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敏思忖再三，終是咬牙答應，“好。我要帶走……”

　還沒說完，一旁站著的陸林芳突然跑在邊，拉住的手，“媽媽，我跟你。我舍不得你。”

　吳麗敏看著小兒白漂亮的小臉，再看看大兒那張曬得黑黢黢的臉。

　小兒甜會來事，又因為不常干活，養得細皮，帶出去給長臉。反觀大兒木訥，不討喜，只知道埋頭做事，跟爸一個球樣兒。

　往常都是偏疼小兒，但是既然要帶走一個，當然還是想帶走更省心的大兒，起碼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咬了咬牙，“你跟著你爸吧。”

　陸林芳恨啊，上輩子就是這樣，明明媽媽平時最疼，會給編辮子，給買新服，給報輔導班，為什麼媽媽要過好日子卻不肯帶走，“不嘛！我要跟著媽媽！媽媽，你偏心，你明明說你最喜歡我，為什麼現在又要帶走姐姐？”

　陸林希就靜靜看著撒潑耍賴的妹妹，只覺得古怪至極。

　是在昨天回國，在國外打拼十幾年，得知母親病重垂危，趕過來見母親最后一面，沒想到前來接機的是妹妹陸林芳。

　妹妹見到第一面，就是指責忘恩負義，如果當初母親不是選擇帶走，怎麼會有今天的就。

　一句話否定所有努力，將一切歸功于母親。

　陸林希只覺得啼笑皆非，還沒等反駁，突然車子被撞，再醒來時就回到了1993年。

　腦海里浮現車子被撞之前，妹妹控訴的眼神，嫉妒中夾雜著恨意，帶著焚燒一切的火焰。

　不清楚妹妹那些年都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恨自己。但是妹妹大概不知道為了擺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庭，吃過多苦，還過多債。

　的功更是跟那個家庭沒有半錢關系。

　看到妹妹反常舉，再聯想到自，陸林希恍然：原來妹妹也重生了，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搶走屬于的人生。

　妹妹這做法屬實沒有必要，對那個家沒有半點眷。活了三十多歲，唯一記掛在心里的只有兩人。其中之一就是爸爸。在異國他鄉嘗盡人冷暖，只想守護這唯一的親人。

　上輩子爸爸在五年后自殺而死，而妹妹卻在他去世五年后才告訴自己。

　明明那時候們一直通信，妹妹卻始終瞞著自己，害連爸爸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從此冷了心，跟妹妹斷了聯系。

　**

　漆黑的夜幕繁星閃爍，石平縣城的凰街道一切都靜悄悄的，吳麗敏正在翻箱倒柜找服，發現喜歡的，就直接扔進行李袋。

　兩個孩子靜靜看著像土匪似地一通翻找。

　打包了一些行李，多數是的，偶爾也收拾了幾件陸林芳的服。

　吳麗敏是個月族，每回陸觀華給的錢，每次都花得干干凈凈。不是買吃的，就是買服，有時候發超了，連兩個孩子的學費都不能及時。

　但長得漂亮，十里八鄉都能數得上名號的貌。

　杏眼瓊鼻，皮白皙如雪，男人看一眼都走不道兒。

　這也是為什麼二婚，依舊能嫁給一婚的陸觀華的主要原因。

　但也因為太慣，吃不得苦，所以大難臨頭，各自飛。

　吳麗敏細細囑咐大兒，“你妹妹這些服都留給你穿。以后你要好好跟著爸爸，知道嗎？”

　陸林希面無表看著面前這個人。

　上輩子媽媽帶回了姥姥家，很快就改嫁給了繼父--顧惠東。

　作為拖油瓶，在那個家自然不待見。為了讓顧惠東接，媽媽就讓討好繼兄繼妹。

　那時候多恨啊，恨明明是的媽媽，為什麼不能像別的母親一樣護，明明才是的親生孩子。

　后來想通了，媽媽也是可憐人，一輩子都依附男人而活，在媽媽心里，誰能讓過好日子，就跟誰。想要活下去，只能犧牲自己的喜好，拼命討好他們。

　陸林希目移向妹妹，對方躲開姐姐的眼神，牽著母親的手，生怕姐姐會跟自己搶，一個勁兒催促，“媽，咱們什麼時候走啊？”

　語氣說不出的迫不及待，就算鐵石心腸如吳麗敏也被小兒的冷酷無給傷到了。

　蹙了蹙眉，看向床上的陸觀華，松開小兒的手，“去跟你爸好好道個別。”

　陸林芳抿了抿，期期艾艾上前，這一整天，都不怎麼敢看這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這會子也不敢抬頭，著子，低聲道，“爸，你好好保重自己。有什麼需要只管找我姐。會好好照顧你的。”

　陸觀華眷地看著小兒，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可是他已經了這副樣子，就別再拖累們了。

　他抬頭看著妻子，“我把賠償款給你，你能不能把小希也帶走？”

　吳麗敏原本還有些疚，可聽到丈夫這麼說，那點愧疚立刻煙消云散。

　吳麗敏要嫁的男人，其實是的第一任丈夫。改革開放初期，顧惠東了第一批吃螃蟹的倒爺，跑到廣州發了財。有了錢，吳麗敏的日子自然不用說。

　可是中不足的是，遲遲沒有懷孕，顧惠東就在外面包了二，氣不過選擇離婚。

　那時候年輕漂亮，多的是人追。挑中老實本份的陸觀華。

　嫁給他，生活水準雖說差些，但是他發工資都給，這樣的日子倒也能湊和。

　可是他現在斷了一條，別說廠里用不了他，就能有工作適合他，也拿不到以前那麼高的工資。這湊和的日子如何也湊和不下去了。

　前段時間，回到娘家。遇到回鄉探親的前夫，他后娶的老婆死了，這次回鄉打算找個賢惠點的妻子。

　媽從街坊四鄰那邊得知況，就攛掇跟陸觀華離婚，重新嫁給顧惠東。

　顧惠東上次見到吳麗敏，對依舊念念不忘，得知即將離婚，答應重新娶過門，吳麗敏也心了。

　本來就不是過苦日子的人，當初顧惠東之所以一個人大著膽子跑去廣州也是了的攛掇。現在讓工作賺錢養這一大家子？可遭不了罪。所以才有離婚這一出。

　雖然顧惠東答應娶，但吳麗敏已經不是年輕時的小姑娘，被男人幾句甜言語就。

　顧惠東想娶，主要想給兩個孩子找個溫賢惠的后媽，吳麗敏答應會將兩個孩子視如已出。年紀不小了，帶一個拖油瓶，都不知道咋跟前夫說，現在再來一個，他怎麼可能還愿意娶。顧惠東有的是錢，外面有群結隊的小姑娘想嫁給他。又不是他唯一的選擇。

　吳麗敏生怕自己的好日子從此就沒了，冷了臉，“說好了，一人一個，你別想都推給我。”

　陸林希察覺出父親的話不對，立刻坐到床邊，握住他的手，眼睛盯著他不放，“爸，我不走，我不想要后爸。我想守著你。”

　寄人籬下的日子是最難熬的，顧惠東就是打個噴嚏，媽媽都要想個半宿：他是不是又對兒不滿意。陸林希再也不想經歷一次。眼淚控制不住流下來。生怕爸再次走極端。

　陸觀華不是不的。可是他現在失去一條，了廢人，他怎能拖累兒？

　他看向吳麗敏，對方卻生怕他賴上自己，拎著包包，拽起傻呆呆杵在邊上的小兒，“走吧。再不走，你就走不了。”

　陸林芳生怕媽媽丟下自己，扭頭就往外走。

　陸林希到底不忍心妹妹苦，住，“小芳，我媽肯定要再婚的，到時候你就有了后爸，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你還是留下吧？”

　陸林芳一手握住門栓，角出一嘲諷，“想讓我留下，你跟著媽走？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說完，甩下門栓，豪不留離去。

　上輩子以為媽媽離婚會跟外婆生活。外婆一家尖酸刻薄，最討厭去外婆家。所以媽媽要帶走姐姐，心里還暗自慶幸。可后來才知道媽媽是改嫁進豪門，了富太太。姐也了千金小姐。每天都有穿不完的新裳，戴不完的新發卡，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每個月還有幾百塊零花錢。過得比誰都滋潤。

　現在老天爺好不容易讓重來，當然要抓住這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陸林希想不通妹妹為什麼對敵意這麼大。和妹妹吵架時，妹妹說自己欠了很多債。可妹妹的債跟有半錢關系嗎？搞不懂里面的邏輯。自然也阻止不了妹妹跟媽媽離開的決心。

　陸觀華有些焦急，握住的手，“你快讓你媽和妹妹留一晚，明天再走。大晚上的，別再出什麼事。”

　現在全國上下治安都特別差，尤其到晚上，許多流1氓出來作惡。

　陸林希見他擔心，立刻跑出去。

　等出了家門，放慢腳步。

　其實爸也是白擔心了。媽怎麼可能會走夜路呢。上輩子被媽媽拽出家門，到巷子口顧惠東的出租車已經等著了。

　走到大路，巷子口那輛出租車正在發引擎，依稀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聲。

　陸林希站在路邊看了一會兒，目送車子消失在拐角，才折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