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喬鏡的話, 程流愣住了。

　喬鏡還以為是自己冒犯到了對方，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他這個“下”字還沒說完, 程流就猛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喬鏡的手, 一臉激道：“真的嗎？你真的愿意看我收集來的那些資料嗎？”

　喬鏡的陡然繃起來。

　他盯著程流的眼睛，好半天才僵地點了一下頭：“……嗯。”

　“太好了, 太好了！”程流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一個大男人紅著眼眶在那里念念有詞, “看來我這趟沒白來，真的太好了……”

　本來喬鏡還想問問他資料的容是是什麼, 但是見程流這副樣子，他也只能默默把到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細雨, 程流見雨勢不大，也就沒有打傘，直接冒雨帶著他們來到了自己住的旅館。在進房間后，他打開放在墻角的一個碼箱, 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了一本黑封皮的筆記本。

　景星闌有些驚訝：“你沒把這些輸到腦里嗎？”

　程流搖了搖頭，他不好意思道：“我的腦款式太老了，經常斷網，而且我也更喜歡自己手寫的覺。”

　他說著, 還很爽快地把筆記本遞給喬鏡：“拿去看吧，拍照存檔也都可以。雖然不知道你想要這些資料干什麼，但我本來就希有越來越多的人能夠相信這個理論。總有一天, 我會找到決定的證據, 向所有人證明人類文明就是發源于地球的！”

　雖然才剛驗過演講中途被聽眾轟下臺的糟糕經歷, 但程流在說這番話時, 雙眼依舊亮的像是在發。

　喬鏡看了他一眼，目微閃，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后，他只是低聲道了一聲謝，讓阿萊把這個本子上的所有文字掃描下來，最后與程流換了聯系方式，和景星闌一起離開了旅館。

　在和他們分別之前，程流笑著說，謝喬鏡和景星闌能夠相信他，這一趟自己的確是不虛此行了。接下來他還打算去外星域調查一下當初天夢號機甲的事故經過，如果有消息的話會第一時間聯系他們的。

　而他口中的那個“天夢號”機甲，正是那位年輕人的父親，曾經的聯邦英雄喬連盛犧牲時駕駛的那輛機甲。

　走出旅館的時候，原本沉沉的天空已經放晴了，喬鏡看著天邊的彩虹，又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年輕人在書里所說的，“我相信那一天終會到來，世界會變得更好”。雖然他沒有說那一天指的到底是什麼，但喬鏡明白，他想要的，其實是一種可能。

　他在心里回應了對方一句：

　是的，我也是這麼相信的。

　回到家后，黑發青年著屏上這一行行文字，凝眉陷了沉思。

　從程流的演講就能看出，男人找的絕大部分資料都是不可信的，或者說，他是用正確的事實導出了完全錯誤的結論。

　但這并不代表這些資料就完全沒有價值了。

　事實上，喬鏡在程流的筆記本中發現了兩個很重要的報：

　第一，聯邦的“諾亞方舟計劃”，并不僅僅是一個關于提高人類神力平均值的實驗。

　程流走訪了三大星域，終于在一個偏遠星球上幾代單傳的大家族嫡子口中得知，它是一個持續了上千年的宏大工程，最開始的計劃全貌已經無人知曉，但似乎中途因為某種原因中斷過一段時間。他曾經在一次演講中提起這件事，但沒過多久，當時所有關于那次演講的相關影像資料都在星網上消失無蹤了。

　甚至還有人匿名給他發消息，說讓他不要再涉足這方面的事。雖然那人的語氣非常客氣，但程流還是看出了一冷汗，從此不敢再提。

　第二，在聯邦上層，地球文明起源論其實早已為了共識。

　這一點的確讓喬鏡非常意外，而且頗有些黑幽默的覺。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盧笙樂能夠為聯邦中央軍校的教授，雖然也有他是聯邦顧問這一層份加，但如果大家真的都不認可這個學說，那他和程流這樣的民科學者又有什麼區別？

　喬鏡在看完這兩條報之后，就立刻明白了：

　這件事，肯定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復雜一萬倍。

　本來的話，如果只是人們不相信還好，那只要他擺出證據，或者讓人們通過直播重新到文學的魅力，一切問題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但是看現在的形式，明顯并不是普羅大眾不相信真相，而是聯邦上層不希他們知道真相啊。

　他抿著，十指叉垂著頭坐在沙發上，盯著半空中的屏怔怔出神。

　還要繼續下去嗎？

　程流是在演講上提了一次，就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雖然喬鏡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消滅文學，瞞人類真正的文明起源，但他知道，這個“諾亞方舟”計劃的背后，一定藏著無數人的淚史。

　景星闌看著他愣神的樣子，平靜地在喬鏡邊坐下，和他一起看著那塊屏。

　半晌，他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喬鏡很想說他不知道，但是當他轉頭看到景星闌那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睛時，一直猶豫不定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我還是想要繼續，”他攥雙手，低聲道，“無論如何，人類不能失去文學。”

　景星闌出手，繞過喬鏡的肩膀了他的腦袋：“那就去做吧。你現在不就是個星網的小主播嗎？按照你原定的計劃走，等那些人發現你真正的目的，再考慮其他的也不遲。”

　“可是……”

　景星闌笑了笑，打斷他：“還記得嗎，你一開始的想法也只是寫寫書，順便幫那個年輕人實現愿而已。其他七八糟的勾心斗角，關咱們什麼事？”

　當然，男人默默在心里想，在此之前，他會幫喬鏡搞定這些事。

　喬鏡想了想，也覺得確實是這樣。

　這個世界的主播地位其實兩極分化非常嚴重，大主播通過組建自己的團隊和商會、政治團，甚至可以為好幾個星球的經濟支柱，還有借此為跳板為聯邦高層手握大權的。當然，更多的小主播都是那個會被忽視的分母，一場直播下來連一頓飯的錢都賺不到。

　喬鏡之前一共直播了五次，因為人氣高漲再加上星網給新主播的獎勵，他甚至都可以在中央星上買一套房子了——盡管不是富人區，但這也足以證明稍微有些實力的主播究竟有多賺錢。

　“你提醒我了，”喬鏡決定按照景星闌說的那樣，走一步看一步，先做好手頭的事再說，“我好像已經好幾天沒直播了。”

　因為之前寫好了上一代的大綱，他本來是打算用這段時間存存稿的，但是……

　黑發青年的眼神開始飄忽起來。

　對喬鏡這幾天在干什麼一清二楚的景星闌嘆了一口氣，手點開了星網的論壇頁面。

　剛一進去，就看到晏河清的專屬討論區飄在上面，證明這個討論區的熱度很高，基本上每一秒鐘都有人在發帖或者回復。

　喬鏡……喬鏡默默地扭開了頭。

　他選擇不看。

　但景星闌卻不肯這麼輕易地放過他，畢竟他也是喬鏡的追更讀者之一：“要不要我給你念念他們在聊什麼話題？”

　喬鏡果斷道：“不要。”

　“這樣啊……”景星闌拖長了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

　“那我就讓阿萊念好了。”

　喬鏡：“…………”

　他覺得，景星闌現在越來越不尊重他為一個作者的人格尊嚴了。

　作者拖稿，那能鴿嗎？

　必定不能！

　但可惡的阿萊已經豎起耳朵站在了茶幾上，清清嗓子，聲并茂地念起了一個標題名為《致晏河清的一封信》的討論區置頂熱帖：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便落坑底，再也不見。啊！晏河清，我等你等的好苦！你好狠的心，生生拆散我們新婚夫妻，害我們分居兩地，我已經有192個小時42分鐘28秒沒有見到我的親親千音老婆了。一想到因為思念我以淚洗面，我就忍不住落下淚來，肝腸寸斷，痛不生。啊！晏河清，你害我們害的好苦——算我求求你了，趕開直播吧！”

　阿萊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念完了這封由寫給喬鏡的信，而在聽完之后，景星闌已經笑的不能自已了：“哈哈哈你確定這個世界的文學真的落寞了？我看他們明明個個都有才的很嘛！”

　喬鏡睜開眼睛，漆黑無的雙眸定定地看了景星闌一秒鐘，然后轉頭盯著屏上那個名為“千音唯一老公”的樓主ID，沉默片刻，面無表的臉上緩緩出一個讓人心底發寒的淡然微笑。

　很好。

　他想，今天自己一定滿足這位的愿。

　不僅讓他們夫妻團聚，還要讓他的老婆變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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