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牧。”

　“難怪，”顧崖木語氣冷淡：“一腐爛的味道。”

　換做竹墨，也未必能知到牧的氣息，顧崖木被鎮在地底千年，對黑暗類的氣息十分悉。

　他的眉頭明顯地擰：“你又做了易。”

　問都沒問，直接做出肯定結論。

　杜圣蘭手搭在被褥上：“以我今時今日的能耐，想要完善《天雷淬》，本不可能。”

　言語間已經易容。

　“再者說，你的暗傷也等不了那麼長時間。”

　他自己還有一個念頭，認為有鉆個。

　顧崖木猝然一抬眼，杜圣蘭卻沒有注意到，開始談起改善后的《天雷淬》：“那面手鼓確實神奇，換做是我，可能要幾十年才能想到其中一些枝節……”

　談起這門功法，杜圣蘭目中全是神采，即使黑暗也遮蓋不住。

　他斷斷續續說著，整整講了快半個時辰，顧崖木坐在一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終于，杜圣蘭抿了抿，覺有點口干舌燥，停了下來。

　顧崖木遞過去一杯水，視線過半開的窗戶眺無邊夜：“你知道這場易意味著什麼？”

　杜圣蘭一抬眼。

　“過去易的人不是傻子，必然有要功法絕學的，可是他們最后還是死了。”顧崖木緩緩道：“倘若我沒有猜錯，做過易的人都會被天道厭棄。”

　杜圣蘭下意識重復竹墨曾說過的話：“大道至公。”

　“大道至公？”顧崖木嗤笑：“那為何還會有天生道，天生骨……還有氣運一說？”

　杜圣蘭沉默。

　“大道至公，說得是天道不能任意毀滅，比如你化天道，便不能憑一己私覆滅某個家族，但不代表天道不能賜予。”

　“每個紀元都會誕生出特殊質，這便是一種賜予。”顧崖木沉聲道：“這種數量基本是恒定的，比如能讓天道降下九重雷劫的，一個紀元最多就一個。”

　這個紀元多出一個杜圣蘭，但放眼整個修真界，也就出了這麼一個例外。

　“和牧易，明顯違背了這種規律，天道有足夠的理由剝奪一部分易者的氣運。”

　易容越大，被拿走的氣運越多。

　杜圣蘭低著頭，他其實也有所覺。讓無數修士和妖殞命，靈氣反哺天地，而每一任牧都是手鼓親自挑選，想也知道資質出眾。

　杜圣蘭甚至懷疑，每一任牧都有飛升的可能，和發的目的一致，手鼓就是為了掐滅這種可能，減飛升者。

　沉默中，杜圣蘭忽然輕輕笑了聲：“我輩修士，本就是與天爭命。”

　從前他為什麼能有如此多的奇遇？說白了天道也在等天生道補天。

　絕對的公平，又絕對的不公平。

　——

　不知道霉運是不是能傳染，顧崖木最近也不怎麼順利。

　裴家賊喊捉賊，召集曾經死在絕殺殿目標的親朋好友，由裴九星親自帶著這些人前往金禪寺，懇請五蘊和尚出手，一同覆滅殺手組織。

　上千人跪在金禪寺門口，畫面很是悲壯。

　一修真界，為了爭奪寶自相殘殺都是常事，何況沒了絕殺殿，還有無數殺手組織，是以金禪寺一向不摻和紅塵事。不過這次老天似乎都站在離裴九星這邊，五蘊和尚不知為何有了，沒有將話說死，只說會考慮。

　“無恥！”

　裴螢聽聞此事后氣得渾抖，當初殺他父母的正是裴家，據最近查到的消息，絕殺殿的很多目標都曾是裴九星親自定下。

　裴螢死死咬著：“可惜本找不到證據。”

　執行這些特殊任務的殺手，回來后便被裴九星下令決。

　杜圣蘭：“來日方長，這筆賬遲早要討回來。”

　裴螢詫異地著他，莫名覺得這種空話從杜圣蘭口中說出，好像有份量。

　絕殺殿部近來人心不穩，絕殺樓總部還抓了幾個裴九星埋下的暗子。顧崖木決定親自過去一趟，對這幾人進行搜魂。

　杜圣蘭戴著面跟在他后面，被總樓的人當做殿主親信。

　出師不利，杜圣蘭的運氣背到了極點，地下突然有蟄伏了近十年的靈筍破土而出，他險些絆了一跤。

　好在顧崖木扶了一把，杜圣蘭站穩說：“無礙。”

　顧崖木卻是皺眉，沒想到氣運折損會來得這麼快。

　杜圣蘭勉強勾了下角：“與天斗，其樂無窮。”

　顧崖木沉默片刻：“放心，有我在，不會出大事。”

　這更像是一種承諾。

　這種罕見的溫和在轉過看到幾名暗子時，然無存。他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森森道：“不當人，非要給裴九星當狗？”

　對方頓時抖得如同篩糠。

　顧崖木要理暗子，搜魂的場面有些殘暴，杜圣蘭獨自來到空無一人的后院氣，盯著天空看了許久，最終決定試一試那個念頭。

　他飛沖上天空，到了幾萬丈化為原形，繼續上沖。確定到了足夠的高度，開始施展《天雷淬》。

　天道有缺。

　那天道也是‘病人’。

　有病就得治。

　當然以杜圣蘭今時今日的能力，想要修補是在癡人說夢，但現在不能，不代表將來不能，他只是要釋放一個自己能行的信號。

　銀藍的閃電形態下，好像更容易達到‘天雷合一’的境界，閃電逐漸化蓮花的形狀，杜圣蘭讓道心定格在澄澈狀態，去整片天地。

　貧瘠，脆弱。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改良版的《天雷淬》大有效，電流如同雪山融化的流水，和，微涼，不帶有一點攻擊。

　杜圣蘭覺得靈魂都要被掏空，他面對的是一個深淵，所謂的治療甚至沒有辦法平深淵峭壁上的細微刻痕。

　深淵底部有人，有妖，有世間萬。

　花草，樹木，不……那不是普通的花草，是靈植，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凋零。先是靈植，然后呢……

　早晚會蔓延到修士上。

　一種不控的沉痛隨著電流回流進他的，這一刻，杜圣蘭氣息與萬相融，發自肺腑地想治愈這一切。

　人力有窮，天雷淬還未施展多久，杜圣蘭的真氣已經快要枯竭。

　他停下治療過程，終于開始思考現實問題。

　有了這《天雷淬》，至證明哪怕不是天生道，自己也還有用。

　怎麼說也得給歸還點氣運吧。

　周圍的云彩有節奏地起漣漪，像是很喜歡剛剛那電流。

　在它們又一次開時，云層變化了，一大片金祥云朝著杜圣蘭涌來。

　面對反常的一切，杜圣蘭重新化人，正要劍，這金的芒轟然發，滿城的人目不約而同全都投向絕殺樓。

　這個殺手接單的恐怖聯絡點，日常他們都是繞道而行，此刻卻主走過去。

　萬里的云全都漂浮而來，杜圣蘭整個人被金包裹，面前出現一條長長的天梯，他每朝下走一步，腳下便生出一朵蓮花。

　一步萬里，天地間靈氣震。

　“這是什麼？”

　“步步生蓮，金祥云，莫不是……”

　“天生圣人！是天地間又誕生了一位天生圣人！”

　最驚訝的要數絕殺樓一眾，因為這天生圣人緩緩降下，如今好像正漂浮在他們后院上方。

　這異象甚至在百萬里外都能看見，這是天地的一種展示，彰顯一位圣人的誕生。

　“傳說天生圣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應天地之力，是天道的寵兒。”

　金散去一些，杜圣蘭戴著面站在影當中，一襲藍袍氣質無雙。他給人的覺太舒服了，哪怕帶著面，連發都流出一種慈悲。

　任何人，只要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有一種覺：他，是一個好人。

　……

　金禪寺。

　裴九星如愿見到了五蘊和尚，他坐在團上，義憤填膺訴痛斥絕殺殿種種惡行，外面天空忽然金閃現。

　五蘊和尚手中著一串佛珠，周縈繞著淡淡的禪意，他起走到外面，目睹天地間的金，向來古井無波的雙目中出現一波：“天生圣人。”

　裴九星愣了一下，隨即毫不客氣道：“千年未曾聽說過有天生圣人降世，如今圣人突顯，說明這世道到了要肅清的時候。類似絕殺殿這種毒瘤，必須鏟除。”

　五蘊和尚沒有接話，招來戒癡：“去打聽一下，這圣人出自哪里。”

　當初塔樓，戒癡是見過杜圣蘭的，哪怕穿著和面有所不同，但他一雙慧眼不是白修的，當場低聲道：“師父，這便是我跟您提到的那位。”

　五蘊和尚微微一怔：“是他？”

　裴九星不知道這師徒倆在打什麼啞謎，想要又覺得不太禮貌。

　五蘊和尚輕輕轉著佛珠：“怪哉。”

　天生圣人怎麼會是合歡宗第二祖的傳人？

　戒癡離開片刻，用傳訊符聯系天機樓。

　天機樓是專門販賣報的組織，不久，戒癡和尚得到確切答案，回來稟告說：“查到了，師父。此人出自絕殺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