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是京中極負盛名的一條街道。
據傳,當初太祖皇帝決意從南京遷都之后,便親下旨意,在新都中為定鼎國朝有殊功的勛臣敕造宅府。而功名奕世、地位尊崇的寧國、榮國二公自在敕造名冊前列。
又因寧國、榮國二公本系一母同胞的兄弟,關系親睦。朝廷顧,便將新建寧國公府、榮國公府選址在一,從東至西,單單兩府竟就占了五六里地。
而兩府正面的寧榮街,也便由此得名。
如此一來,寧榮街雖地京城繁華要道,然百姓皆知其系兩府私地,不說販夫走卒等閑不敢涉足,便連鳴狗盜之徒,也不敢在此地造次。以致于寧榮街,終日都顯得比四鄰八巷安寧清靜許多。
然而,就在寧榮街西,單獨的一扇黑油大門深,今日卻發生了一件大案,很快就令威嚴的國公府一隅,飛狗跳之勢。
“不好了,璉二爺昏過去了!!”
“老爺,別打了,再打就真的出人命了……”
“這個該死的畜生,死了正好,打死了賬,打死了賬!”
僅從大院中傳出的只言片語,外廊上的小廝、奴仆們便知道,他們的璉二爺又犯在了老爺的手里,按照往日的經驗,可憐的璉二爺不得又是挨了一頓毒打。
不過聽今日的這聲勢,又比往日更轟烈許多。再聽里頭管事們求的聲音,別是璉二爺當真給老爺打死了吧?
懷著這樣的好奇心,下人們紛紛朝著平日不能踏足的院而去。
終究沒有看到正頭大戲,等他們好容易串聯著進了大院,便只看到管家媳婦們攙扶璉二爺離去的背影。而正面的走廊上,兩府中有數的權勢主子之一,他們家老爺正倚著門房,杵著門閂大口氣,面上怒氣未消。
左近的管家和姬妾、丫鬟們,皆不敢近其。
下人們見狀,更不敢攖其鋒芒,要麼悄悄退走,要麼便低頭垂眉,不敢再一眼。
“今日的事,要是傳出去一個字,通通打死!!”
沉重的木閂摔到階上,又彈到白石地上,發出連續的“哐當”之聲。四下的人聽到老爺聲俱厲的話,心里也不由得跟著震幾番,然后忙忙應是……
……
賈璉覺得渾酸痛,腦袋也很不清醒,一些離奇的畫面總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宛若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強撐著坐起,睜大眼睛往周圍看去,很快便有些愣住。
就在他頭上頂著數個問號,腦海中也閃過許多想法之時,一道輕微的“嘎吱”聲驚擾了他。
轉頭看去,木質的房門已被推開,隨即鉆進來一個年輕的子。
這子量高挑,一古裝麗人的打扮,頗有幾分亮眼。只是行間卻有些鬼祟,掩上房門之后,便抬眼掃視房間里的況,許是看見了他,其面上頓時出喜,快步沖了過來。
“二爺,你醒了啊~”
故作的聲,令賈璉無法無視,他張了張,竟口道:“秋桐……?”
秋桐一愣,然后沒好氣道:“二爺挨了一頓打,難道連我也不認識了不?”
說著,以為看穿了賈璉的把戲,哼道:“你也不用裝樣子哄我,我知道你現在是沒臉見人的!二爺是生冷不忌慣了的,只是你也不想想,那梅姨娘到底是老爺房里開了臉的,你也敢胡下手?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鞋’的道理,你又不知道做好防范,如今被老爺撞見……依我說二爺挨的這頓打,一點也不冤。”
聽得這般話,賈璉面上呆愣,心下卻逐漸明朗起來。
看著面前因為出嘲弄神,兩道修剪的很細的眉高高豎起,平白降低了許多異吸引力的秋桐,他深吸了一口氣,別過了頭。
他知道,他大概果然是穿越了。
腦海中那些模糊的畫面,竟是前的記憶。
思緒略作梳理,他就明白了他現在的份,居然是那部被譽為古典第一名著的《紅樓夢》小說中的人——榮國府璉二爺。
也就是那個紅樓第一強人,艷婦王熙的老公!
來不及發表心的想,從秋桐的話以及腦子里模糊的印象,他已經意識到之前發生的事了,一時直呼好家伙。
說起來,作為后世浸過無數小說的躺平青年,他自然是幻想過穿越這件事,臆想過別樣的人生的。可如今當真給他趕上,他卻怎麼都有一種替人背黑鍋,踩了大坑的覺!
老頭子的小老婆,還被當場抓包,然后被氣瘋了的老頭子薅起一門閂劈頭蓋臉一頓毒打,直至人事不省……
這,當真是尋常人能秀出來的作?
在這個禮教森嚴的封建宗族社會,連出軌都會被浸豬籠,那這等膽包天的行為,又該當如何?
火架?油烹?點天燈?
想到一系列可能出現的后果,特別是這些后果現在很有可能都要他來承擔,頭一次當穿越客的賈璉,不由得陷了沉思……
坐在一旁的秋桐見賈璉面有懨懨之,還以為他在后怕,便又勸道:“二爺也不用太擔心,老爺的氣現在估計也消了,晌午太太趕回來主張為你請郎中的時候,老爺都沒有十分阻攔……另外,老爺之前就發了話,今兒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所以二爺也不用擔心被璉二知道。”
說到最后,秋桐到底沒忍住又出一譏諷之。
要不是知道面前的人是個沒氣怕老婆的,而璉二又是個霸道狠辣的人,早使法子搬到那屋里去了,又何必一直委屈的待在這邊。
賈璉并沒有在意秋桐的神,不過卻將的話聽在耳中。
他忽然問了一句:“梅…姨怎麼樣了?”
賈璉是想到,他這個“二爺”都被賈赦,也就是他老子當場打個半死,那為當事人之一,且還是更為弱勢的流之輩的梅姨娘,下場只怕更慘。
“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惦記著!”
秋桐又恨又氣,把個涂抹了厚重胭脂的高高咧起。
“放心吧,可才開臉沒多久,老爺稀罕的什麼似的,聽說就在那屋里跪了半個時辰,太太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到已經在那屋里服侍老爺吃酒了。
呵,說出來也不怕你氣,你這個當兒子的,在老爺眼里,只怕還沒有梅姨重要呢,你倒好,自己被打了個半死不說,還回過頭來關心人家……”
雖然不滿,但是秋桐卻也不想真的惹惱賈璉。因見賈璉不再說話,便轉換面笑道:“二爺上的傷如何了?瞧,這是我方才從老爺房里拿的,專門治外傷的藥。”
秋桐從懷里出一個致的小木盒,揭開了蓋子。里面是一團黑乎乎的藥膏,伴隨有一濃郁的中藥味。
“二爺用了這藥,上的傷想必也能好的快些。哼,那些手腳的婆子,又慣會捧高踩低,見二爺惹怒了老爺,只怕都沒怎麼給二爺上藥就走了,我現在重新給爺吧。”
秋桐起賈璉的袖子,就著上面的傷痕輕輕了,便要取藥拭。
是存心討好。賈璉經此一難,只怕以后再也不敢趁老爺不在過這邊來了。
這樣的話不說以后輕易見不到賈璉,只怕日子一久,賈璉就把們都給忘了也不一定。
“不必了……”
相親,賈璉下意識推手拒絕。
平心而論,若他對原著沒有了解,此時此刻有個姑娘愿意給他傷藥,他自是樂得接。
但是,他卻知道這個秋桐非是良輩,更重要的是,其還是賈赦邊的侍。
前好牙口,香的臭的都喜歡沾沾,他可不是。
看著秋桐有些變,遲疑了一下,他又道:“多…多謝了,只是……老爺現在興許還在氣頭上,你也不好在我這屋里多待,萬一被人瞧見再告訴老爺就不好了。你先回去吧,這藥我自己就好。”
賈璉是想到,秋桐在賈赦邊還是有些分量的,在這個“君臣父子”的時代,以他的份,終歸很難甩開賈赦的影響。所以秋桐暫時不宜得罪,以后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
只是前對秋桐多喚作“姐姐”,亦或“人兒”,而他對此卻有些開不了口,以致于解釋的話聽起來有些遲頓。
秋桐倒沒有留心,只以為賈璉是了驚嚇所致。并且也怕在這里待太久被人撞見,因此將藥放下,叮囑了一句如何使用,便就地拋了兩個眼,起離去。
秋桐走后,賈璉重新癱回炕上,神思不屬。
他居然了璉二爺!
唉,他了璉二爺……
早聽說古代貴族生活糜,亦曾耳聞那句“除了門口的石獅子干凈”的名言,如今親會,真可謂滌心靈,大開眼界。古人誠不欺我。
甩開腦中七八糟的東西,賈璉略一偏頭,便看見手中到的的涼被。都是上好的織,這玩意兒,不論古今后世都是豪奢的東西,非富貴人家不可多得。
再一瞥這屋里,雖只是他曾經的住所,如今并不常住,但這屋里的一應陳設和卻都價值不菲。許多若是拿出去變賣,單件便能讓普通人家富足數月有余。
果不愧是國公府,真想繼續躺平,安安穩穩的做一個富二代,不但有酒吃,有戲看,還有漂亮老婆熱炕頭,多好的日子……
終究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強自坐了起來。難得經此一遭離奇,不說那被他在心底多年的不甘平凡,就說眼下的境,也不容許他這般。
老頭子的怒火、自己的名聲,還有家族的命運……他記得,一門雙公,偌大的賈府,也終將會在不多年之后,破滅。
古之所云“覆巢之下無完卵”,屆時他這個榮國府的璉二爺,怕是也難逃一劫。
這并非他樂于看到的結局!
不過眼下這些還管不了,該如何面對老頭子賈赦的怒火,才是當務之急。
這個時代,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好像真不是說說而已啊。
再次了明顯腫起來了的后腦勺,賈璉知道,之前的一頓打賈赦絕對是下了死手的。要不是他來得巧,這個世界上恐怕就沒有“璉二爺”這號人了。
而且,賈璉還知道,就算賈赦真把他給打死了,對于其來說也沒什麼大礙。
或許,對方還會咬著牙罵一句:“該死的小畜生,死了正好!”
然后繼續該吃酒的吃酒,該玩人的玩人……
世如此,賈璉也無法替前喊冤,他在意的是,老東西要是知道他沒死,會不會過來再敲他一頓?
這才剛剛開局,雖然還未出師“聲”先死,他卻不想連也死,還是被一糟老頭子平白打死這麼窩囊的死法!
可是,賈赦上有貴爵,又是他名義上的老子,要是存心收拾他,他連躲都沒地方躲!
該怎麼破這個死局呢?
大頭痛的賈璉,忽然瞥見一旁的墻壁上,四平八穩掛著的一柄寶劍,一下子就定了眼。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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