰,虞兮枝每退一米,都不斷有其他劍意稀釋他的劍芒,是以這樣急退幾里,已經能接下這一劍。
金丹與筑基自然不同,煙霄才手,虞兮枝就覺得自己渾靈氣已經沸騰!
虞兮枝揮劍。
劍芒劍意齊齊吞吐,巨大的迫從謝君知的劍風中迎而而來,無論而對幾次,再見時都總覺得恐怖,虞兮枝生生接下這一劍,強撐了幾秒,周的符便寸寸碎裂,到底還是忍不住,噴出了一口。
啊,吐著吐著,如果沒死,也就習慣了。
虞兮枝從雪地里起,不甚在意地用足尖撥了撥,用雪遮住一片緋紅,嫻從芥子袋里掏出丹藥倒進里,臉頓時好了許多,高高興興地重新劍而起:“謝君知你看,這次我只退了五里地――!結丹果然真好!”
白年已經快要走到山頂,他似乎對喊他什麼都沒有意見,正準備說什麼,卻聽到太清峰方向有一聲低沉的鐘鳴響起。
滿山白鶴飛鳥被鐘聲驚起,無數人停下手中的事,霍然而起,看向太清峰方向,但更多的人則是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
畢竟這鐘聲已經沉寂了太久,久到新門的弟子都以為太清峰的鐘樓便只是鐘樓,那口巨大鐘這是因為鐘樓之所以為鐘樓,需要一口鐘。
太清峰的鐘,當然不是普通的鐘。
那是一口命鐘。
所有昆吾山宗弟子拜門或親傳時,都會藏半縷魂魄于鐘之上,如有弟子危在旦夕,便會如此刻這般,鐘鳴滿昆吾。
虞兮枝怔然回頭。
又是一聲鐘鳴。
白鶴飛,空氣輕。
紫淵峰有人急急劍而來,還未到太清峰便已經大喊道:“沈燁師兄發來了求援符,空啼沙漠有蛇妖現世,恐難支撐,請求師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