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把價錢報出來,對面的中年男人手茶杯頓了一下。
但他也沒有表現得太過震驚,片刻后端起茶杯來喝一口茶,放下茶杯也沒立即說話。
眼前這小丫頭什麼都懂,眼力也毒,他想從手里再撿自然不可能。
他也看出來了,這丫頭不是很急賣這灑藍釉缽,所以幾乎把價錢出到了最高。
想想就他媽的差了兩秒鐘。
他的運氣可真夠背的。
差的這兩秒鐘當然也是有門道的。
古玩界從古到今世代傳承下來,早就了一個自己的小江湖,行走江湖自然就要遵守江湖的規矩,不然名聲壞了那也混不下去。
行有規矩——古玩商和收藏好者絕不與盜、強買強賣、欺行霸市及不遵守行規的人做任何易。①
所以但凡是個面人,輕易不做那些破壞行規的事。
比如今天的這個兩秒鐘,時間再短,中年男人也是晚了蘇瓷一步。
而與此相關的,約定俗的規矩就是,當別人看好了東西與賣家商談價格時,其他對此件也興趣的人,不能出聲發表任何意見,也就是“非請莫鑒”,當然更不能參加競買。
等別人看過確定不買并且放下了,下一個人才能再看再與商家商談價格。
如果所有人都不守規矩胡來,這圈子也早一鍋粥了。
想競買可以去拍賣會,想競多競多,舉著牌子往價錢往死里抬都沒人說。
那里的東西全部都經過專業鑒定,價錢也全都是公開明的。
你在旁邊看到自認為好的東西不能多說什麼,同樣的,假使別人眼力差看錯了東西,出高價買了個不值錢的贗品,你同樣也不能出聲,出聲就是在壞賣家的生意。
況且每個人的眼力都不一樣,行業大佬看走眼的時候有。
像秦老爺子那種基本不怎麼懂行的,隨手撿四個花神杯的,也一樣存在。
所以不是別人請來的,那就別開口多說話。
因為你憑自己眼力看出來的東西,也不一定就是對的。
私下里淘寶撿,憑的都是個人眼力和運氣。
然后不管是被打眼買了個假貨,還是撿一夜暴富,也都是虧盈自負的事。
古玩界講究的就是錢貨兩訖,不許后悔。
東西是自己掌眼看好出錢買回去的,只要達易拿東西走人,賣家就概不負責,不存在后悔退回的道理,當然你撿了,賣家也沒有要回去的道理,要怪全怪自己的學識和眼力。
古董行里水-很-深,陷阱和騙局當然也是無不在。
但要想在這一行混,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該注重的買家誠信也還是要注重。
全世界只有三只的灑藍釉缽,雖然勉強,但也值得上蘇瓷報的這個價。
古董和其他商品不一樣,它貴在稀缺,貴在獨一無二不可替代,尤其還是古代帝王用的東西,說是無價之寶也一點都不夸張。
中年男人手指叉起來放在桌沿上,大拇指靠在一起挲。
他看看蘇瓷,又看看桌子上的大藍碗,再次提出要求:“我能再看看嗎?”
既然是做易,而且是這麼大額的易,東西當然要讓人好好看。
蘇瓷沒什麼意見,喝一口茶說:“您盡管看。”
中年男人這番從上掏出了放大鏡。
他對著灑藍釉碗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心里越發確定這碗就是宣德年間的。
他收起放大鏡松口氣,看著蘇瓷說:“三百萬太高,點。”
蘇瓷是真的不急賣這東西,因為收在手里,只可能升值不可能貶值,所以果斷搖頭,還是那句話:“一分都不出。”
中年男人沒再糾纏,把碗推過來還給,問:“你家住哪里?”
蘇瓷手拿過碗,“我不是省城人,來這里看親戚的,現在住在招待所,您還是回去再考慮考慮,不是蘿卜白菜說買就買的,真想要的話,可以再來招待所找我。”
說完招待所的地址,喝完面前的茶,不打算再多坐了。
小心拿著自己的大藍碗起,禮貌對中年男人說了句:“那我就先失陪了。”
中年男人坐在茶桌邊,看著蘇瓷轉出包廂。
他一邊挲著茶杯一邊想,這丫頭不知什麼來歷,一看就是玩古董的老手了,家里怕不是什麼古玩世家,文G期間也沒忘傳承手藝,運氣也他娘的,手一下子就撿了這樣級別的寶貝。
這個灑藍釉缽但凡找到門路賣出去,那瞬間就能躋超級富豪行列。
百萬是什麼概念,現在的國環境,城里連萬元戶都稀奇牛氣得不得了呢。
蘇瓷當然知道三百萬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麼。
從價角度來說,現在的三百萬,相當于前世所時代的幾個億。
出這個價當然不是憑空出的,是有參照的,因為在前世的時空里,1980年的時候拍賣行就功拍出過一只灑藍釉缽,價格是370萬港幣,和現在出的價差不多。
大概兩個時空還是有所出,所以這一世撿到了灑藍釉缽。
既然運氣好撿到了,既然有人想要收,那不可能折價賣出去,商人本,絕不做虧本的買賣。買賣場上只講金錢利益,沒有人可言。
沒有和那中年男人玩任何心眼,一切都說得很敞亮。
他買不買都可以,反正寶貝在手里,只要想出,都不會找不到買家。
從茶館出來,蘇瓷又在雜貨攤上找了找,買了個木頭盒子。
把藍碗裝好在盒子里,抱起來剛走兩步,葉安國和何月香迎面到了面前。
葉安國微微皺著眉:“跑哪去了?一轉眼不見人了。”
還以為跑丟了呢,真是嚇了他一肚子驚氣。
蘇瓷笑笑,“我這麼機靈的人,不會走丟的,找也能找回招待所去。”
葉安國想想也是,便沒再說什麼,下面也不打算逛了,帶著蘇瓷和何月香找地方去吃晚飯。
到餐館坐下來,三人奢侈地點了四個菜和大米飯。
何月香看蘇瓷小心把懷里的盒子放桌子上,便好奇問了句:“你買了什麼?這麼寶貝?”
蘇瓷打開盒子給看。
何月香和葉安國一起看了看這藍碗,沒有手,只問:“多錢買的?”
蘇瓷也沒藏著掖著,看著他倆豎起五手指,“五十。”
聽到這個價錢,何月香和葉安國眼睛都瞪起來了,何月香聲音微高:“五十??”
買這麼個吃飯都嫌費勁的碗?
這種品相的碗放鄉下,就是用來放食喂的。
蘇瓷“啊”一聲,“我喜歡的。”
葉安國也理解不了,“蘇瓷你是不是傻了?撿這些東西我能理解,但花五十塊錢買……”
蘇瓷看著他笑,“哎喲,值的呀。”
葉安國看看那笨笨的大藍碗,又看看蘇瓷的笑臉,最后吸口氣說了句:“吧,你喜歡就行。”
葉安國沒再說什麼,何月香當然更沒說。
三個人在餐館吃完晚飯,沒再在外面多逛,散散步就回招待所去了。
蘇瓷一個人住一間房,進房間放下木盒子就去洗澡。
這好像是穿越過來這麼多年,第一次一個人住一間房,真是久違的清靜舒適啊。
葉安國和何月香那間房就沒這麼清靜了,簡直火熱得不行。
完事兩人又沖了個熱水澡,然后坐在床頭,并肩靠在一起安靜地聊會天。
何月香看著葉安國問:“你說蘇瓷撿那些破瓷碗,還費勁在家修,現在又花五十塊錢買一個碗,是不是這些碗啊杯子啊,有什麼門道啊?”
葉安國想了想,“什麼門道?”
何月香搖一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就覺,蘇瓷做事都有的道理,跟我們不一樣,比我們任何人都看得長遠,的朋友多,懂的東西也多。”
這話倒是真的,葉安國深表同意。
他們管蘇瓷的事,還真管不來,所以支持就完了。
說了幾句蘇瓷的事,何月香又和葉安國換了話題聊別的。
盯著他問他學校里的事,各種問他到底有沒有喜歡別人,有沒有變心之類的。
問完心里結的疙瘩也就徹底消了。
但還是靠在葉安國懷里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了別人,你不用瞞著我,你一定要讓我知道,我不會拖著你,會同意和你離婚的。”
葉安國聽說這話,手一下,“胡說什麼離婚?就這麼不相信我?”
何月香捂住被他的地方,吸吸鼻子說:“不是不相信你,是我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結婚四年了,一點靜都沒有。”
葉安國知道孩子的事是的心結。
他抬手攬住的肩,手掌安似地挲兩下,“別急,總會有的。”
說別急,可是怎麼能不急呢。
何月香早想好了,如果葉安國哪天真的變了心,一定不聲不響全他。就收拾東西回娘家去,守著娘一輩子,再也不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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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瓷睡了一晚無人打擾的踏實覺。
雖然招待所的床不大,但是一個人睡覺,怎麼都是爽的。
難得來一趟省城,打算好了要多玩幾天,所以并不急著回家。
何月香看不想回去,也只好留下來陪著,想著出來都出來了,也別心疼錢了。
第二天葉安國有課就去上課,沒課就繼續帶何月香蘇瓷一起出去玩。
除了逛集市,也逛了不公園和景區,讓蘇瓷和何月香一下省城各種城市面貌。
蘇瓷出門玩的這兩天,并沒有惦記灑藍釉缽的事。
自己也覺得三百萬實在是高,那個中年男人未必真肯拿這麼多錢來買,或者本拿不出來。
繼續專心走街串巷找古董販子的攤位淘寶貝。
余下的時間就和葉安國何月香各玩,也算是給自己放了個假。
到省城的第三天,又和何月香、葉安國出去玩了整整一天。
第一天他們還是在外面餐館吃飯的,后來的兩天就全去葉安國食堂吃的飯,畢竟便宜。
這一天傍晚吃完飯正常回招待所。
回來的路上,蘇瓷和何月香說:“我覺我玩的差不多了,大嫂你呢?”
何月香要從心說的話,不得就此留下,每天都陪著葉安國。
但現實況不允許,所以接話說:“我也玩好了,要不我們明天買票回去?”
蘇瓷點點頭,“好啊,那咱明天回去吧。”
上的積蓄已經撐不住了,再逛也沒錢再買東西了,是時候回去了。
商量好了回去的時間,蘇瓷打算回招待所最后一晚的獨寢。
除了那只灑藍釉碗,這兩天還買了兩樣東西,總之這一趟沒白來,收獲頗。
三個人說著話,進招待所大門。
剛走到一樓的大廳里面,蘇瓷忽聽到一句:“蘇小姐,終于把你等回來了。”
蘇瓷聞聲轉頭,只見前天那個姓江的中年男人,正撐手從大廳的木沙發上站起來。
和他一起站起來的,還有兩個年齡看起來比他還大一些的男人。
蘇瓷沒想到他真的會來,微微有些愣,也沒出聲招呼。
中年男人走到面前,笑著說:“東西我都帶來了,我想讓我的人再看看那只碗,沒問題吧?”
蘇瓷連忙收神,點頭應聲道:“可以。”
說完又忙笑起來,和這中年男人寒暄了幾句,然后在葉安國和何月香的疑目中,帶著這個中年男人上樓去的房間里。
中年男人帶來的兩個人,也跟在后面一起上了樓。
他們不止人上了樓,手里還拎了好幾個大手提箱子,長度足有一米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