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宗見到丁浩時，仍是一臉恬淡卻不失熱的微笑。房間仍是一派唐式的雍容華貴，只是那位俏的主人卻不在他的側。

丁浩聽他說明整樁事的來龍去脈，頓時出爲難之。丁承宗爲他斟了杯茶，微笑道：“有什麼難，你儘管說。有什麼要求，你也儘管說。不管你要什麼，只要我拿得出。你不必保證一定辦得到，這本就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只是希冀萬一而已。”

丁浩苦笑道：“對大爺，丁浩實在很難說出一個不字，何況該說的，大爺也已替我說完了。可是，不瞞大爺，丁浩當初任這管事時，已與老爺定下君子之盟，這管事，丁浩只做半年，半年之後，丁浩取回孃親的賣契，從此離開丁府，兩不相干。如今……只剩下半個月了。丁浩不敢保證，半個月，一定做到大爺相托的事。”

丁承宗毫無詫，似是早知丁浩心意似的，他沉默半晌，才道：“何不可立業？你爲什麼一定要離開？這個年紀，做到管事，在丁家你已經是一個異數，還不滿足麼？”

丁浩淡淡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的境如何尷尬，大爺難道不知道？”

丁承宗目忽地銳利起來：“如果……你的境會有改變呢？”

丁浩神攸地一，丁承宗沉穩，人練達，絕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丁庭訓改了主意，想要認回我？可我……我還是那個丁浩麼？

丁浩目微微閃爍了一下，慢慢搖了搖頭：“大爺，你對我的賞識和誼，丁浩只能放在心裡了。丁浩雖是一個家僕下人，卻也自有我的志向。況且，我曾答應人家，一旦，便去攘助，我……是一定要走的。”

“丁浩，丁家大院的一些糾葛和困難，放到外面去，或許本不算什麼。外面的困難或許會更多百倍，如果你覺得在這裡放不開手腳，那麼你就算出去，一樣一事無。”

丁浩微笑道：“大爺，丁浩不是放不開手腳，而是厭煩了這個活了二十年的小天地，外面的風雨或許更大，可我想去闖一闖。這樣，等我遲暮之年，纔不會心存憾。”

“年輕人大多有雄心壯志，可是得以展翅高飛的能有幾人？大多不過是折戟沉沙，斷翼潦倒。”

“至，試過了纔不會後悔。”

丁承宗輕輕一嘆，道：“這樣吧，你的話，我再考慮考慮，我的話，你也不妨再想想。我說的這樁事，你還是先辦著，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有些事，我現在不方便向你太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朝廷盯的是豬頭巷、盯的是徐慕塵。徐慕塵這個人，當年對我丁家助力甚大，也一向甚得父親倚重。可是這些年來，他在外面結私黨、中飽私囊，幾乎已把那豬頭巷當了他自己的產業，更利用他是我丁家結府的牽頭人份，冒我丁家之名幹了許多事，其中大多不合律法。

你上次的懷疑沒有錯，父親之所以不允許你再查下去，並非沒有懷疑，只是這徐穆塵拿了丁家許多把柄，他雖如丁家上的一顆毒瘤，要想除去，卻是忌憚太多，竟爾奈何他不得。居上位者，切勿有太多私於下人之手，否則早晚必其制，畢竟……再忠心的人，如果有機會，他也不想久居人下，你今後做事，這一點不得不牢記心頭。此去，有些事你自己不方便走的，可以告訴那裡負責灑掃的柳婆婆。”

丁浩一奇：“柳婆婆？是大爺安在豬頭巷的眼線？”

丁承宗正要說話，障子門兒輕輕拉開，陸夫人手中捧著一隻淡玉的瓷碗姍姍走了進來，環璀叮噹，步姿優。

丁浩忙欠道：“夫人。”

“你坐你的。”陸夫人向他嫣然一笑，將藥碗捧到丁承宗面前，聲道：“人，該吃藥了。”

丁浩道：“大爺現在還在服藥，可還是薛良取藥？”

丁承宗抿了口藥，說道：“嗯，都是一早由他城取藥，偶爾才差遣別人去。薛良憨厚，辦事卻也穩妥。”

“人，先服了藥吧，蘭兒剛熱過的，若是涼了，更難口。”

“嗯。”丁承宗不再說話，舉起藥碗喝藥，陸夫人舉起纖纖玉指，輕掠鬢邊秀髮，一雙明的眼睛與丁浩眼神一，向他啓齒一笑。

丁承宗皺著眉喝了藥，又取水漱了口，這纔拿起一方雪白的帕輕輕拭著脣邊，輕輕地道：“該說的，我已說給你聽，你儘快著手去辦吧。其實在我心中，你的去留纔是頭等大事。不過……這件事，我們回頭再好好聊過。”

“是，那丁浩告辭了。”

待丁浩退出去，陸夫人聲問道：“人，還是勸不他？”

丁承宗搖頭苦笑：“揹負青天，放眼天下，小鷹展翅，豈一巢？我還是不死心吶，丁浩心意已決，很難說服。如今，只有看父親怎麼想了，如果他能解開心結，那麼……就容易的多了。不管怎麼樣，他上都流著我丁家的脈，只要父親點頭，很容易就能說服楊氏，丁浩誠孝，如果他的老孃堅決要他留下，未嘗不能把他挽留。就只怕……父親心障難除啊。”

陸夫人嘆了口氣，膝行到他後，半跪著爲他按肩膀，幽幽地道：“人心勞力，全是爲了丁家，相信公公總會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

丁承宗道：“但願如此，爹爹顧慮重重，短時間，怕是很難徹底放開懷，我讓那董小娘子到我丁府做針娘，只是第一步。如果父親還是難以放心接納丁浩，我想……如果讓父親認那董小娘子做義，再嫁與丁浩，那丁浩就是丁府的婿。婿贅，幫助丈人打理家業，自也天經地義，又可打消父親恐他大權在握，冷落丁家舊人的擔憂。至於他，縱有雄心，如果這份‘嫁妝’重到足以令他一生無憂，又去了下人份，再有楊氏和董小娘子的羈縻，他這雙怕也邁不了吧？只是如果這樣，他難免仍二弟掣肘，還是讓他認祖歸宗，纔是本辦法。回頭我再去找爹爹談談。”

陸夫人聽了，眸中不由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

PS：下午有點事，可能至晚方歸，因此提前碼完上傳，