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姑娘穿著一套翻領纏腰的胡服,蠻靴短裾,十分神。服還是深深的黑,襯得那微青絡的如羊脂玉,白得溫潤瑩澤。的材小,穿上胡服時直如,但是容嫵,線條優的脣瓣如杏脯,別有一人的味道。
手裡拿著的是牛骨雕刻的一隻森白的骷髏頭,這是關外一個遊牧部落的吉祥飾,但是這種東西在中原沒有什麼市場,難得到一個對這玩意兒興趣的客人,那老闆推銷的不餘力,可惜他費盡脣舌,那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既不說買,也不說不買,只是翻來覆去的看那東西,一文錢的價都沒講,老闆已經自降到了他的買價,可是折姑娘還是不置可否。
丁浩招手喚道:“折姑娘。”
折姑娘訝然擡頭,一見是他,雙眉微微一挑,臉上便出喜來:“是你?丁管事。”
丁浩笑道:“在下以爲姑娘已回了府州,想不到還在這裡。”說著便迎上前去。
人羣中幾個大漢迅速向他近過來,但是折姑娘擡手捋了捋鬢邊髮,隨意一揮放下,那幾個大漢已然止步,姿作又恢復了從容,彷彿正在集市上閒逛的客人。
“本來是要回府州的,不過……我九叔想去北邊做點生意,進一些貂裘、麝香、蟲草、東珠塞外之回府州販賣,我自然也要陪他同去。”折姑娘說著,已翩然轉,與丁浩比肩而行,隨意自然,如同老友。
“我九叔雖說……嗯,在折大將軍府有些差使,可是自己一大家子人,不做些生意賺些花銷,日子也不好過呢。”折姑娘笑嘻嘻地道。
“要去關外?”丁浩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是啊,怎麼了?”折姑娘也隨之站住,歪著頭看他,好似小鳥睇人,靈俏巧。
“這個……”丁浩猶豫了一下,問道:“你九叔是在折大將軍府做事的,呃……就沒聽說過甚麼……甚麼風聲?”
折姑娘目微微一閃,問道:“甚麼甚麼風聲?”
“這個……自然是軍伍上的。”
“……喔,我九叔只是替大將軍料理一些家事務,軍伍上的事他從不打聽,也沒有人會說給他聽呀。”
“原來是這樣。”丁浩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依我之見,你還是勸勸你九叔,不要去關外啦。我們的糧隊就駐紮在西城軍營旁,看到近來廣原軍調頻繁,恐怕是要對韃子用兵啦,這時出關,戰一起,你們叔侄如何?”
“竟有此事?”折姑娘訝然道:“軍隊調,未必就是一定出徵,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好意。說起來,我九叔臨時起意要往關外一行,所返珠玉皮,也有折將軍府的一份。因爲這是私事,並未說與程將軍聽,若不然,他真有什麼行的話,定會告誡我九叔不要出關的,回頭我告訴九叔,讓他問問程將軍便是。”
“那就好,”丁浩放下心來,微笑道:“你們是折家的人,程將軍當然不會瞞你們。萬幸,若不是今日相遇,你們叔侄若真的糊里糊塗出關而去,這邊戰鼓一響,草原狼煙,到那時……真是不堪設想,想來令人後怕。”
折姑娘“吃”地一聲笑,道:“人家去關外,你後怕甚麼?”
“咳……,像姑娘這般俊俏,若是去了關外正逢戰,兵就是匪,天知道會出什麼事,怎不令人後怕?”
折姑娘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轉眼見一老者扛著棒子走來,棒子上面綁著稻草,著許多紅嘟嘟的糖葫蘆,不雀躍道:“呀,天氣已暖,還有人賣糖果兒,真是難得。喂,你這糖果兒怎麼賣的?”
那老漢停住腳步笑道:“姑娘,老漢這糖果可是廣原城裡最便宜的了,一文錢便是一大串,你瞧這糖稀,熬的多好。”
折姑娘欣然道:“,那你給我拿一串。”
老漢忙選了一串糖稀掛得較多的糖葫蘆遞給,折姑娘接在手裡,微微一呆之後卻看向丁浩,忸怩道:“呃~~~,我上沒有帶錢,你能不能借我一文?”
“這姑娘,逛集市哪有不帶錢的,看來不是家教太嚴,就是零用錢有限。”丁浩憐意頓起,忙出一文錢來遞給那老漢。
折姑娘的眼睛彎了起來,輕輕咬了一口糖葫蘆,睨了丁浩一眼,見他正笑著自己,又道:“不如……你再借我一文錢,我請你也吃一支。”
“好啊,”丁浩還是頭一回看見這麼請客的,他笑嘻嘻地又出一文錢遞給那老漢,隨意取了一支糖葫蘆,與折姑娘並肩走開,調侃地笑道:“能得姑娘相請,在下榮幸之至。”
“那是……”折姑娘大言不慚,一邊咬著酸酸甜甜的糖葫蘆,一邊笑瞇瞇地道:“你就榮幸去吧,能讓本姑娘請客的,你可是頭一個。”
丁浩聞言大笑,折姑娘亦抿嫣然,待他笑聲稍歇,說道:“噯,你覺得,如果朝廷真要出兵北伐,是伐北漢國,還是伐契丹人?勝算又有幾何?”
丁浩思索了一下道:“要我看麼,伐北漢國的可能大一些。不是說契丹人正在麼,如果朝廷這時出兵討伐,反而全了他們,契丹人必然團結一心,一致對外,這反而是咱們大宋朝廷給他們彌合的了。我想,不管是府州的折將軍,還是東京城的那位家,都絕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折姑娘笑了,笑牽起一對醉人的小酒窩,雪白稚的小臉很有幾分嫵之意:“那麼……你認爲朝廷發兵是要伐北漢了?”
“很有可能,契丹人視北漢爲大宋和彼國的緩和地區,大宋一伐北漢,他們就出兵相助,目的就在這裡。可是朝廷如果不直接發兵打契丹,而是去取北漢,契丹人沒有切之痛,許多沒有遠見的部族酋首,在皇帝位和北漢國之前要他們做出取捨,則必然棄北漢而圖皇帝位,這樣一來,朝廷趁著契丹人不休,很有可能徹底解決北漢國。”
“哦?”折姑娘背起了小手,臉上頗有幾分戲謔狡黠的意味:“北漢國如今所餘雖只三五城池,可是在契丹人的庇佑之下,再加上他們自己頗有幾員能征善戰的虎將,一直是危而不倒。你就這麼有信心?何以料定我軍必勝?”
丁浩知道歷史上的北漢的確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被消滅的,再加上契丹,無暇顧及他們,要消滅他們未嘗不能,便道:“北漢雖尚有一定實力,卻非大宋之敵。只要契丹人無暇顧及他們,要覆亡,也就沒有什麼了不起了。不過……大宋早晚是要直接面對契丹人的,南邊的唐國、南漢國,全都是不堪一擊的對手,大宋未來的唯一強敵,唯有契丹。一旦直接與契丹人的勢力接,恐怕邊境上就不只是‘打草谷’那麼簡單了。”
折姑娘微微低頭,聽著他的分析,難掩目中驚異之。從自己掌握的種種資料,能得出這種分析並不稀奇,可是丁浩能有這樣的見聞和見識,那就非同一般了。常聽人說‘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那是太平年間,知道的也是一些泛泛的大道理,可是像他這樣的分析,若非對各地形有所瞭解,斷難說的這麼肯定。他一個小小管事,哪來的這樣淵博的見聞?
大宋剛立國時,滿朝文武絞盡腦,最後宰相趙普才獻上一個年號,結果這年號用了許久,忽然有人告訴趙匡胤,這個年號是蜀國前些年用過的,氣得趙匡胤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那麼多文武大臣,都不知道其他國家前幾年用過什麼年號,可見當時各地甚至連政局消息都相當閉塞,朝廷上的吏都不知其詳。這個丁浩……很不簡單啊……
折姑娘一邊轉著心思,一邊順口說道:“那麼你認爲,若對上契丹人,我們勝算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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