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牛一直昂著頭，專心的看解開藥紗，檢查，拆線，換藥。

李兮一邊拆線換藥，一邊絮絮叨叨，“你家在哪兒啊？家里還有什麼人？要是你娘看到你傷這樣，得心疼什麼樣兒？可憐喏……”

蠻牛臉上的線條越來越和，卻一句話也不答，不過李兮不用他答話，就是自己念叨念叨，這個巨蟹座的大夫，面對病人時常常母泛濫災。

李兮理好胳膊上的傷口，站起來，正要轉人進來幫把蠻牛翻個，蠻牛住了，“我自己可以。”邊說，邊慢慢將翻轉過來。

“李姑娘，您的藥有名字嗎？”側躺著的蠻牛輕聲問道。

“哪一種？我給你用了……三四五，差不多算五種藥吧，服的兩種，一種是清毒去邪，一種生益氣，外用的三種，剛開始沖掉你上那些臟東西，和浸藥紗的是一種，主要用來清毒去污，清理你傷口里的蛆蟲時，又用了一種，那種有毒，是為了徹底殺死你傷口中的蟲卵，以及別的活，然后又用了一遍清毒的藥水，不過這一回用的藥很濃，照理說不能用這麼濃的，可你當時的形，只能這麼用，算是以毒攻毒吧，還有就是現在用的這個白的末，清熱解毒，生化淤，拆了線撒上去些，能讓你的傷品愈合的更快，還不能拆線的傷口，暫時不用什麼藥，所謂換藥，其實是看看有沒有化膿紅腫的地方，你真好，這些傷口用藥水洗一洗，再蓋上一藥紗，就好了。”

李兮本來是自己絮叨，現在蠻牛有問題，答的詳盡到不能再詳盡了。

“這些藥，能賣……”蠻牛一個賣字沒說完就噎住了，這會兒的他，別說銀子，連件服都沒有！頓了頓，蠻牛一咬牙，“能……”可那個‘給’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說了一個字就卡死了，平白無故要人家的東西，他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你想要藥方？好啊，換好藥我就抄給你。”某些時候，李兮還是很善解人意的，蠻牛猛的扭過頭，愕然看著李兮，他連要幾份藥都開不了口，要藥方？他想都沒敢想過！這樣的藥方，必定極其珍貴，會抄給他？真要抄給他？他沒聽錯吧？

“別！”李兮用手里的銀刀柄在蠻牛頭上敲了下，“正拆線呢，別急，等換好藥，我把藥方啊，應該怎麼用啊什麼的，都寫給你，以后你再了傷……呸呸呸！以后別人了傷，你也好拿去救人家。”

蠻牛脖子生的‘咯噔咯噔’好幾聲才扭回去，他沒聽錯，確實要把藥方抄給他，救了他的命，又要抄藥方給他……

聽他們說，是太原梁王陸離的表妹……

李兮給蠻牛理好傷口，自己磨了墨，拿紙筆寫了藥方，細細注明用法，折起塞到蠻牛枕頭下，“寫好了，都在這里，蠻牛，你的傷好是好多了，可離好還差了很多，這間屋子和所有的用，床枕頭被子什麼的，都用藥水洗過、泡過，你遍刀傷，只有在這間屋里才不會染，外面……”

李兮指了指屋外，“塵土飛揚，到都是臟東西，一旦出門，你的傷口肯定用沾上臟東西，化膿紅腫，你會再起高熱，要送命的。所以，你還不能走，你這一傷，肯定有很多恩怨仇，不管怎麼樣，你都得先保住命，先讓自己活著，人死如燈滅，活著，一切才有可能，聽我的話，先安心在這里住到養好傷為止。”

蠻牛直直的瞪著李兮，比他想象中更聰明、更敏銳，也更……

“好了，我走了，明天這人時候再過來。”李兮收拾好藥箱，放到幾上，凈了手，和蠻牛告別。

“李姑娘，”李兮剛要出門，后傳來蠻牛低沉的聲音，“能告訴我你的名……或是字嗎？”

“兮，之乎者也兮的那個兮字，我沒有字。”李兮回過頭，笑答了一句，轉走了。

走到院子里，李兮站住發起了呆，太正在頭頂，不過午時左右，回去也許正巧到陸二爺，往常，如果在他也在，都是跟他一起吃飯的，他喜歡吃魚丸，只吃菜梗，喜歡吃菜葉……

李兮愣愣的呆了好一會兒，才垂著頭繼續往前走，不能現在回去，要不，去樊樓吃魚丸？

“李……李姑娘。”閔大爺在廊下頭腦了一聲。

“嗯？是你，你來……噢！這是你們家的鋪子。”李兮剛想問閔大來干什麼，立刻想起這鋪子是他們家的，他當然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不是我們家的，是我姑婆的。”閔大爺子微微側著，一點點往李兮這邊挪，仿佛李兮是個已經點著了引繩的、極其危險的炮仗，不知道什麼時候炸，所以靠近時必須萬分小心。

李兮看的忍不住蹙眉，胳膊抱在前，斜著閔大，閔大立刻不挪了，不但不挪，還往后退了半步，一邊說話一邊不停的長揖，“我來是……給李姑娘賠禮道歉，還有道謝！上上回多虧你，上回實在對不住，我娘把小八小九關進祠堂了，我去看了，連個丫頭都沒有，苦得很。”

閔大爺的話讓李兮又愣愣的出了神，他好象說過一句‘好不止這些’，他還得了什麼好？拿的悲慘遭遇又換了什麼好？李兮稍稍好一點的心一路往下狂跌。

“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事嗎？”李兮惡聲惡氣，充滿了不耐煩。

“沒……”

李兮聽到個‘沒’字，抬腳就走，閔大后面的話哽在嚨里，噎的他直脖子，“李姑娘！李姑娘！”

“你不是沒事了嗎？還我干什麼？”

“我我我我……我還沒給姑娘賠賠賠禮，還沒道~~道~~道謝！”

閔大爺見過李兮兩回，頭一回直接嚇暈，第二回幾乎嚇暈，怕李兮怕進了骨子里，李兮語調不善，他立刻慌的舌頭打結。

“不用了。”李兮頭也不回快步往角門走。

閔大爺連走帶跑跟在后面，急的汗都出來了，不用也不行啊，他還有事呢，這事兒……這麼生氣他怎麼敢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