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的棺木停在大相國寺最角落的一間偏殿里。

靈前坐著十幾個穿著半舊袈裟的和尚，木魚聲聲，經聲悠揚，中間守靈的只有幾個婆子，陳紫瑩不在，司馬六也不在。

李兮帶著小藍上前上了香，合掌禱告了幾句，轉退出來，意興闌珊的往外走。

又天真了。一個還沒正式踏上青樓舞臺的伎而已，司馬六公子那樣的尊貴人兒，怎麼可能守在的靈前？照楊公子的說法，這會折了蕊不知道多輩子的福份！

就是陳紫瑩，這個媽媽不是那個媽媽，不過是手里眾多的、能搖錢的花中比較麗的一朵，如此而已，自己居然認為能在這里能到司馬六公子，真是太天真了。

李兮進了觀音殿，諸佛菩薩中，觀音和地藏菩薩最讓安心。

李兮仰頭看著眉目低垂，悲憫的俯視著世間的觀世音菩薩，在觀世音菩薩低垂的眉眼下站住，雙手合什抵在下頜，閉上眼睛默默祈禱，求菩薩保佑從前世界的親人朋友安康喜樂，求菩薩保佑蕊有個好的來生，求菩薩保佑……和他。

司馬六從觀音殿另一邊轉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正閉目祈禱的李兮。

這個人，挫燒灰他都能認得出！

這只妖孽怪竟敢站到菩薩面前，司馬六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好象認錯人了。

眼前這個人，完全不是他見過的樣子！

明明不知恥，明明舉止魯，明明俗不可耐，明明是一只活羅剎！

可眼前這個，閉目合什站在觀音像前，一素白，袂安然，眉目如畫，神悲憫，這幅清靈俗、不染凡塵的模樣，簡直就是從他畫過無數回的仕圖中走下來的。

這本不是他見過的那個羅剎！

李兮絮絮叨叨禱告好，一抬眼，正迎上司馬六直怔怔的目，頓時眼睛一亮。

迎上李兮目的司馬六如同正窺的神，被人當場抓住的登徒子，頓時了陣角，驚慌不堪，手里的折扇‘啪噠’掉在地上，臉騰一下通紅，大約覺到自己的臉紅了，急忙扭頭，頭扭的太猛，把子也帶過去了，可雙腳卻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蹌，踩在剛剛掉下的折扇上，隨著折扇發出清脆的斷折聲，司馬六竟一個狗啃泥摔在觀音像前。

李兮仰頭屋頂，死死繃著臉，拼命忍住笑，只忍的肚子的疼，臉上也的疼。

在汴京城以風流俊秀、舉止高雅、飄逸若仙聞名了好些年的司馬六公子趴在地上，只恨面前沒有條地，好讓他一頭扎進去，這輩子、連下輩子也不出來了。

小廝一個個嚇的臉慘白，七手八腳扶起司馬六公子。

李兮兩只手按了按臉，調整好臉上的表，上前行福禮，“您沒傷著吧？我幫你看看？”

“不用！”司馬六公子的憤無法形容，要不是定力強大，他早就奪路而逃了，跟他前世有怨還是有仇？他見了三回，就讓他憤難當了三回！

是他的劫嗎？

“你的扇子！呀！扇骨全斷了！這麼好看的扇子，真可惜！”李兮彎腰撿起司馬六的扇子遞過去。

這趟來，是專門來巧遇他、討好他，然后解開那個不知道有沒有、有多大的過結的，他不讓給他看傷，只好趕給他撿扇子。

“不要了！”司馬六從牙里了三個字。

“真不要了？這扇骨雖然斷了，可扇面好好的，你看，一點兒也沒壞，換個扇骨……不要就不要吧。”李兮勸了幾句，猛然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份尊貴不差錢，又不是自己，補補還能用三年！

“怪可惜的，這畫這麼好看……真是好看！又雅致又靈，你不要，送給我行不行？”李兮扯開扇面，看著微微泛黃、古雅靈的蘭草山石，好象還是幅古畫，這畫這麼好看，太好看了！竟然不要了？太可惜了，他不要，要。

“你來這里干什麼？”司馬六惡聲惡氣。

“來給蕊上柱香。”李兮的神頓時黯然，為醫生，經歷的死亡數不勝數，可的心腸一直沒能到無于衷，特別是那些年青到還沒有真正開始人生的生命凋落時。

司馬六公子的臉好看了不，“你把割那樣，是該來給陪個禮。 ”

“我不是來給陪禮的！第一，把剖，是因為要找出真正的死因，你不信任我，我只好拿證據給你看，第二，那是蕊的尸，不是蕊！就象你上的服，服是服，你是你。”

李兮口說完就后悔了，！是來討好人家緩和關系解開疙瘩的……這話說的，這是討好？

果然，司馬六剛剛好看一點的臉又難看回去了。

“我不會說話，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其實我是想說，您別太難過，蕊這種先天的心悸，治不好，也長不大，要不是你和陳紫瑩照顧得好，早就活不了。”

司馬六臉上泛了青，什麼他和陳紫瑩？他和陳紫瑩！這能放在一起說？真不是一般的不會說話！

“一個伎家而已，我難過什麼？”司馬六一張臉板的生，被李兮一句話悶上了半肚皮惡氣。

李兮只呆了半秒就反應過來了，蕊和陳紫瑩都是最卑賤的伎，對面這位是最尊貴里最尊貴的那一小撮里，他和們一天一地，不能并列，又忘了這些大過天的尊卑等級！

“對不起……”李兮一陣窘迫，是來討好人家的！可這討好的水平……唉！

“這有什麼好難過的？生老病死，誰能逃得過？”司馬六語調生的字字能當石頭用。

李兮不清他這話里出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算了，不管他！禮多人不怪，先道歉！

“昨天的事，”李兮深曲了一個福禮，“是我唐突了，蕊的死不能怪誰，生下來那天，就注定有這一天了，閔家大郎不知道蕊的病，他只是想讓蕊和他一樣……那個啥，他沒有惡意，這事更不是他的錯，所以我才答應閔老夫人，看看蕊到底是怎麼死的，蕊的死，真要是跟閔家大郎有關，我肯定也會直說，不會替他瞞，這是醫者的本份，我就是想查清楚蕊到底是怎麼死的，不是為了幫閔大爺，更不是為了和您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