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從當鋪買的是一件淺藍底上繡了白玉蘭花的曳地長。

“……上京有危險，我又只有那一點銀子……，那小二還另外搭了一頂皂紗帽子……”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事，也就無從說服他，越說越心虛，最后聲音完全低了下去。

褚翌了好幾口氣，才把跳的比袋鼠還歡快的眼皮給制住，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忍夠寬容大氣了，偏每次總能再替他刷新個新高度。

剛才也明明是來回的撥他，到最后卻像個寧死不屈的貞潔烈婦一樣。

這就是現代人跟古代人的區別，古代的男七歲不同席，別說到丁丁了，就是個小手都要負責到底。隨安在褚府里頭還算謹慎，跑出來后自由了倆月，授不親的規矩就沒那麼嚴格的執行了，當然之所以給褚翌子，還是站在一個很正經的立場上——要幫他降溫，救都救了，要是救了一場還給他死了，那還不如一開始不救。

說來說去，就是兩個人觀念不同。

隨安向往自由，越大越不希自己的家命握在別人手里。

褚翌覺得對自己也不是全然無，可也真不算有，有時候做事忒絕。

穿裝進京還是穿土黃棉襖進京？他心里天人戰。

隨安見他沒有手的傾向，膽子漸漸回來：“記得老夫人有家藥堂就開在柳樹街口，咱們從北門進，到時候就裝做……”把自己想到的主意說了一遍。

半晌褚翌悶道：“幫我換裳。”

隨安心里“耶”了一聲，面上毫不敢泄緒。

在換裳的過程中，褚翌一直盯著。

謝天謝地，雖然緒已經在發邊緣，但理智還在，他聽了的話，覺得勉強有點道理，可就算這樣，理智跟發瘋兩種極為矛盾的也在他臉上也織變幻個不停。

隨安沒敢耽誤時間，又幫他簡單梳了梳頭發，最后帶上皂紗。

這樣的褚翌看起來就像個個頭高挑的冷人一樣了，雖然渾上下連一點飾也沒用，但他雙手白皙細長，如同最好的白玉，艷麗，在皂紗中若若現，又因為帶重傷，頗有幾分弱不風的病態，忽略他的寒眼神的話，還是很能眼，令人一看再看的。

隨安垂著頭在心里小聲嘀咕：“眉還有些濃。”但絕對絕對不敢他的眉。

試想一下，把一個大老爺們的眉修的彎柳葉……

剩下的路程兩人再無流。

褚翌改躺為坐，因發燒跟遭“調戲”而跑掉的思緒也漸漸回籠。

他說上京不一定沒有危險，并不是危言聳聽。聽那兩人話里意思，一個在李玄真邊，另一個在太子邊，就算不是太子的屬，也是太子邊的近臣。

皇帝還只是喜歡安逸，太子原本就屬于腦殘，再被人一攛掇，妥妥的坑爹神。

褚翌一想到連同自己在的整個褚家要為這樣的昏君賣命就直犯惡心。

他心里惡意不斷，不如誰都不告訴，任憑李玄真稱王，到時候太子臉上就好看了，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度占了上風……

乃至于隨安告訴他“前頭就是城門了”的時候，他竟然“哼！”了一聲。

對于這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回答，隨安只敢在心里回一聲“哼”。

褚翌“哼”完回神，見面踟躕，諷刺道：“怎麼，近鄉怯麼？”

隨安了后槽牙，現在有點后悔當初為何連腦子都不用的去救他了。

上京褚家，昨天一大早起來褚翌不見人影，把老夫人急壞了，好在現在家里有褚太尉坐鎮，打發了好幾撥人悄悄出去找人，最后查出褚翌天不亮就出了城，去哪里卻不知道。

褚太尉一面打發了人守著四個城門，一面讓人沿著褚翌出城的門口一路往北尋去。

要不是隨安因為褚翌發燒，夜里回京的時候饒了遠路去尋醫找藥，估計這會兒兩方人就遇上了。

前天夜里當值的武杰因為怠忽職守挨了十板子軍，趴在床上起不來，武英就戴罪立功，守在外城北門。

隨安則早早的跳下馬車，牽著馬排在進城的人流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里有事，總覺得今日城門排查的特別嚴。

后頭不知哪家宦家的家眷也在馬車里頭抱怨，有個小丫頭掀開車簾俏聲喊車夫的名字，“不舒服，就不能讓咱們先進去麼？！”

隨安撇撇，要是這樣，這里還有個傷的呢！

那馬車夫向看過來，連忙作出一副焦急又傷心的樣子，拱手道：“還請見諒，若在平時我們讓一讓也沒什麼，只是我大嫂懷孕有些不大好，急著要進城給大夫看……”

那車夫顯然沒什麼主見，聽見這麼說，便又看向車窗，過了一會兒，先前那丫頭便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好了，讓你們先進。”

隨安連忙點頭哈腰的道謝。

謝完連忙牽著馬車往前挪了挪，覺到褚翌看的目又變冷了，即便隔著皂紗，那冷氣都擋不住。

這個京城，一點回來的興趣都不大！

不是因為“上京貴居大不易”，還是因為京中貴人太多，就如那俗語里所說，“天上掉塊磚，都能砸著兩個三品”，就算了籍，也是個無權無勢的無名小卒，避禍都來不及，更何況主惹事了。

隨安想了想，把馬上的馬褡子了下來，放進車廂里頭，故意大聲道：“嫂嫂，這里還有些面餅，你了就吃點，千萬別著我的小侄子。”

又等了一刻鐘左右，才到隨安的馬車。

“車里什麼人？下來檢查！”門將扶著腰刀上前。

隨安連忙開口：“這位軍爺，馬車里頭是我嫂子，懷了孕，有些不好，我們鄉下的大夫說看不了，讓我們套了車進城讓城里的大夫看看。”

那守城的用刀撥開車簾，只見里頭影影綽綽坐了一個帶著皂紗的婦人，又看了看車底板，見無異狀，就揮手讓他們進城。

隨安松了一口氣，臉上還沒敢出輕松的笑容，就聽一個悉的聲音遲疑的道：“隨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