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這里先住下，等過兩日我得空去書肆問問，尋些抄書的活兒，只當給您自己賺幾個零花。”這雖然只是一間房子，但有床有桌有臉盆架子，再把他們帶上來的東西安置安置，也算像模像樣。

褚秋水卻噘著不太高興：“把你贖出來，大不了咱們以后賺了錢再還他們……”

隨安忍了忍，把那句“別噘”忍了回去，“說的容易，銀子花完了我們住哪里？帶著你去討飯嗎？”

褚秋水哼哼兩聲，頭頂上抖抖索索的飄著“不服”。

隨安不理會他，出門去尋房東，又了二百錢，算作這個月的伙食費，也免了褚秋水生火做飯的麻煩。

房東老兩口都是這一帶有名的老實人，隨安也沒狠話，只提了點要求：“不要吃的多麼好，但是要干凈，還要讓我爹吃飽。”

“那是那是，姑娘就放心好了，等褚相公吃了我們在吃。”

這就過猶不及了，隨安心塞，最不擅長欺負老實人，“那倒不至于，您二老就給他撥出點來就行，反正他吃兩天你們就差不多知道他的飯量了。”

老兩口笑瞇瞇的應了，隨安心里滿意，把褚府地址說了，又道：“若是我爹有個什麼事你們看著不對勁兒，還請打發人去我一聲，我也好及時回來。”

這就是還在褚府的另一樁好了，大家都知道褚太尉，都知道褚府，不用扯褚太尉這個大旗，只小小的蹲在旗桿下頭，爹在外頭就沒人招惹欺負。

再回到屋里，沒看見武英，卻見褚秋水眼睛又紅了，忙道：“爹，以后到了吃飯的時候，李爺爺會把飯菜給你端過來的，飯錢我已經支了。”

褚秋水點了點頭，沒說話，看樣子好像一開口又要哭似得，隨安只得絞盡腦哄他：“還有不到二十天就端午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看賽龍舟，說是皇帝也會出來呢。”

按理，都說到這份上了，褚秋水當長輩的，怎麼也得來一句：“你不用惦記我。”可他愣是不說。

隨安郁悶的只想抓頭，褚秋水悄悄看了一眼，然后又快哭了：“囡囡，不，隨安，我一個人在這里害怕。”囡囡是小名，隨安早就不肯讓他這個。

隨安這下生無可：“您怕什麼呢？是怕怪把您給吃了，還是怕壞人來欺負您？”

褚秋水一聽見怪跟壞人，眼淚都蹦出來了：“都怕，我就是不想一個人住。”

隨安在心里默念了兩句他是爹他是爹，出一個笑：“趁著天還沒黑，咱們出去逛逛，去書肆看看有你喜歡的書沒有……”

別人家都是爹哄閨，這里是閨哄爹。

褚秋水咬著點了點頭，隨安便拉他的裳：“娘都走了好多年了，你也別老穿白，跟孝服一樣，老人家在天之靈看到怎麼能放心。”

“不是為你娘穿的……”褚秋水跟在后頭小聲嘀咕。

隨安沒放心上，隨口道：“不是給我娘穿的，那給誰啊，咱家還有沒出五服的親戚？”

褚秋水沒說話。

隨安慢慢直起腰，然后雙手掐腰，中氣十足的吼：“難道是為我穿的？！”

褚秋水眼中蓄滿了淚。

隨安覺得這再不能原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準哭！”

褚秋水的淚水便圍著眼眶打起了轉。

隨安出了門，深吸兩口新鮮空氣，安自己，好歹這個爹不不搶不嫖不賭，忍了吧，不忍又如何？

可雖然說服了自己，但是在是太郁卒了，接下來父倆人逛街的時候，褚秋水看中了《三言》，偏要給他買《春秋》，看中了《快王秀秀》，偏要給他買《任俠傳奇》，總之褚秋水相中什麼，偏不給他買什麼。

“驕橫殘忍”的做了一回惡霸不講理的閨。

書肆老板看不下去了，背著隨安扯了扯褚秋水的袖子，示意他把不想要的拿在手里，旁邊才是那本想要的。

隨安見手頭的書已經有了四五本，就問：“還有想要的麼？結賬吧。”

褚秋水就大著膽子遞了一本《明鏡傳》過去：“這是最后一本了。”

隨安抱著書直起，掃了一眼道：“那就拿著吧。”反正最后一本，也不能完全不給他希。

褚秋水的眼一下子就紅了，可憐兮兮的看著書肆老板。

“二位選的書多，我給去去零頭，去去零頭，以后常來，咱們這里的話本子都是上京最全的……”書肆老板一邊說著話，一邊飛快的跑到柜臺。

付了帳，隨安稍微氣順，在街上的果子鋪里頭撿了不吃食給褚秋水買了，褚秋水站在一旁眼的提建議：“我不吃這個。”

隨安嗯了一聲，指著旁邊的問：“那那個呢？……好，那就稱半斤那個，它旁邊那是什麼？給我麼一點嘗嘗唄？”

俏生生的模樣，毫不扭的話語，讓上稱的小伙子臉都紅了，了一塊老大的長壽糕給。

隨安掰了一半給褚秋水，問道：“這個要嗎？”又問那伙計：“這個多錢一斤？”

伙計小聲報了一個價，價錢不低。

褚秋水就道：“這個太貴了。”

“沒事，這個輕不秤，”示意伙計也一樣來半斤，然后又漫不經心的開口：“我賺了錢不就是養活你麼？！”反正這心境跟給褚秋水當爹也沒什麼分別了。

褚秋水歡歡喜喜抱著一堆吃食，隨安則抱著一摞書回了住。

武英正站在門口，隨安就笑，“一轉眼你就不見了，快過來，我們買了好些吃的，你也帶些回去。”

褚秋水拿鑰匙開了門，武英將腳下的一個包袱提起來進屋放到桌上，笑道：“九老爺臨走的時候讓我把他不用的一些筆墨都收拾了起來，正好都是褚大叔能用的，他便吩咐我拿過來……”其實褚翌的原話是：“給他找點事干，別整天哭……”

隨安打開包袱歡喜的笑道：“比我用的都好，”喊了褚秋水：“爹爹過來看看。”

武英見再無旁事，就問：“姐你晚上是回府住，還是住這里？”這就一間屋，床也不大，再說隨安到底十四了，是大姑娘了。

隨安麻利的將買來的吃食包了一包，找了麻繩系住，給武英：“你帶回家吃去。”

武英不要，“我不吃這個，要不你給圓圓好了，就住書房小院，對了，你的屋子也還給你留著呢。”

“那我回去住吧，在這里還得打地鋪。”房子雖然大，但沒有隔斷，只能算一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