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月幽靜，他抬頭看了看窗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緋外袍，將一裹，抱著走到庭院中，一同沉溫泉里。

溫熱的池水涌在周，滌得百骸溫暖綿，說不出的舒服，兩人的袍放在岸邊的絨毯上，謝瑾拿個墊著，一緋一白纏在一塊兒。

院中四的宮燈仍是亮著，點綴在花間山下，池面上的花燈也冉冉漂浮著，在蒸騰的水汽中漾著點點流，院墻圍住的天空中泰半是枝條濃的樹蔭，月已經西移，躲在樹蔭外，過枝葉間歇撒落道道束。

謝瑾撈過飄來的一盞浮燈，看了看又推了開去，那蓮花紗燈染著水面上一徑流波，徐徐遠。

“這里還真是個舒服的地方，”謝瑾笑道，“只不知要花去多錢。”

沈蕁見岸邊一個托盤有茶壺和茶杯，側著子拿過茶壺，揭開蓋子聞了聞，取了茶杯斟了一半，自己先喝了，再斟半杯遞到謝瑾邊。

謝瑾就著的手喝了，慨道：“若是這些錢能省下十之二三，用到軍費上，邊關的將士也不至這麼拮據。”

沈蕁瞪他一眼，“沒可能的事，就別去想了，再說你不也來住了麼？”

“也是，”謝瑾莞爾一笑，“那你喜歡這里麼？”

“喜歡啊！”沈蕁笑道，輕著他的臉，“我沒想到你會來，我心里本是不大痛快的，哄著咱倆親的時候，一個個的話說得多好聽，這才幾天啊，就都坐不住了，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把咱倆送作堆，橋歸橋，路歸路，也免得礙了他們的眼。”

謝瑾聞言一愣，半晌道：“什麼橋歸橋，路歸路？別胡說——太后和皇上要你嫁過來，是為盯著我謝家的，你若改弦易轍，他們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至于宣王，他的擔心也不難理解，反正別人怎麼樣，咱們不理會便罷，再說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他摟著肩頭，笑道：“我來了，你開心麼？”

“你說呢？”沈蕁將他沾在額角的發開，著他的角，湊過去輕咬了一下。

謝瑾眸中幽微難辨，“又咬我。”

“就咬你怎麼了？”笑說，“你不也咬我嗎？”

謝瑾忽正道：“阿蕁，咱倆這樁婚事，一開始就摻雜了太多，也許往后也不會太過順遂。”

沈蕁抬眼看他，“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謝瑾懇切地著，把的手牽過來在上吻了一下，“不管是怎樣開的頭，也不管外人怎麼打算，只要你我心意相通，外人如何影響不了我們。”

“心意相通？”沈蕁眼珠一轉，圈著他的臂膀意味深長地說：“這還不夠相通麼？”

謝瑾在肩上了一下，“好好說事兒呢。”

沈蕁想了想道，“好吧，那晚宮宴時你問我，是否甘心將十萬西境軍拱手讓與他人，現在你也知道了，不是我甘不甘心的問題，而是當時我已經被奪去了西境軍的統轄權，我沒有拒絕太后的安排嫁給你，是因為——”

“你想借北境軍和謝家勢力，拿回西境軍，”謝瑾幽幽道，“你說要去騎龍坳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沈蕁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瞧著謝瑾眼中一點期待的神，笑道：“你還想知道什麼？我可是夠坦白的，那晚我也說了，謝將軍濯如春月柳，朗若冬日松，我心儀已久……只可惜有人不信，說我騙他。”

“那會兒我不敢信，”謝瑾角開一笑意，“……就這麼？”

沈蕁挪了挪，仰躺在一邊，瞧著頂上枝葉空隙里的滿空繁星，道：“不是說了嗎？有些事還不到時候，該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你老追著問干嘛？作畫都還講究留點余白，你不也有沒告訴我的事？”

“余白？”謝瑾笑道，“好吧。”

他挪過來圍著的肩膀，見閉著眼，按著的腦袋往自己肩上靠，“這就困了？”

這溫泉靠池邊依著人的弧線砌了凹槽，斜躺上去恰恰如躺椅一般，溫暖的水波正好浮在線，十分舒適，沈蕁接著泉水溫的，只覺渾都放松下來，懶洋洋地躺著一點不想彈。

睜開眼斜睨了謝瑾一眼，“是啊，你不困嗎？”

謝瑾詫異道，“當然不，不是說好要放縱一晚的麼？”

沈蕁著他的手臂，“謝將軍，來日方長，要節制。”

謝瑾輕笑一聲，把抱過來。

“阿蕁，”他咬著的耳垂道：“我在靖州城里有一所院子，已經讓人帶了信過去收拾著，咱們回去后你可以先收拾些東西送過去，那里往后就是咱們的家。”

他笑道：“雖說泰半時間大概都在軍營里，但閑下來的時候，總還是要在那里住的，你若喜歡這里，我便讓人把那院子照著這樣翻修一下。”

沈蕁著他肩背上繃起來的，“咦，方才不是還說太花錢麼？”

謝瑾道：“一座小院子，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沈蕁搖頭，“何苦呢？既住的時間，弄得太漂亮了也是白白荒廢著，你若有錢，不如直接把錢給我。”

“你缺錢？”謝瑾有些疑。

沈蕁哈哈一笑，“我又沒吃過空餉，也沒像有些人那樣養商隊，那點子俸祿哪夠我用？打好些的鎧甲就沒了，也就仗著軍功累下來的封賞過日子罷了。”

謝瑾著背上的點點“軍功”，“誰告訴你我養商隊？”

沈蕁狡黠一笑，“猜的，怎樣，不打自招了吧？”

謝瑾無奈道：“什麼招不招的？你遲早會知道，我也沒打算瞞你。”

沈蕁著他的臉，“北境什麼況我知道，朝廷又摳門，北境軍如今的裝備防，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花了外頭的錢，這事我猜得出，皇上也猜得出，他倒樂得花你的錢。”

謝瑾只唏噓一聲，沒說話。沈蕁將頭靠到他膛上，握他的手。

兩人十指扣，靜靜依偎在一起，半晌，沈蕁嘆道：“怎麼就這麼難呢？不過就想好好地守住邊疆，總有這些七八糟的事。”

謝瑾忍不住笑道：“沈大將軍有太后皇上偏心都這般煩惱，那我豈不是日日都睡不著覺？”說完，抬著的下頜，鼻尖輕輕了，“好了，不說這些了，良辰景可不要虛度了，錢我給你，院子也要修。”

他說完，朝園中掃了一眼，目在那秋千架上停了一會兒，意味深長道：“今兒便都試試，喜歡什麼照著建。”

沈蕁咂了一會兒，抬手去捶他肩頭，“謝瑾，我覺得你越來越不正經了。”

“不都說我沉悶無趣麼？還不許人變通一下？” 謝瑾笑道，“說好放縱一晚，阿蕁，你想認輸麼？”

“開什麼玩笑，我會認輸麼？”沈蕁睜大眼睛。

“那就別輸給我……”謝瑾輕喃，再度吻住。

沈蕁虛虛閉上眼環住他的肩，覺漸漸被融化，未曾合上的一線眼簾中，只見不遠悠悠在樹下的那架秋千，在浮的暗影中輕微擺。

后來的形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魂魄都被蒸出了，飄飄忽忽地騰云駕霧一般，有好幾次，似乎被到了天上，手便能摘下那閃亮的星辰，下一瞬卻又被狂涌而來的力道拽回去。

只記得被謝瑾抱在秋千上，他攜著在夜空里穿梭，樹影幽枝，雕窗畫闌在眼前一晃而過，風在呼嘯，天幕在擺，天上的星辰和地上的燈影在錯，天與地的界限已模糊，分不清哪邊是天，哪邊是地。

不知道秋千是何時停止的，也不知道散在四的宮燈什麼時候滅盡，月沉星散的時候，被人洗凈后抱進臥房的大床上，沉沉地進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