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秋水一邊用袖子眼淚，一邊斜眼觀察閨的表。他因為自來弱的緣故，而且又特別能哭，所以在家里一直沒什麼地位。

老婆活著的時候，他是夫綱不振，等老婆死了，他輩分漲了漲，了父綱不振。

隨安這幾日遇到的事太多，也沒來得及仔細的問武英當初褚翌是怎麼跟父親說的，只好撇開這個話題，又轉回前頭：“那些人到底是來干什麼的？看見我臉怎麼那麼難看？”

褚秋水就怕這個話題，聞言都想咬了舌頭裝暈，但他也是知道自己閨的，要是不待清楚了，遲早要被問出來，頭是一刀，頭也是一刀，這一刀眼瞅著避免不了，他只有引頸就戮的命。

“他們是來提親的。”說了這七個字，就沒勇氣繼續說了。

隨安剛才說的口干舌燥，手拿起桌上倒扣的茶碗倒了一杯茶喝，聽見褚秋水的說，隨口問：“提親？給誰提親？給你？提親怎麼穿孝服？欺人太甚了吧？！”沒聯想到自己上。

萬事開口難，褚秋水見沒發火，干脆一口氣說了出來：“那來的是下水鄉的于老五，他是他哥一手拉扯大的，結果他剛做生意賺了點錢，他哥就死了，也一直沒親，就想著給他哥找個媳婦，我……，你……”后頭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過隨安已經完全明白了。

手里的茶碗一下子砸在桌上，褚翌當日看見的頭一句是什麼來著？也是以為已經死了！

“你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死了？是不是還夢見我給你托夢了？”

“啊，你怎麼知道？”褚秋水大驚。

隨安氣急：“我那是氣話！有你這樣給人當爹的嗎？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爹？怎麼就不想我一點好？還給我找個冥婚！你讓我以后怎麼在鄉里鄉親當中立足？”

“我是看著那家死去的老大長得還周正，他家里雖然不是，可也有錢，以后三節兩壽的也，也有錢給你燒紙……”他也是怕極了，一邊說一邊抖個不停。

隨安三年多沒回來，早就變了模樣，鄰人一時沒認出來。但見他們駕著高頭大馬，還以為是褚家的什麼親戚。

武英剛出去就被人圍住，七八舌的問他剛才進門的是誰。

“這位小哥以前沒怎麼見過？”

“你們也是來提親的？”

沒等武英反應過來回答，褚家大門又響了起來，就有人怪：“哎呦，于老五怎麼出來了？不是商量聘禮的事兒麼？怎麼就坐了這麼一會兒就走了？”

于老五黑著一張臉一聲招呼也沒打的走了。

武英這才抓問：“什麼聘禮？誰親？”

“當然是褚家閨啊，老褚這從上京回來，就哭著說閨沒了……”

“這位小哥也是來提親的？給誰提親？打算出多聘禮啊？”

武英被這些人的話砸的暈暈乎乎，幾乎落荒而逃。

逃進了屋，就見褚先生抖得快了篩子，而隨安則一臉寒霜的抱站在當堂正冷冷道：“你弄了這一出，我是沒臉住在這里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褚秋水抖著問：“跟你走去哪兒啊，咱們在這里，好，好歹，有，有口吃的……”

“到哪里會沒有吃的？我帶著你討飯，一樣能討口吃的。”隨安何止是沒好氣，簡直要被爹給氣死了。

褚秋水心里不同意，但不敢反駁。

武英見他的目四張，明顯想尋個幫手，連忙退出門檻。

褚秋水剛才哭的眼睛有點模糊，也沒看仔細，就想了想道：“要是討飯的話，你的契可怎麼辦呢？哦，我想起來了，回來的時候，褚家給了我五十兩銀子，我本來想用這些錢給你辦個冠冢，現在冠冢用不著了，要不拿著這個錢把你贖出來吧？！”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當下就要站起來去拿銀子。

隨安氣急，大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碗跳的比褚秋水剛才還厲害：“你是不是傻？！用人家給的銀子去贖我，你當人家跟你一樣傻？！有你這樣沒心沒肺的麼？！”

褚秋水飆淚：“那你說怎麼辦？”

“你收拾東西，這就跟我走。”隨安一刻也不想待這里，“我要是失蹤十年二十年的，你當我死了，我這才兩個月沒見你，你就忙不迭的給我結親，那于老五是不是說以后會代替我養你老？”

褚秋水連忙擺手：“他說了，可我沒答應……，你活著我已經拖累你了，你死了，我不能再拖累你啊……”

隨安抬手十分不孝的指著他，心里怒氣，怨氣，酸氣混在一起，統統化一個：“你——”

褚秋水見狀哭的更厲害了，上前扯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隨安啊，爹知道錯了，你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自己，嗚嗚……爹這就去投靠姨表兄去，好好的賺錢，給你攢一副嫁妝……”

外頭武英頭看了看屋里，然后站直了發愁的撓了撓頭發，九老爺臨走待了，好好看住隨安，的一舉一都要稟報了他，可今兒這事該怎麼說呢？還有，褚先生雖然做的不對，但哭的也忒可憐了，可他也很同隨安姐，所以——到底要不要進去勸一勸呢？

隨安心中一撥怒火，一撥悲涼，來回不停的沖刷著心房，半晌無語。

“行了，我不怪你，也不生氣了。”

武英心中一喜，張剛想著要說“這就好了”先把這一章揭過去，就聽隨安接著開口：“爹，剛才你見了我，是不是以為我詐尸了啊？！”

褚秋水嚶嚶：“你是我的閨，就是真詐尸了我也不怕。”

隨安咧朝他一笑：“是嗎？”然后子往前一傾挑眉張出大白牙沖他做了個鬼臉。

褚秋水：“啊！救命啊！”嚇破了膽子雙手抱頭想躲在桌子下頭，結果一頭撞上了桌，直接躺地上了。

武英一邊使勁憋著笑，一邊進門去扶他。

他決定了，一定寫信告訴九老爺，九老爺高興了說不定也放了他的奴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